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愿望

　　接下來幾天，劉杰背著一個小包，里邊裝一個他自己做的線本，和一根炭筆，就開始在這村里走訪，憨牛被留在家里看家。

　　幾天下來整個夏陽村都知道老黃頭家里住進(jìn)了個年輕書生，沒事就喜歡串門。一開始大家還有些戒備，一個是這年輕書生皮囊太好，氣質(zhì)太卓然。二是這小書生彬彬有禮，弄得大家伙不自在。其實主要還是臉生，劉杰思來想去沒什么好辦法，只能用笨辦法，不大的村子幾十戶人家，劉杰背著水葫蘆，也不用夫子陪，一天下來就逛個遍，叔叔阿姨，阿爺阿奶，年齡合適的就叫，能幫忙的就幫，第三天的時候劉杰甚至跑到田里去幫忙，忙完了，大中午一群人圍在一塊拉呱。

　　老黃頭拉著劉杰，坐一塊，旁邊是鐵子。

　　“那外鄉(xiāng)人，你這跑我們這里是要干嘛的。”一個抽煙槍的老頭問，皮膚黝黑，皺紋很深。

　　劉杰光著腳，挽著褲腿，衣擺塞在褲腰里，里衣都沒穿，就圖個涼快，拱手道：“外出游學(xué)途經(jīng)這里，就暫住幾天?！?p>　　“你這娃子，這幾天把村子都逛遍了，有啥想問的就問吧，我們都看的出來，是有事想問。”

　　劉杰撓撓頭，道：“確實是想問大家?guī)讉€問題，那會看各位都戒心很重，也沒好意思問出口?！眲⒔苷酒饋?，從背包里掏出本子，問道：“各位叔叔，阿爺，還有。。。。。。”

　　“行了行了，你這娃子挺好的，就是客套話太多，想問啥直接問。”

　　旁邊的大嬸，“劉老四，閉上你的鳥嘴，老娘就喜歡看小相公客套，那跟你一樣上個床火急火燎，下床也是這速度?！?p>　　“劉老四不行換我嘛，我這金雞報曉，從早到晚都不停?！闭f著還聳聳胯。

　　大嬸也是彪悍，道：“有種今晚來爬老娘的床，早上不給你變成死雞我就跟你姓?！?p>　　一群人哄笑，劉杰撓頭尷尬。

　　“行了行了，聽小相公說話?！?p>　　劉杰道：“各位父老，劉杰想問現(xiàn)在豐年畝產(chǎn)多少，三口人一年的糧食要吃多少?！?p>　　“這一畝地豐年有個三四百斤吧。糧食這東西可難說，加點糠，省著點，一年能吃五石米？”

　　“想啥呢，五石？你這小老兒夠，我們這樣的能餓死。”一個大漢說道。

　　“這怎么說嘛，各個都不一樣，而且，怎么算吃飽，七分是飽，八分也是飽嘛。”

　　劉杰一陣頭大，卻是沒想到這么多問題，“你這小相公不靠譜啊?！?p>　　劉杰安撫下眾人，好歹把問題提問完。大體的統(tǒng)計下數(shù)據(jù)，話題很快就偏離了劉杰的掌控，劉杰反倒是解脫出來，站在那里一群人盯著反倒是不自在。

　　聽著各個人說的話，劉杰眼前一亮，從這種側(cè)面了解信息也是很好的嘛，把收起來的小本本又掏出來，認(rèn)真聽這群人的話，總結(jié)信息，又是這樣五天下來，劉杰寫完了一份夏陽村的農(nóng)業(yè)報告。

　　劉杰躺在茅草床上，一回來就恨不得睡去，上邊鋪了兩件衣服，硌人的床板從來沒像現(xiàn)在這么可愛。

　　劉杰強忍疲憊，把鞋子脫下來，疼的呲牙咧嘴，這幾天走的路可能比他穿越過來之前幾年加起來的都多，借著點夕陽余暉，劉杰把腳上的水泡挑破，這樣的水泡已經(jīng)第三個了，要想明天下地就不能放任他長在腳上，好在明天不必再跑了。

　　“少爺，吃飯了?！焙┡Ｍ崎T進(jìn)來。

　　“劉杰應(yīng)了一聲，把一塊晾在椅背上的麻布纏在腳上，踢踏上一邊的鞋子就出了門，掰開塊饃，夾一筷子咸菜，一種芹菜一樣的植物，閹過后跟蒜末姜末在豬油里爆炒，捏緊饃，咬一口，劉杰發(fā)誓這美味超過他以前吃過的任何一種食物，除了有點砬喉嚨都很完美。

　　劉杰站在院子里，看著星星，憨牛打了盆洗腳水，劉杰自己洗，拒絕了憨牛，腳被熱水一燙，舒服感從腳底一直蔓延到你的脊柱然后是全身，劉杰感覺所有的疲勞都消失了。

　　“不是說不用你洗嗎?！眲⒔芟氚涯_抽出來，低頭一看卻是夫子?！皠e動?！狈蜃拥?，披著個小褂，蹲著給劉杰洗腳。

　　“是不是很累。”夫子問，劉杰恩了一聲。

　　“自己覺得值不值?！眲⒔芟肓讼胍彩屈c頭，道：“紙上得來終覺淺，親身在地里走一遭的感覺很不一樣。”

　　“聽說你問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問題？”說起這個劉杰就有些尷尬，那些問題是有些想當(dāng)然了。夫子聽說了他這位弟子的事，他能下到田里，真的跟一群農(nóng)夫打成一片，他是很欣慰的，做到這一步。

