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花柳街有個好聽的名字。
名叫浮生一夢。
而之歸被送進的那家青樓,名叫南柯樓,在浮生一夢的盡頭。
這家妓院并不大,里面的姑娘也不過十個左右,且都年紀大了。
唯二能拿得出手的姑娘,最近受到隔壁老鴇的邀請,心思有些搖擺起來。
驢車停在南柯樓后門,張春紅踟躕不定,半懸的手拿起又放下。
隨著“嘎吱”一聲,那扇涂了烏漆的門竟然打開了。
張春紅趕緊讓到一旁,臉上露出嫌惡又羨慕的神色。
一名吃了酒,不知是否折騰了一夜的中年男子從內走出,腳步踉蹌,嘴里不知念叨著些什么。
男子徹底走出后,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子也跟著走出,一邊甩著媚眼和手帕一邊說道:“玉郎,下次來,可也要找春紅哦!”
張春紅一愣,隨即一陣惡心。
“春紅可人兒,放……放心,我下次……還來找你!”男子說著,揮揮手,踉蹌著走遠了。
張春紅眼見那女子準備關門,咬牙湊了上去:“姑……姑娘!”
“咋了?”原本一副嬌柔無骨的女子,此時站在半掩的門后,打著哈欠,不耐的問道。
“那個,我就是來問問,你們這還要人嗎?”張春紅小心翼翼的問。
和張春紅同名的女子收回不耐的神色,開始上下打量張春紅。
張春紅的臉登時紅了,不是因為羞澀,而是覺得恥辱:“你誤會了,不是我?!?p> 她跑到驢車旁邊:“是我家姑娘?!?p> 春紅看著車上的豬肉,不屑地哼出聲:“撒謊也好好想想,自家姑娘會被這樣帶過來?你先把她弄出來,我去叫嬤嬤過來?!?p> 張春紅有些咬牙,卻沒辦法反駁。
當她把之歸拖出來的時候,一個上了些年紀的女人跟在春紅身后走了出來。
“嬤嬤,就是她。”春紅對那女人說道。
王嬤嬤的視線只在張春紅身上停留了短暫的時間,她看向地上的之歸。
“你要賣她?”王嬤嬤問張春紅。
張春紅點頭。
“哪兒來的?”
“遠處拐來的?!毙奶摰穆曇?。
“帶走,我們不收附近的人,出事了擔不起責任?!蓖鯆邒哒f著就要離開。
“別啊!我不要你錢還不行嗎?讓她干粗活,多折磨她我就滿意了?!睆埓杭t咬牙說道。
王嬤嬤聞言多看了張春紅兩眼:“就這么恨她?”
“恨,恨不得弄死她?!睆埓杭t咬牙切齒。
王嬤嬤撇嘴,回轉腳步,走到之歸面前蹲了下來。
她一邊掀之歸臉上的破布,一邊問:“不是什么大戶人家吧?!?p> “她家哪會是什么大戶人家?!闭f完,張春紅想起了伊可。
但回想自己做得隱蔽,應該不會被查出,也就沒放在心上。
“啊!”王嬤嬤掀開破布,瞧見了之歸臉上的痕跡。
“什么鬼東西!”她嫌惡地甩手。
“別急著走??!平時讓她蒙著臉就好,打雜做粗話需要什么樣貌嘛!”張春紅試著攔住王嬤嬤。
“滾一邊去,本來生意就不景氣,找這么個東西放樓里,萬一嚇到客人,你來賠嗎?”王嬤嬤被不高,卻壯實的張春紅攔著,走動不得。
“你再不滾開,待會兒挨打可別瞎叫喚?。 蓖鯆邒哂行┥鷼饬?。
張春紅膽子早就被家里人嚇小了,這時被這么一威脅,哪里還敢攔,心有不甘地退開了。
等到南柯樓的門被合上,張春紅罵罵咧咧了許久,才拉起之歸,準備到下一家試試運氣。
她計劃著,只問三家,要是三家都沒人要,她就……
呵,要是第三家也不要,她就把她扔進河里去!不然,直接埋了也不是不行。
張春紅惡毒的想。
拖著之歸沒走出幾步,原本關門關得決絕的王嬤嬤,居然再次開了門。
“那個……你慢些走?!蓖鯆邒呓凶埓杭t。
“做什么?”張春紅記仇得狠,當下臉色難看得緊。
“我樓里確實少個打雜的,不然你還是把她留下好了。”王嬤嬤說道。
“呵,剛剛我說不要錢你不要,現(xiàn)在想要,你得給錢!”張春紅試探說道。
“要給錢??!”王嬤嬤松了口氣,“你要多少?”
張春紅聽王嬤嬤這么一說,心下狂喜,卻裝作滿不在乎地說道:“這么個玩意兒,能值多少錢呢?你就給個十兩便是了!”
“十兩是吧!好,你等會兒,我去給你拿錢?!蓖鯆邒吣_步匆忙。
張春紅看著半開的門,一陣后悔。
早知道對方答應得那么爽快,她應該多喊些的。
張春紅懊惱之時,王嬤嬤再度跑了出來:“這是你要的十兩,你把人放下,可以走了?!?p> 張春紅接過銀子,也不嫌自己手臟,拿起就放進嘴里咬了咬。
確認真?zhèn)魏?,她松開了之歸:“人給你了啊,可不能退貨的?。 ?p> “是了,是了,你走吧!”王嬤嬤看上去很是緊張。
張春紅沒多想,歡喜牽起驢車就走了,幻想著之歸會如何遭受折磨。
等到她人消失,王嬤嬤對著門內說道:“大俠,我把人買下來了,你看……”
她話音剛落,眼前便一黑,與這世界徹底告別。
當晚,浮生一夢巷內起火,最里側的兩棟樓被燒得干干凈凈,要不是搶救及時,怕是整條巷子都會燒著。
浮生一夢巷起火的時候,張春紅正在回家的路上。
帶出去的半邊豬肉被她賣掉了,換回來許多宋先喜歡的小玩意。
來到家門前時,她大聲叫道:“先兒!你看娘給你買了什么?”
然而,沒人回應。
屋子雖然亮著燈,卻安靜得可怕。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從驢車跳下,她小心翼翼推開了門。
門內點著燈,卻沒有人。
自家男人與公公的脾氣她是知道的,小氣到令人發(fā)指,像這樣點著燈,卻沒有人的情況,在她們家絕不會發(fā)生。
“難道出什么意外了?”張春紅小聲嘀咕,然后繼續(xù)往內屋方向走去。
內屋門半掩著,靠近了,張春紅聽見里面有細微的響動。
“準備躲在這嚇我?”張春紅放松不少,她緩慢靠近門邊,猛地推開了門。
沒有突然竄出來的宋先,空氣仍舊安靜無比。
“你小子,挺沉得住氣??!”張春紅笑笑,探出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