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秋那日,整個玄武堂內(nèi)人人興高采烈,尤其是眾年輕弟子,個個躊躇滿志,準(zhǔn)備去總舵一顯身手,雖然也不乏有些老成持重之輩,知道只能去湊熱鬧,可畢竟是少數(shù),年輕弟子中,還是興高采烈的居多。
喬峰就屬于興高采烈中的一員,他來丐幫好幾年,從來沒見過幫內(nèi)搞這么隆重的比武大會,各分舵跟各堂口,也無不視之為一年中頭等大事。而派去代表各分舵出戰(zhàn)的年輕幫眾,也無不是各分舵最年輕有為的人物,摩拳擦掌之余,比武場面的壯觀程度就自不用說了,想想就覺得刺激。對于這種盛事,喬峰自然特別想去見識見識。
一大早,眾年輕弟子就聚集在議事廳前,等人到齊了好一同前往總舵,奚山河看到喬峰手里拿著一根齊眉短棍,不禁皺著眉頭道:“哎呀!忘了給你準(zhǔn)備一件稱心如意的兵器了,這短棍當(dāng)打狗棒使的話太長,當(dāng)鋼杖使的話又太輕,拿著這東西上去比武的話還不得被其他同門笑話。你等會,我把我的鋼杖拿來借給你,暫時應(yīng)下急吧!”
喬峰下意識地?fù)u頭,道:“奚二哥,不用了,我一直用這短棍練伏魔杖法的,早就習(xí)慣了,要是換成鋼杖的話,可能會不適應(yīng)?!?p> 奚山河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他其實(shí)也只是隨便說說,要是喬峰使伏魔杖法打輸了的話,他臉上也無光,而喬峰用這齊眉短棍的話,大多數(shù)人看不出他使的是奚家的伏魔杖法,想到這,他也不再客氣,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嘆氣道:“既然這樣,只能祝你好運(yùn)了。不過也沒什么,輸贏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去長長見識,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接著他又囑咐道:“到時候上臺比武的話,要是覺得贏不了,千萬不要硬撐,刀劍無眼,小心被對方傷著,知道了嗎!”
喬峰聽到這番話,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想說點(diǎn)什么反駁一下,可最后啥也沒說,默默的低下頭,小聲道:“是,我知道了?!?p> 奚山河點(diǎn)點(diǎn)頭,不再說話,隨后一群人正式上路,沿途遇到的丐幫幫眾不斷,各堂口各分舵的都有,喬峰瞧那些人的模樣,大多都是身負(fù)武功之輩,心里不禁想到:“丐幫難怪號稱是江湖第一大幫,幫內(nèi)果然臥虎藏龍,高手眾多。”一路上還看到不少武林人物,或乘馬,或步行,想來他們可能是特地被邀去觀禮的,也有可能是聽說丐幫搞比武大會,前去看熱鬧的。
玄武堂離總舵不算遠(yuǎn),到了中午時分就進(jìn)了洛陽城,走過市井后,又行了幾里地,才來到總舵駐地,喬峰以前來過總舵,對這地方還有印象,看到總舵也沒什么變化,一行人被管事的幫眾領(lǐng)到了總舵前的一大片空的上去,只見空地正中巍巍立了一座高臺,顯然就是比武臺了,臺前排列著一排椅子,像是給幫內(nèi)德高望重的長老坐的。剩下的就是烏泱泱的人群,大部分幫眾都坐在地上,這也是丐幫歷來的傳統(tǒng),不論大會小會,人人都席地而坐,這才像一群叫花子,不失丐幫本色。
這時空地上已聚了幾千余名丐幫幫眾,離的遠(yuǎn)的分舵來的早,有的已經(jīng)在這住了好幾天了,而玄武堂幾乎是最后一個來的堂口。