　　傳統(tǒng)儒學(xué)里的重農(nóng)，以農(nóng)業(yè)為本，每個讀書人嘴里喊得震天響，但是真證放在心里的卻是沒有多少，還是把農(nóng)夫踩在腳底下，一群泥腿子，哪有什么資格跟自己平起平坐，還是乖乖趴在田里種地吧。

　　這是劉杰的一次游學(xué)，他其實不會過多干預(yù)，按著路線，那幾處必須要去的地方是劉杰一定要去的，事關(guān)她給這位弟子的鋪路。中間的一些時間，自然是劉杰自己安排。同時，這也何嘗不是他的一次游學(xué)，近年來學(xué)問的瓶頸他是感覺的越來越清晰了，可就是松不開，差著一點意思，早年的離開師門，流浪十幾年，求學(xué)問道，隨著年齡的增長越發(fā)覺得自己學(xué)問的不完善，當(dāng)初對待自己夫子，或者說是傳統(tǒng)儒家學(xué)問的態(tài)度是有些問題，這也是與自己那會的年紀(jì)有關(guān)，年輕人總是容易極端，了解的少，就以為自己了解的是全部，于是就容易輕率地下結(jié)論，自以為是。

　　“平均數(shù)是什么?！狈蜃訂杽⒔埽瑒⒔芤汇?，夫子主動解釋道：“是聽黃老丈說的，就有些好奇?！?p>　　劉杰解釋了下平均數(shù)，夫子又問了問一些不知道哪里聽到的名詞，是劉杰當(dāng)時提問的時候蹦出來的，也是跟那些夏陽村人解過。

　　夫子食指彎曲，頂在劉杰的腳心，發(fā)力，劉杰臉龐一陣扭曲，“為師曾經(jīng)一次游學(xué)時被一個老師傅捏過，實在忘不了，就死皮賴臉的跟人家拜師學(xué)了來，一直沒機會施展，今天為師定要好好試試?！?p>　　“可以不試嗎？”

　　“你說什么？”夫子又是用力一按。劉杰仰著頭，沒有經(jīng)過污染的天空真的很清楚啊，星星就像是掛在眼前。

　　與此同時，元朝，大都，，丞相府。

　　府邸主人叫蔑里乞?脫脫，坐在書房里，正在看一本《遼史》，書中之言他很喜歡，中正平直，這是他在位期間做的自認(rèn)為最有意義的事情，翻完最后一頁，他站起來來回走動，這是御醫(yī)告訴他的，這有利于他病情的康復(fù)，原本能能挽弓一石，騎馬奔襲一天都不嫌累的身體近年差了許多。

　　昨天遞交了辭呈，皇帝允了，他的父親成了下一任丞相，很多人說他家把持政權(quán)，凌辱皇帝，只有身在期間的人才明白，皇帝是利用他家，仰仗他父親的影響力來掌控朝綱，不過他脫脫對皇帝卻是忠心。

　　想到當(dāng)今皇帝，脫脫搖了搖頭，說不上賢明但也不算太昏聵，好在當(dāng)今天下還算安穩(wěn)，各地災(zāi)情都做了救濟，偶爾的暴動也被鎮(zhèn)壓，現(xiàn)在唯一的問題就是財政，脫脫想到此處有些憂心。賑災(zāi)，鎮(zhèn)壓暴動，都需要錢，近幾年寅吃卯糧，賦稅加征到了三年以后，但還是只能將將彌補虧空，財政就是下一步要解決的問題，有了皇帝的支持他相信可以做到。

　　走到窗邊，漫天的星星就像是大地上的萬家燈火，這一排盛世景象是他造就的，一掃伯顏舊政，朝堂為之清明，大政歸于皇帝，結(jié)束了持續(xù)十多年，皇帝頻繁更替，權(quán)臣把持朝堂的局面。

　　脫脫輕聲道：“長生天在上，保佑大元世世代代，昌隆繁盛。萬民各安其業(yè)，天下太平?！?p>　　濠州孤莊村，朱十六跟他父親朱世珍坐在天井里，他跟翠花的事情已經(jīng)傳得沸沸揚揚，家里也覺得這事雖然是有些難堪但也不算壞事，能討個媳婦基本上十拿九穩(wěn)，翠花也是個不錯的姑娘，想來那幾次遇見，姑娘的扭捏姿態(tài)卻也是緣由在這。

　　朱世珍盤算著這事，看著自家老二，朱重六笑道：“我這彩禮不用留了，先給弟弟用就行?！?p>　　朱十六有些愧疚，想要張口說些什么，朱重六拍拍他肩膀，道：“這就定了，等結(jié)婚了好好干，把利息還我就是?！敝焓c點頭。

　　朱世珍算下來，家底倒也差不多還夠，把煙槍往板凳上磕磕，說道：“就這樣，明天老大在家干活，老二老三跟我去買點東西去她家看看。”

　　朱十六躺在床上，透過窗戶看到漫天的星光，這天上應(yīng)該是有神仙的吧？他閉上眼睛，心里感激著老天爺，能夠讓他娶到媳婦。雖然今年又是個災(zāi)年，但是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下雨了，應(yīng)該不會去年那般干旱了。

　　感謝老天爺，讓家人平平安安，讓自己娶到媳婦，讓今年可以有些收成，家里過上好日子。

　　在這天，兩位決定未來十幾年天下走勢的人都許下了自己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