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冊往灶中添柴,灶火熊熊,映紅了整個農(nóng)屋。曾冊在火光映照下,心里身上都感到了溫暖。他穿越過來這一整天,屢遭兇險,身心俱疲。他弄清了現(xiàn)在的時代。趙匡胤三年前發(fā)動了陳橋兵變,建立起來大宋政權?,F(xiàn)在宋太祖已經(jīng)平定了原來后周版圖內的幾起叛亂,并且采用贖買的方式,以杯酒釋兵權的套路削除了身邊禁軍將領的兵權。大宋政權基本穩(wěn)定下來。應該就是這個冬天,趙匡胤雪夜訪趙普,定下了“先南后北”的統(tǒng)一方略。接下來幾年間北宋將集中精力平滅后蜀、南漢、南唐等割據(jù)政權。而對北方強敵遼國則采取守勢。而此時的遼國恰恰在昏君遼景宗治下,政治腐敗,內亂叢生。遼境內部的漢人和契丹人的矛盾十分尖銳。遼軍也無能力大舉南侵,但契丹各部落軍隊卻時常越境劫掠,他們以搶奪人口財物為主,并不攻擊州縣城池,也不與宋軍大規(guī)模開戰(zhàn)。而宋軍將按照“先南后北”的戰(zhàn)略,盡力避免與遼軍開戰(zhàn)。這下就坑苦了北方前線的普通百姓。易州、定州、灞州、雄州等地百姓要么被迫結寨自保,要么干脆拋棄土地逃亡到后方。
曾冊偏偏穿越到此時的易州,倒霉的是第一天就遇上了“打草谷”的遼軍。曾冊下一步步怎么辦呢?
忽然一股焦糊味飄出,曾冊急忙撤出灶里的余柴,抄起瓢來攪動鍋里的粥飯。飯還很燙,曾冊就起身找來木桶舀了一桶水提到馬跟前。又抱了些干草堆在馬前。他松開了馬肚帶,又撫了撫馬頭。喂了馬他這才回到屋里,撿了根木柴照明,稀里糊涂地將鍋里的粥飯吃了大半。
吃過飯,曾冊又上了屋頂,向村外四周眺望了一番。北國寒夜風聲嗚咽,天光清冷,月如細芽,微光之下朦朧蕭索。目光所極毫無生氣,更看不到半點人煙。曾冊確認安全后,這才返身回屋,把長刀抽出鞘來放在炕上,自己和衣躺在炕邊。
身體放松了,可是大腦卻放松不下來。曾冊眼前不斷浮現(xiàn)出原來身體留下的記憶。在他眼前先是一所大宅。前后有三進院落。前院最為寬敞,有馬廄和車房,黑漆大門又寬又厚,不斷有人趕著車馬進出。院中北面是正屋,分客堂和賬房。繞過北房東側的小門就進入了院子的第二進。這里才是曾家人的住房。東西廂是仆人們的住房和廚房。北房是曾冊的書房和臥室。北房正中是曾家正廳。正中懸掛著曾氏高祖的畫像,下面長案上擺著一排祖宗們的靈牌。下面還有供桌,貢奉著四時果疏。香爐中三柱長香裊裊生煙。
曾冊對這個院子極為親切,他從小一直在這里習練拳腳,誦讀詩書。每到春季,濃蔭之下點綴著朵朵艷麗的石榴花。每到秋天,一家人舉著長竿打棗。他和兩個妹妹歡喜地撿著掉落的青紅相間的大棗。
第三進院子是父母和兩個妹妹的居所。院子里栽著母親喜歡的各種花草,中央還有一個大魚缸,里面養(yǎng)著胖嘟嘟的錦鯉。每到冬天母親都吩咐人搭起席蓬將魚缸護住。院子的東墻下,還樹起一個高大的秋千架,兩個妹妹常在那里嬉鬧著蕩起秋千。
父親曾正業(yè)身體魁梧,面色如紫銅般,那是多年在外勞作的結果。他對曾冊很是嚴厲,經(jīng)常訓導他要上進,要用心讀書習武。一再說未來的曾家家業(yè)都要靠他撐持。而母親則溫婉細心。父親只粗通文墨,一心撲在家里的生意上。而母親則出身于讀書人家,是個小家碧玉。自幼對曾冊甚是寵愛,兩三歲時就教曾冊開始認字。每遇到父親斥責曾冊,事后她都會用更加溫柔的話把父親的意思解釋一番。
父母形象的出現(xiàn),曾冊仍能感受到身體中涌動的情感。大妹妹曾玥,今年已經(jīng)14歲,生得眉清目秀,有八九分隨母親的溫柔文雅。小妹妹曾琦則長得像父親些,性格活潑,最能頑皮。偏偏她最得父親喜愛。曾玥少言寡語,每天幫著母親操勞家務,做些女紅。曾琦則里外亂跑,纏著曾冊一起學文習武。雖然哪樣也不精通,但也是聰明機靈,學得些皮毛。
就是這樣幸福的一家,只一天之間,家中的大宅化作焦土。父母和妹妹們杳無音信,不知死活。曾冊感到心跳加劇,呼吸急促,眼睛一熱,鼻子發(fā)酸。一股沖天怒火難以抑制。曾冊一下翻身坐起,在黑暗中發(fā)呆。
現(xiàn)在曾冊的靈魂來自1000多年后的現(xiàn)代,家是聞名遐邇的雜技之鄉(xiāng)吳橋。父親大衛(wèi)經(jīng)營著一個雜技學校,經(jīng)常組織外出巡演。母親原來也是名雜技演員,歲數(shù)大了就跟著父親一起打理學校。父親外出時學校都是母親管理著。家里雖不說富裕,但也是中上水平。家里除了父母在縣城居住的一套復式三居外,還在旁邊買了兩套三居。父親說一套是給曾冊的婚房,一套是給妹妹的婚房。