一行人被領(lǐng)到指定的位置后,這時,喬峰突然看到一個背影好熟悉,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等那人轉(zhuǎn)過頭來時,喬峰才認(rèn)出那人是陳孤雁,喬峰上下打量了陳孤雁幾眼,但見陳孤雁身穿一身黑衣,背了一個大麻袋,猛一看像個四五十歲的老叫花子,麻袋里面不知裝了什么,鼓鼓囊囊的,這么久沒見,陳孤雁還是一臉孤傲的樣子,神色漠然,讓人看不出是喜是悲,舉手投足之間傲氣十足,雖然衣著破舊,但給人感覺還是一副不可小覷的模樣。
陳孤雁在宋遼邊境歷練了許久,滿臉風(fēng)霜,比在玄武堂時明顯成熟多了,兩人四目相對后,喬峰上前拱了拱手,客氣道:“陳兄,好久不見,別來安好?!标惞卵氵€了一禮,上下瞧了瞧喬峰,淡淡道:“多謝關(guān)照,陳某一切安好,喬兄別來無恙否?”喬峰還想再客套幾句,這時奚山河也看見了陳孤雁,老遠(yuǎn)的就像好朋友久別重逢一般親切的喊道:“哎呀!這不是陳兄弟嗎!好久不見,你也是來參加比武大會的罷?”說著就走了過來,陳孤雁也順口應(yīng)了一聲,接著,兩人就寒暄了起來。
奚山河跟陳孤雁說三道四了一會,喬峰插不上話,他跟陳孤雁其實(shí)也沒啥好說的,見此正好趁機(jī)走開。
他轉(zhuǎn)身剛走了沒幾步,正準(zhǔn)備四處逛逛的時候,突然聽到奚山河從背后對他喊道:“喬兄弟,等等,你先別走??!”
喬峰轉(zhuǎn)身看了過去,見奚山河正對著他揮手,他應(yīng)了一聲,又走了過去,看著陳孤雁那喜怒不形于色的樣子,頗有些尷尬的解釋道:“我沒打算走,只是看這地方這么熱鬧,忍不住想四處瞅瞅。”
奚山河微笑道:“不忙,要逛也不忙在一時,現(xiàn)在才是預(yù)熱,晚上還會舉行中秋盛宴,真正的熱鬧還遠(yuǎn)遠(yuǎn)沒開始呢!現(xiàn)在你們倆兄弟好不容易在此重逢,這么久沒見,應(yīng)該好好嘮嘮才對,你說是吧!”
陳孤雁看了喬峰一眼,有些挑釁的笑道:“那是當(dāng)然,不管我到了什么地方,玄武堂都是我的娘家,一日是兄弟,便永遠(yuǎn)是兄弟。對了,喬兄,看你這次也是有備而來,說實(shí)話,這次比武大會你準(zhǔn)備贏幾場來著?”
喬峰搖了搖頭,苦笑道:“我哪敢奢望能贏幾場?只要能不輸?shù)幕翌^土臉就不錯了。不像你陳兄,武功高強(qiáng),勝券在握,正是你出人頭地的好機(jī)會。”
陳孤雁嘻嘻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客氣道:“喬兄,你太謙虛了,正所謂真人不露相,說的就是你吧!想當(dāng)年奚二哥指導(dǎo)你的伏魔杖法威力驚人,而你又潛心研究這么久,正所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飛則已一飛沖天......我相信你的實(shí)力,哈哈!”
喬峰沒有說話,笑了兩聲,然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看到陳孤雁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顯然是自命不凡,他轉(zhuǎn)過頭故意躲開陳孤雁的目光,向四周望了望,只見周圍都是各分舵的幫眾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一個個都高采烈談?wù)撝裁?,也都跟陳孤雁一般,覺得自己的機(jī)會來了,可能都想著自己會在比武大會上大出風(fēng)頭吧!
