第十五章 必有后患III
老帽看著調查報告上蔣林的詳細信息,遲遲沒點下發(fā)送鍵。
蔣林是衛(wèi)歐陽的校友,身家清白,品學兼優(yōu),深受老師和同學的愛戴,人際網絡篩了一遍也沒什么值得追究的大問題。老帽之前調查衛(wèi)歐陽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收集過蔣林的資料。這會兒只消調出來發(fā)給沈明夫。
老帽點上一支煙,看著電腦屏幕上的文件。此刻讓他猶豫的原因有兩個。
第一,這人長得太帥了。蔣林是移民二代,母親是法國人,他的長相兼具了西方人的立體五官,和東方人的韻味。模特身高,身材健美。他一個男人想嘴硬挑挑毛病,都沒什么好說的。
第二,蔣林的住址......和衛(wèi)歐陽在同一條街,同一棟樓,同一層的同一戶,簡而言之,他和衛(wèi)歐陽住在一起。
之前沈明夫要查衛(wèi)歐陽,祖宗八代扒了個透也不在話下,畢竟那時候是“防賊”,現在?他和汪強一樣,著實摸不透自家老大是個什么想法。要是老大是對這小姑娘有意,那他這資料發(fā)過去不是給老大找氣么。尤其剛的那通通話的監(jiān)聽錄音,怎么聽著好像小姑娘以前還喜歡過這個蔣林?但沒追上。
唉,難,他真的是太難了!
在老帽同志刻意拖延怠工下,直到沈明夫做完復建,送衛(wèi)歐陽回病房的路上才終于收到了老帽發(fā)來的郵件。里面附著一個壓縮文件,正文內容倒是很簡短,只有六個字:干凈,與她同住。
沈明夫不動聲色地收起手機,看了一眼身邊的衛(wèi)歐陽:“你回巴黎是住在衛(wèi)叔叔說的那個夏女士家么?”
衛(wèi)歐陽搖搖頭:“不是呀,我自己住的。夏阿姨最近都陪她老公在南法拍戲,還說過幾天過來看我呢。”
沈明夫聞言也不再追問,衛(wèi)歐陽倒是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其實我在巴黎住院也一樣,反正買的全保,還有朋友能照顧我,就是我爸簽證要到期了特不放心,非要我住來這邊,平白給夏阿姨添了好大麻煩。她還差點說要安排直升機來接,那也太夸張了。好在我爸還算有理智,怎么說都沒接受。”
從小就生活在中產階級,與貧窮毫無瓜葛的衛(wèi)歐陽同學非常欠揍地總結道:“真是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沒想到一個療養(yǎng)院還有自己的急救直升機。”接著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據說住這邊的都是大人物,一般人都不給進的,還是夏阿姨的老公走了關系才給安排的。“說到這突然愣了一下看向沈明夫:“不得了,難道你其實是什么隱形富豪還是大官兒子?”
沈明夫高深莫測地看了一眼衛(wèi)歐陽:“也許我就是大官本人呢?”
衛(wèi)歐陽眨巴著眼將沈明夫上下打量了一番,夸張地說道:“那我可賺大發(fā)了?!?p> 沈明夫笑著擼了一把她獼猴桃似的腦袋:“可惜,我就一普通老百姓,我哥和Villas醫(yī)生是舊識,所以才能行個方便。”
衛(wèi)歐陽一副我懂我懂的模樣:“哦~~怪不得。我爸都看出來你哥和Villas醫(yī)生不一般了?!?p> “他們倆以前是同學,一班還是二班我就不清楚了。”
衛(wèi)歐陽聽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起來,沈明夫便用眼神問她,怎么了?
見小姑娘搖搖頭,又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后看著他,眼睛亮閃閃的:“我就是覺得你有時候還挺,活潑的。有點可愛。”
第一次被人說活潑可愛的沈明夫不知這話怎么接,于是牽起了衛(wèi)歐陽的手捏了捏,以表抗議,小姑娘便不再出聲,大概是又害羞了。
到了病房門口,衛(wèi)歐陽才道:“你康復后就要回國了么?”
她知道沈明夫會比她早出院,之前一直沒敢問過這個問題,因為她想像個成熟的大人一樣瀟灑地戀愛,不想顯得太幼稚纏人。于是現在故作輕松模樣,其實緊張地掌心微微冒汗。
按照沈明夫的計劃,自己應該差不多一個月后就能出院,然后當然要盡快回國。
他看著衛(wèi)歐陽,想起了自己二十歲時的樣子。
那時候他還年輕,朋友推薦他去一個公司實習,除了有一次說是自己電腦壞了發(fā)給他個文件讓他幫忙修改,都很少跟他聊起工作的事。再后來他實習期結束,這個朋友突然給了他一大筆錢說是謝謝他幫忙,他才知道原來他接收的那個文件里植入了木馬,他的這位朋友黑了這個公司的競標文件。也是這個朋友將他介紹進了STR,那時候他還不知道STR是一個多么龐大而復雜的組織,做的也不過就是這個公司工作六個月,那個公司工作一年這樣的事。
情報買賣聽上去似乎是什么高深莫測的勾當,但其實他大部分時候過的也不過是朝九晚五,打卡上班的日子。尤其現在科技手段發(fā)達了,有時候甚至不需要他出馬,老帽敲敲鍵盤就能解決一單夠他們吃半年的生意。像這次一樣出生入死的時候畢竟是極少數。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他只是享受著用不同身份周旋于不同人之間,看他們按著他的劇本無知無覺入套時的那種......掌控感。仿佛站在上帝視角,玩一場游戲,別人都是棋子,沒有對手,只有他會成為贏家,簡直“其樂無窮”。
好在很快他就清醒過來,變得更加穩(wěn)重,低調,也更小心謹慎。有沒有想過“從良”?沒有。
他記得鼎爺以前問他為什么留在STR。以他的能力,畢業(yè)了找個好公司混幾年,不一定賺的比現在少,還不用冒著喜提銀手鐲的風險。何況現在也賺夠本了。
他當時怎么回答的來著?
