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沒里安看段青把壇子舉過頭頂連忙大喝一聲：“慢?！?p>　　段青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睛瞪向沒里安。沒里安抬手撓著頭皮，他真擔(dān)心那壇子油澆到綢緞上，即使不用燒也是沒法賣了。還有茶葉也是不能沾油的?，F(xiàn)在必須做出決定。

　　曾冊道：“我們只是三個普通人，放過我們你不會有任何損失的?！?p>　　曾冊最后的這句話終于幫沒里安下定了決心。他要的是貨，殺掉這三個人只不過出一口氣而已，不會增加任何收益。商人永遠(yuǎn)講求的是利益！

　　想通了這一點，沒里安對大殿喊道：“放下油壇，我叫他們下馬?！?p>　　段青將信將疑地將舉起的壇子慢慢放下抱在懷里。沒里安大聲喊了一句契丹話。只見那些契丹騎兵一起看向為首的隊將。隊將跟沒里安交談了兩句后，就朝騎兵們揮了揮手。30名騎兵列隊向破廟東側(cè)的一處小樹林走去。到了樹林騎兵們下馬將馬拴在小樹上。爾后轉(zhuǎn)身回到廟前。下了馬的騎兵再沒有那種凌人的氣勢，再也沒有居高臨下的傲氣。他們現(xiàn)在就是一隊矮個子羅圈腿并排地站在雪地里，樣子顯得十分滑稽。

　　其實這些騎兵下了馬絕不僅僅是變得滑稽了，實際上他們已經(jīng)被解除了武裝。這些騎兵所配帶的長武器諸如長矛之類只能掛在馬鞍橋上，還有像箭壺、水囊之類的也都由馬匹馱負(fù)。騎兵們身穿的鎧甲在馬上不顯沉重，一旦兩腳落地就會覺得重壓在身。連腰挎的彎刀都適合在馬背上劈砍，在地面上則顯得刀身過長，揮舞起來并不方便。

　　即使有這么多的不利，沒里安仍是強(qiáng)命這些騎兵下馬，足見這批貨物對沒里安的重要性。曾冊看到眼前的一幕時，腦子里想起來的是一句成語：“利令智昏?！?p>　　沒里安坐在馬上向曾冊攤開了兩手說：“我按照你的要求都做到了，你現(xiàn)在離開那里?！?p>　　曾冊現(xiàn)在已經(jīng)吃定了沒里安了，他豎起一根食指道：“最后一點，我還有最后一點要求?！?p>　　此時沒里安的臉色都變成了豬肝色，他簡直就要氣瘋了，他指著曾冊吼道：“你，你，你剛才不是說我們下馬你就走么？”

　　曾冊道：“是的，我們馬上就走，但是還有一條，讓我的人過去牽三匹馬過來。我們騎馬走?！?p>　　沒里安暴躁地把自己的皮帽摔在地上，他指著曾冊吼道：“你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下令沖鋒，把你們剁成肉醬?！?p>　　曾冊呵呵一笑道：“你們騎兵都下了馬，還差最后這一點點要求么。我再說一遍，我們只想活命。我們就是怕你們追上來?！?p>　　沒里安一直被這少年牽著鼻子走，就連讓騎兵下馬的條件他都答應(yīng)了，再退讓一步，眼前三個人就都走了。不過是多損失三匹戰(zhàn)馬。咬了咬牙，沒里安再次用契丹話下達(dá)了命令。立即有三名契丹兵跑到樹林那邊解下三匹馬，又將馬上的武器都卸下來，把馬一直牽到了大殿前面。騎兵在馬屁股后面拍了一巴掌，三匹馬溫順地跑到了三人跟前。

　　曾冊心里大喜，他努力克制著激動的心情立即告訴段青，叫他帶著快腳上馬，又交代快腳抱死馬脖子千萬不能勒馬韁。曾冊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拎著油壇，始終盯著沒里安他們的動靜。等到二人上馬曾冊大喊一聲：“跑?！?p>　　話音剛落，段青一夾馬腹，同時一扯快腳的馬韁二人的馬就沖出去了。完全在同一時間，曾冊將油壇重重地摔在大殿臺階前的篝火堆旁，將火把投到火中。頓時篝火堆上騰起一股黑煙和烈焰。曾冊身體一縱兩下就躥上了那匹馬緊跟著段青就沖向破廟外面。

　　站在地上的士兵們剛一抽出刀來，就聽見沒里安用契丹話大叫：“快去滅火，不要管他們，快去滅火?！?p>　　那些士兵這才還刀入鞘，笨拙地跑向大殿把篝火堆向大殿外面推，趕緊把火源跟貨物堆隔開。沒里安跳下馬來一路沖到貨品堆前看見貨堆上面沒有一星火苗。他心里這才安定下來。沒里安立即向那名隊將下達(dá)命令：“留一半守在這里，其余的趕緊去追。一定要把他們抓回來?！?p>　　可是那名隊將聽完他的命令卻沒有動，眼睛望向不遠(yuǎn)的小樹林。只見曾冊、段青二人策馬沖到了小樹林，正在揮刀砍斷系馬的韁繩，一直躲藏在不遠(yuǎn)處山包后面的范有也沖了過來，跟著二人一齊砍馬韁往大路上驅(qū)趕馬匹。隊將大喊了一聲。20個騎兵立即朝小樹林沖去。可是他們那兩條羅圈腿踩在深深的雪窩子里，活像是一群企鵝一般一路跟頭把式的朝前滾。

