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內(nèi),花草如初。
凌若坐在青石凳上,腳邊圍著六七只小野貓,有的瞎了只眼,有的跛了條腿,每只的身上都有些殘疾。
凌若輕輕俯下身子,把手探了出去。
小貓們往手心湊了過來,小嘴嘎吱嘎吱的,吃著少女手里的東西。
“十姑娘,家主有信來說,大事將近,還請您早做準(zhǔn)備?!?p> 身旁,銀發(fā)婦人霜姨低頭說著。
凌若看著那些毛茸茸、臟兮兮的小腦袋,冰冷的眼里,有些憐憫之意。
“此外,最近這上邽里外,除之前向您稟報過的,又有了幾個新的消息……”
霜姨壓低聲音,說了一些話。
凌若默默聽著:
“孔原?”
“不錯,”霜姨道,“‘翁伯’近來頻有異動,似有圖謀不軌之勢。十姑娘,對孔原這個人,您說要不要……”
“還有什么別的消息?”
“昨夜,上邽衙門起了大火。
大牢,還有停尸房里,那些人頭鬼案的尸首,全被燒光。
據(jù)說,這是一個衙門招募的除鬼法師,名叫趙寒的人做的。
十姑娘,這個趙寒,您好像認得?”
凌若不語。
這場“火”,還有那個青衫少年,她怎么會不“認得”?
喵……
吃飽了的小貓,用腦袋蹭著少女的手,撒著嬌。
凌若輕輕摸了摸,小貓們的頭:“辛苦你了霜姨,這幾日,你歇息下吧?!?p> “十姑娘,這些事都不值得您費心,不如就全都交給老奴來辦吧?!?p> “不必了?!绷枞舻馈?p> “這上邽城里,”霜姨道,“眼見就要起大亂,萬一您遇了險,那家主那邊……”
“霜姨,”凌若打斷了她,“消息還勞你繼續(xù)打聽??蛇@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p> 說完,凌若抬頭遠望。
那張曾與自己肌膚相貼的臉,那個嘻嘻哈哈的神秘少年,仿佛就在眼前:
“此事,我必須親自來辦。”
“是,老奴告退?!?p> 霜姨碎步往后,退出了小院門外。
長檐下,袁沐風(fēng)按劍而立,守在門邊。
霜姨向他點了點頭,又再走開,邊走邊喃喃著:
“十姑娘這次的去向,只有家主知道,這袁三郎是怎么知道的?
也罷,他來了也好。
有他照料著,再大的事,十姑娘也不會有大礙了?!?p> 門前,袁沐風(fēng)眺望青天,儒雅俊秀的眼神深邃似海。
他說了兩個字:
“孔原?!?p> ……
……
上邽城東有條小巷,小巷的盡頭,是一處寧靜古樸的院落。
平日里院門常閉,小巷冷冷清清的,不見人煙。
可一到了每月的這個晚上,小院的門頭,就會掛出一支青花紅燭。
門外,便是一片人海。
“陳兄,這幾年你我被拒門外,怕也有十余回了吧?
您說今夜這門,你我是進得進不得啊?”
“我如何曉得?此處個個都是金貴人物,你我的名帖彩禮既已遞進去了,就唯有坐等消息咯……”
這些人一看就都是上流人物,人很多,卻沒有半點的喧鬧。
他們都規(guī)矩地排成了一條長隊,只有一些竊竊私語傳出。
巷尾,洛羽兒遠望著人潮,目光盈盈。
這幾日的遭遇,也是有些“神奇”了。
那天回到官驛之后,她以為那位冷酷的張大人,又要斥責(zé)他們不聽勸告,沒有離開上邽城。
可張陌塵只拋下了一句“等我號令”,就走了。
過了沒多久,蔣懷和曾謙也先后住了進來。
再后來,捕頭賈振拿了幾件商客的衣帽進來,請趙寒三人都換上。
隨后的幾天里,一身便裝的張陌塵,帶著趙寒三人,還有蔣懷、曾謙和賈振,先后在城中多個地界出現(xiàn)。
有時是個布料作坊,有時是個岸邊的貨倉,有時又是風(fēng)月巷里的一處青樓,從外面看來都是很不起眼的。
可是這些地方都沒有門牌,冷冷清清的,也沒什么人。
如果不是趙寒提醒,洛羽兒和姜無懼都沒注意到,在它們門邊大柱背后的腳上,都刻著一個小小的圖騰。
那個圖騰好像剛剛被什么人用刀劃掉了,看不太清楚上面刻的是什么。只是隱隱約約看得見,那好像是個什么怪獸的頭,張著個大口,有些恐怖陰森的樣子。
大隱隱于市。
洛羽兒忽然明白了。
這些地方,應(yīng)該就是那個幫會“翁伯”的據(jù)點吧?
那孔原就在這些地界里面,進行著他的那個大陰謀,準(zhǔn)備造反。
所以,張大人才帶我們來這里暗訪,想要趁機抓住孔原?
可接下來看到的景象,卻又有點讓人看不明白了。
這些地方的門,都大開著。
里頭空空如也,想象中的“翁伯”的兇悍幫眾,人財、兵器和貨物等等,什么都沒有,就像剛被洗劫一空似的。
可地上卻是干干凈凈的,又像個愛好潔凈的主人,剛搬走了一樣。
洛羽兒等人把每間屋子都仔細查看過,也沒有發(fā)現(xiàn)有任何留下的線索痕跡。
再找鄰里的百姓們一問,百姓們也都說怪了,昨天還好好地做買賣呢,怎么過了一晚上,突然就不見了?
十幾處的地界,處處都是這樣。
“去行市里看看?!壁w寒說了一句。
那邊,張陌塵已經(jīng)帶頭往城里去了。
眾人在各大行市里穿行,以商客的身份和那些掌柜們攀談,不經(jīng)意間就問起了“翁伯”的事。
掌柜們也都說奇怪。
這“翁伯”的人,平日都是一早就會來收份錢的。
可這幾天連人影都不見一個,他們也正在心慌慌的,不知道這些幫會的人想干什么。
上邽全城幾乎都走遍了,全都是這樣。
這個勢力浩大、稱霸上邽的第一大幫“翁伯”,就好像一夜之間,蒸發(fā)不見了。
是他們收到消息,知道衙門的人要對他們動手了,所以就逃了?
可他們這是要起兵造反的,還怕什么衙門的人?
還是,他們先躲起來了,等待時機?
可是我們要抓孔原的消息,是非常保密的。是誰把這消息,提前告訴他們的?
洛羽兒不解。
趙寒看著那些敞開的大門,還有門里收拾得一塵不染的地面,道:
“這孔原,是個狠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