他說,還不到時候。
可什么時候才算到時候了呢?他也不知道。
所以他給自己定了個小目標,先拿下華南區(qū)。原本他是在等鼎爺退位讓賢,所以這趟才愿意為鼎爺跑一趟歐洲。只是沒想到這一趟這么兇險。差點丟了小命。
但也算因禍得福,現在這個目標可能比他預期的要更早實現。
也許實現了,他也就想要金盆洗手了。也有可能,會有了更大的野心和目標。
這些年他也用周武鄭王不同身份交往過幾個女友,有的是“同事”,有的是“客戶”,有的是酒吧里認識的姑娘,甚至還在鼎爺的安排下相過兩次親。有的感情無疾而終,有的從始至終都是虛情假意。
那衛(wèi)歐陽呢?他必須得承認,自己是喜歡這個小女孩的,大概沒有人會討厭她。
她的雙眼永遠干凈明亮,沒什么城府,但她并不傻,甚至是十分敏感的。她可能隱約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單單是什么勞什子的外貿商人,剛才說那番大官兒子的話說不定也是在試探。甚至可能知道兩人之間所謂的戀愛,極有可能就是一段療養(yǎng)院里的“過家家”,所以才一直不跟衛(wèi)老先生坦誠兩人的關系,直到他說了,她才敢抱著一點點希望地問他什么時候回國這樣的問題。
他看著小姑娘眼角的小痣,又想起她將頭發(fā)別在耳后時的模樣。她太年輕了。只是一副好看的皮囊,幾句撩人的情話就能打動她。不過也正是因為年輕,大概很快能從情傷里走出來,遇見新的愛情。
但至少現在,他不想令她難過。
”我這里還有一些事要處理,大概過完圣誕回國。你過年回國么?“
衛(wèi)歐陽想了一下,今年國內春節(jié)剛好趕上第二學期開學不久,自然沒有假期,但是:”肯定得回的,今年遇到了這事,我爸媽本來想讓我直接回國的,我好不容易才說服他倆。過年怎么說也要回去一趟,不然我媽媽就要跑來法國綁我回去了......“
一邊說著一邊無意識地玩著沈明夫的手指,像是在看他有幾個”斗“幾個”旋“一樣,一會又描摹著他掌心的紋路,好像多摸兩下,情感線上的鎖鏈紋就能淡一些一樣。
天真無邪,煽風點火。
沈明夫一把抓住了搗蛋的小手:”開學有人送你回巴黎么,夏女士送你么?“
衛(wèi)歐陽叫他握著手,輕輕掙了一下沒掙開:“我不想麻煩她,到時候叫TGV來把行李托運了,坐火車回去就行。”
“那巴黎可有人接你?”
“有啊,我室友肯定會來,我們來的時候就是他開車送來的......“說到這突然想起自己的室友是蔣林,自然也想起今天那通被沈明夫撞個正著的通話。
衛(wèi)歐陽頓了一下,沈明夫就看她咬著下嘴唇一副為難的模樣,終于還是說道:”那個,我跟你說個事兒......我這個室友,叫蔣林,就是之前電話里那個。“說完看沈明夫表情,見他沒什么反應,不知道為什么心臟仿佛自由落體似的悠了一下,有些不安。
因為蔣林沒有出柜,所以她也不好直接跟沈明夫說明他的取向,這會只能笨拙地解釋:”我本來住的是住家,后來和房東合不來想搬出來,但巴黎好點的房子都很貴,要么就很偏僻,所以租住他那里了。但我跟他絕對只是關系比較好的朋友,你可不要誤會!“
“我不會誤會的,都是留學生合租很正常?!?p> 他這么開明大度,衛(wèi)歐陽反而有點不好意思繼續(xù)說蔣林不是留學生,護照來說他是法國人,房子是他家的,她那點租金也不過就是意思意思。
沈明夫自然也不會繼續(xù)刨根問底,看小姑娘緊張,反倒開起玩笑:“不過女朋友和一個長得比我?guī)浀哪腥俗≡谝黄鸫_實讓人有點為難?!?p> 衛(wèi)歐陽也說不上因為想起了方才被他聽到的通話內容,還是因為”女朋友“這三個字,總之是又囧又羞,耳根發(fā)熱。
沈明夫眼尖看到了,想著她耳朵的皮膚大概特別薄,不然怎么那么容易就紅。沒忍住地伸出手捏了一下。
“唔!”衛(wèi)歐陽一縮脖子,臉都紅了:“你你你干嘛呀!”
沈明夫看她這反應又習慣性地笑著揉了一把她的圓寸。惹得小姑娘不滿地躲他。
“我運氣怎么這么不好,偏偏這副尊容遇見你?!闭f完自己也沒忍住摸了摸腦袋,手感確實不錯,像短毛柴犬。
“我可沒嫌棄。倒是你嫌我沒別人長得驚艷。”
“我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哎呀,我跟蔣林真的沒可能的,他長再帥跟我也沒關系,我心里你比他好看一萬倍?!?p> 沈明夫這會是真的笑出了聲,都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可女人說起哄人的好話來也是不要錢一樣。但他也沒繼續(xù)逗小姑娘。兩人說了幾句別的,就分開了。
沈明夫一路噙著微笑回到病房,推開門就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