　　從破廟的大殿到拴馬的小樹林距離僅僅40步，要是在馬上，這些契丹騎兵只是一夾馬腹，戰(zhàn)馬兩三個起躍就能到達(dá)?？涩F(xiàn)在他們身披重鎧，踩在沒膝深的積雪中，要想跑完這段距離非要花上幾倍的時間不可。

　　可在小樹林那邊，范有拖著長刀在拴馬的小樹上一拖，那些韁繩迎刃而開，曾冊和段青連踢帶打地把馬趕向遠(yuǎn)他們的來路。成快腳雙手緊抱著馬脖子不敢松手。他的那匹馬跟隨著無主的戰(zhàn)馬跑上了大路，跑向了他們來的方向。

　　追到小樹林的契丹兵們望著樹干上拴著的半截韁繩無不氣憤地捶打著樹干。樹杈上的積雪被搖晃下來灑了這些騎兵滿頭滿身。

　　此時，更令這些騎兵驚異的事情發(fā)生了。遠(yuǎn)處傳來隆隆的馬蹄聲。不是已經(jīng)跑向東面的遼軍馬匹，而是從西面?zhèn)鱽淼鸟R蹄聲。那聲音極為沉悶，但卻震得這些騎兵心口發(fā)顫。他們是久經(jīng)沙場的騎兵，他們熟悉馬匹就跟熟悉自己的身體一般。他們都聽得出來西邊來的隆隆的馬蹄聲是呈密集隊形快速奔馳而來，數(shù)量超過50匹。

　　隊將臉色已經(jīng)大變，他立即下令回到破廟去，準(zhǔn)備應(yīng)變。于是這群倒霉的無馬騎兵再次踩著雪窩笨拙地往破廟跑。正準(zhǔn)備打開貨物包裝準(zhǔn)備檢查的沒里安也聽到了不祥的馬蹄聲。他一臉茫然地直起身來，瞇起眼睛向西邊的雪原望去。此時還不到正午，明亮亮的太陽當(dāng)空照耀，雪原白得刺眼。西邊的雪原上騰起了一股白色的雪霧，遠(yuǎn)望過去就像一條白色的銀龍緊貼著雪原迅速前行，銀龍的頭部是并排的幾匹戰(zhàn)馬正在奮蹄狂奔。

　　沒里安頭頂如同響了個巨雷，他已經(jīng)看見正快速沖來的騎兵不是遼軍。他身邊一直鎮(zhèn)定穩(wěn)健的契丹騎兵們也見之色變，他們緊握著刀柄看著往回逃跑的同伴們。他們的心里正如同眼前的冰雪，一涼到底，他們現(xiàn)在沒有了馬匹就等于赤手空拳迎戰(zhàn)強(qiáng)敵。

　　其實最先聽到馬蹄聲的還是曾冊，在他確認(rèn)馬隊是從西邊沖過來的時候，他立即叫住正驅(qū)散契丹戰(zhàn)馬的段青和范有。三人一齊向西邊眺望。不一會兒段青就叫道：“是拒馬寨的人，孫都頭他們來了。”

　　曾冊喜不自勝，他立即叫道：“快，咱們趕上這些馬去跟他們會合。”

　　段青和范有都是騎兵中的好手，他人倆驅(qū)動胯下戰(zhàn)馬不一會兒就將四處亂跑的契丹戰(zhàn)馬趕到一處朝西面趕去。

　　兩邊的人馬很快會合在一處。為首的一員披甲戰(zhàn)將正是孫重進(jìn)。與平時烏紗皂袍的孫重進(jìn)不同，此刻他頭戴烏亮的鐵盔，盔頂上插著高高的紅色纓絡(luò)。他身披著黑色魚鱗甲，外罩著青色的斗蓬。胯騎著一匹黑馬，手提一竿丈八長矛。矛頭上的紅色長纓分外醒目。一路奔馳，孫重進(jìn)和馳來的馬隊個個渾身裹挾著白色雪片，人和馬都大口大品口地噴著白色水氣。孫重進(jìn)原本英俊的臉此時掛滿白色冰霜，儼然如白須老人一般。一看見曾冊，孫重進(jìn)立即策馬沖過來大叫一聲：“曾冊，孫某來也?！?p>　　跟在孫重進(jìn)身后的五十多名騎兵迅速與段青幾個會合一處。曾冊向?qū)O重進(jìn)講述了眼前的情況。

　　原來，兩天前曾冊判斷沒里安要在遼國境內(nèi)搶劫貨物后，孫重進(jìn)就要護(hù)送曾冊他們到涿州榷場。曾冊跟孫重進(jìn)一起分析了敵情，覺得孫重進(jìn)護(hù)送根本就不可行。孫重進(jìn)又打算去找張大郎求情。曾冊又否定了由鏢局保鏢的方案。曾冊的理由是無論平安鏢局派出多少鏢師，他們都處在明面上，沒里安都能調(diào)集更多的兵力截?fù)簟?p>　　眼看走投無路了，曾冊再次開動了他魔術(shù)師的思維。魔術(shù)歸根到底是讓觀眾只看魔術(shù)師準(zhǔn)備的假相，而真相完全操縱在魔術(shù)師手里。想要破解沒里安半路搶劫的難題，曾冊必須準(zhǔn)備好一個假相。

　　于是，張大郎盛怒之下拒絕保鏢就成了天賜的道具，這個道具可謂神來之筆，毫不做作，沒有任何人懷疑。前提是曾冊要說服張大郎配合自己完成這個復(fù)雜的計劃。

　　但是，一向自負(fù)霸氣的張大郎如何會聽從曾冊的差遣呢？當(dāng)時的曾冊根本就沒有答案，他也沒有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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