這時奚山河咳了一聲,對陳孤雁道:“呃.....我們玄武堂剛來,還沒安定下來,一會還得商量一些比武大會的細(xì)節(jié),所以.....,陳兄弟,不多跟你閑聊了,我們暫時別過吧!要是晚上有空的話,再來我們玄武堂聚聚,就當(dāng)回娘家,大家一起喝他個不醉不休?!?p> 陳孤雁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沒說去還是不去,隨即三個拱手作別。看陳孤雁走遠(yuǎn)了以后,奚山河壓低聲音對喬峰道:“這么久沒見,這小子還是這么狂傲,看來還是吃的虧太少?!?p> 喬峰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也有這個感覺,不過,人家有狂傲的資本,在邊境這么久,看來他的武功又長進(jìn)了不少!在我們丐幫年輕弟子中,他的武功應(yīng)該能排上號了吧!”
奚山河哼了一聲,一臉不置可否的樣子,說道:“我看也不見得,以前在我們玄武堂內(nèi),他或許還能排上好,矮子里的大個子罷了。而整個丐幫這么多青年才俊,身手不凡的多了去了,估計(jì)等到他上臺比武的時候,贏的概率也不大,你就等著看他灰頭土臉的熊樣吧!”說到這,頓了頓,忽然嘆了口氣,說道:“一個人的武功吶!除了靠勤加苦練以外,還得靠機(jī)緣巧合,能遇到名師的話,一年能頂三十年,遇不到的話,永遠(yuǎn)都是坐進(jìn)觀天的青蛙。喬兄弟,你還記不記得你當(dāng)年跟陳孤雁比武的場景?”
喬峰一怔,隨即默然,低下頭沒有說話,他怎么能不記得,想到當(dāng)年的情景,他心中忽然有了一股復(fù)雜的情緒掠過,似是懊惱,似是嫉妒,仿佛還帶了一些不甘。
兩人不再說話,呆呆的站在那,各懷心事,看到周圍熱鬧非凡的場景似乎跟自己的心情格格不入。
正在這時,忽然聽到不遠(yuǎn)處似乎有十幾個法螺同時嗚嗚的吹了起來,喬峰忍不住“咦”了一聲,心中感到奇怪,轉(zhuǎn)眼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只見遠(yuǎn)處簇?fù)碜哌^來一群人,伴隨著法螺的嗚嗚聲和一干幫眾的歡呼聲,顯然是來了一群重量級人物。這時奚山河在旁邊說道:“原來是汪幫主來了,走,我們瞧瞧熱鬧去?!闭f著,兩人一起跟著眾人蜂擁而上,走近后,但見眾人紛紛讓在兩旁,兩行排開。喬峰望眼看去,心中忍不住一凜,走在最前面的赫然便是汪幫主。數(shù)年不見,汪幫主氣度更是非凡,只見他頦留微須,臉露微笑,不斷的向兩旁的幫眾揮手致意,他雖然身穿粗布長袍,但舉手投足之間,頗見威嚴(yán)。
跟汪幫主并排走在一起的是一個身形魁偉、白須飄動的長者,他身穿一件山東大袍,像是幫內(nèi)長老但身上沒有背負(fù)布袋,他也不斷的向歡呼的幫眾揮手致意,喬峰微覺奇怪,不知道他何德何能,可以跟汪幫主并駕齊驅(qū)。他沒來得及多想,又注意到他們兩人身后跟著一男一女兩位年輕人,兩人都二十歲出頭的年紀(jì),但見男的身穿錦袍,氣字軒昂,俊逸瀟灑,女的身穿灰色長衫,樸實(shí)無華,她雖然服飾打扮非常簡樸,但掩飾不了她的姿色,雖然隔了很遠(yuǎn),但喬峰還是忍不住向她多看了兩眼,那女郎似乎有所察覺,轉(zhuǎn)過臉來,瞪了他一眼,喬峰臉一紅,感覺她只能用卻艷若桃李,冷若冰霜來形容。喬峰被她這么一瞪,趕忙低下頭來,不知為何心砰砰直跳,他只向他倆瞧了一眼,便不由得自慚形穢,轉(zhuǎn)過了頭不敢再看。