曾冊的妹妹曾珊已經(jīng)22歲了,大學畢業(yè)后父親通過關系讓她進入了縣電力公司上班。曾珊常跟曾冊開玩笑說:“曾冊,你可看清楚,我的名字比你多個王字旁。我是你的王,你必須聽我的?!?p> 曾冊考上大學,父親高興地在家擺了十幾桌,席間46歲的他滿臉放光,端著酒杯與賀喜的親友們頻頻舉杯。雖經(jīng)母親和妹妹勸阻,他后來還是大醉不醒。欣喜之情可見一二。曾冊畢業(yè)分配后,父親親自開車送他到單位。在當?shù)剡€宴請了單位上的同事領導。
曾冊出事前最后一個春節(jié)假期,一家人在縣城最好的酒樓吃的年夜飯。酒酣耳熱之際,父親還按著他的手說:“以后在單位好好工作,魔術只能是業(yè)余愛好,不能再花費太多心思了”
母親還悄悄告訴他,曾珊已經(jīng)有了個對象,叫他也抓緊時間。就在假期的最后一天。妹妹果然帶來個帥氣小伙登門。曾冊看未來的妹夫挺沉穩(wěn)內向的,對曾珊的話言聽必從,心里也很接受。
沒想到后來發(fā)生了事故,曾冊一下被炸飛到了一千多年前。曾冊眼角慢慢濕潤了。不知是為了曾大衛(wèi)一家還是為了曾正業(yè)一家。曾冊不敢想像曾大衛(wèi)夫婦和曾珊聽到噩耗后的情形。曾冊再努力也無法回去安慰父母。而當下他仍與曾正業(yè)一家處在同一時空中。命運讓他占據(jù)了這個身體,曾正業(yè)一家就是他現(xiàn)在的家人。
曾冊想著這具身體的計劃,想帶著足夠的金錢到遼國去贖回親人,不說身入險境的安全問題,就是真帶錢找到了恐怕也是物是人非了。曾家人如果被賣到幽云十六州還算好說,畢竟那里是漢人居多,是農(nóng)耕文明,如果被賣到大草原去那處境就非常兇險了。
“我到底該不該去找回曾家人呢?”
曾冊努力平靜心情,讓理智壓住澎湃的感情。他來自一千多年后的現(xiàn)代,受過系統(tǒng)的高等教育,擁有超越這個時代的知識儲備。他還熟讀史書,對這個時代即將發(fā)生的一切了如指掌。憑借一金手指,想在大宋過上豪富快樂的一生可以說易如反掌?,F(xiàn)在是大宋剛剛立國,雖然遼國不斷侵犯邊境,但始終未能突破黃河。最終還與大宋簽訂了澶淵之盟。兩國和平相處達120年。
在接下來的一百五十年內,東京汴梁都將是世界上最發(fā)達最文明最安全的城市。只要明天天亮他打馬南行,到了東京汴梁,憑借他掌握的化工知識,蒸餾白酒,造玻璃、生產(chǎn)香皂、香水、化妝品,可以說不出幾年就能發(fā)家致富。退一步說,他還有一手魔術絕活,把后世魔術帶到大宋,也是不愁富甲一方的。
一想到未來的美好生活,曾冊整個精神都為之一振:他要在汴梁城中建最奢華的毫宅大院,要養(yǎng)上千家仆,再娶幾個東京汴梁最漂亮的美女,生下一堆兒女,在家中是天上人間的溫柔鄉(xiāng),出門則結交達官貴人,上至皇族貴胄,下至班頭差役。用金錢編織一個巨大無朋的權力金錢網(wǎng)絡……
曾冊激動地暢想著,忽然感到心臟一抽一抽的牽動,同時眼前忽然又出現(xiàn)了曾正業(yè)、母親曾劉氏還有曾玥和曾琦的面容,接著他眼前又是白天遼軍猙獰的面目。鐵蹄與刀鋒一下撞碎了曾冊富豪的美夢。
“特么的,老子這么牛的一個現(xiàn)代人還制不住你們這些野蠻人?!?p> 一想到此,曾冊心臟不抽了,大腦更加活躍起來。在他讀過的歷史中,一直認為大宋是古中國最文明發(fā)達的朝代。只是因為大宋承繼五代戰(zhàn)亂后的半壁山河。幽云十六州被游牧民族占據(jù),中原人失去了長城這一重要戰(zhàn)略防線,所以契丹、女真和蒙古騎兵輕易就能深入中原腹地。更致命的是盛產(chǎn)馬匹的河套地區(qū)偏偏又被黨項人占據(jù),中原人失去了戰(zhàn)馬這一重要戰(zhàn)略資源。在冷兵器時代,戰(zhàn)馬如同后世的鋼鐵和石油一般。現(xiàn)代戰(zhàn)爭如果沒有鋼鐵和石油任憑有天大本事也不可能打贏一場戰(zhàn)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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