這時奚山河悄聲對喬峰道:“看到了嗎!最前面的是汪幫主跟徐長老,他倆后面的便是汪幫主的兒子跟徐長老的養(yǎng)女。”喬峰“哦”了一聲,隨口問道:“那個徐長老是什么來頭,怎么很少聽大家說起過他?”奚山河道:“這徐老長在我們丐幫中輩份極高,是前任幫主的師哥,汪幫主都得尊他一聲“師伯”,他本來可以當(dāng)幫主的,但他卻主動退位讓賢,把幫主之位讓給了汪幫主,雖然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退隱了,早已不問幫內(nèi)世務(wù),但德高望重,每當(dāng)有重大慶典時,都會把他請出來。”喬峰點(diǎn)點(diǎn)頭,也沒往心里去,心里卻尋思道:“他倆一個是汪幫主的兒子,一個是徐長老的養(yǎng)女,看著正好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毕氲竭@,不知道為啥,心里卻有了一絲酸楚。
接著,走在汪幫主他們四個人后面的就是八位身負(fù)九個布袋的長老,他們個個頭發(fā)灰白,年紀(jì)都不小了,江湖上說丐幫是老人幫,顯然說的是實(shí)話,這么看,除了汪幫主以為,其他的長老都是一群老頭子。奚山河又嘮里嘮叨的給喬峰介紹哪個是掌棒龍頭,哪個是執(zhí)法長老,喬峰一句都沒聽進(jìn)去。喬峰只是感覺這些九袋長老,個個位高權(quán)重,趾高氣揚(yáng),顯然都是身負(fù)絕頂武功的高手。
隨后,各分舵的舵主跟各堂主一一上前跟汪幫主、徐長老等見禮。等敬禮已畢,汪幫主、徐長老一群人大步走向比武臺,只見那幾個吹法螺的弟子伸手將法螺放在嘴邊,又嗚嗚嗚的吹了起來。吹了一會,眾人都回到指定的位置,跟著慢慢安靜下來,等汪幫主上臺后,臺下幫眾才齊聲道:“丐幫弟子,參見幫主大駕?!?p> 汪幫主大手一揮,朗聲道:“兄弟們都好?。俊比贺R呼:“幫主安好?!蓖魩椭饔值溃骸靶值軅儯甲掳?!”隨后,各人才分別坐地。
接著,汪幫主又朗聲說道:“今天是中秋佳節(jié),我先代表丐幫祝大家節(jié)日快樂?!闭f著向臺下行了一禮,臺下幫眾紛紛站起來還禮。
等眾人坐下后,汪幫主道:“兄弟們,你們都知道現(xiàn)在天下不太平,北邊的契丹,西北的西夏個個狼子野心,整天犯我邊界,蠶食我大宋天下,所以凡我丐幫幫眾,無不心存忠義,誓殺遼狗,力御外侮。所以我們才舉辦這次比武大會,希望可以選拔一些武功高強(qiáng),心存忠義的青年才俊出來,作為丐幫骨干重點(diǎn)培養(yǎng),這也是我們丐幫的百年大計(jì)?!蓖魩椭髡f到這,眾人齊聲高呼‘幫主英明’。汪幫主擺擺手,接著道:“眼下外患日深,未來就靠你們了,希望你們?nèi)巳硕夹拇婢柢|報(bào)國之心,牢記‘忠義’二字,保家衛(wèi)國就靠你們了?!北娙宿Z然而應(yīng),又齊聲高呼:“誓死遵從幫主教訓(xùn)。”汪幫主看此頗為滿意,道:“那今晚就請大家開懷暢飲,不醉不休,咱們明日正式開始比武大會?!北娙宿Z然稱是。
到了晚上,但見眾人都席地而坐,三五成群圍著篝火或猜拳斗酒,或說故敘舊,遠(yuǎn)遠(yuǎn)望去,如繁星一般,好不熱鬧。整個總舵不知宰了多少頭豬羊、喝干了多少壇酒。鬧哄哄的直到半夜,整個空地才慢慢安靜下來,眾人圍著篝火,席地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