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等著的李來順看到牛金星親自送朱慈烺出來,常年末梢神經(jīng)壞死的臉上,掛出了吃驚的表情,大嘴張的都能放下個雞蛋了。
朱慈烺與牛金星道別,看了眼李來順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撇撇嘴,鄙視的輕哼一聲,昂起頭,大步走向端本宮方向,走了幾步,微微一頓,大聲道:“順子,跟上!”
李來順一下被驚醒,這才趕緊追上朱慈烺的步伐。慌亂之下,他也沒注意朱慈烺喚自己的語氣有什么問題。
牛金星送走朱慈烺,站在門里暗處,盯著朱慈烺的背影直到拐過屋角看不見了。
“唉,”心中一嘆。
自己傾盡心血的大順,如今什么形式他比誰都知道,從他調(diào)集援軍,各路諸侯推三阻四時,他就知道大順十有八九要完了。
他老了,沒有精力再跑回山溝溝里,陪著李自成東山再起了,當然他也不看好李自成能再起得來。
所以他鼓動李自成登基,要他完成自己的人生巔峰----稱帝,雖然西安已經(jīng)稱帝,但是不在這紫禁城按照禮法成就大典,人生就不完美。
李自成稱帝,自己就是當朝首輔,也算文臣的巔峰了,這樣未來是死還是歸隱,總歸是不枉人世間走這一遭。
而且,李自成稱帝,大順朝就歸了正統(tǒng),不管別人如何看,牛金星自己心里卻是得到個安慰,他終于擺脫了賊的名頭,哪怕李自成只做一天皇帝,他牛金星就是革鼎從龍之臣,只是時運不濟新朝難立而已。
幾十年的圣賢書讀下來,到頭來給了自己了一個心結(jié),這等時候還要操心搞這登基大典。
牛金星不由自嘲一笑,暗嘆自己還是看不開呀。今日朱慈烺這小娃娃一番話,竟然說動了自己,莫名為自己留了這么一條后路,只是不知道究竟有沒有用處。
“算了,就當我半生算計,末了做件善事吧!”牛金星逃了搖頭,自言自語道。然后轉(zhuǎn)身回榻忙他的去了。
轉(zhuǎn)眼兩日已過,四月二十九日,李自成在奉天殿舉行了登基大典,由于戰(zhàn)事吃緊,大典一天之內(nèi)匆匆禮成,什么詣太廟,上追尊四世冊寶,告祀社稷,冊封皇后太子的禮儀一概省略,重頭戲都在接受滿朝文武表賀,大封官爵。反正最后是熱熱鬧鬧皆大歡喜。
李來順一個小小的親兵隊長,尤其還被派來看守朱慈烺,本來人緣就一般,這下徹底透明了,連人人有份的賞錢都“忘記了”他們這十幾個人。
李來順自己倒是無所謂,但是連累了手下弟兄也是覺得對不住大伙,于是特意放大家出去閑逛,自己陪著朱慈烺在院內(nèi)練體能。
他對朱慈烺那一套看不太懂,但本能覺得練兵的話非常有用。
“京城守備如何了?”練罷了體能,朱慈烺陪著李來順沒話找話的聊天。
“不到三萬人怎么守得住這大城。大明守不住,大順也守不住?!崩顏眄樆氐?。
“闖王可傳令撤出京城了?”朱慈烺試著問道。
“嘿嘿,都在忙著登基大典,升官發(fā)財,誰有心思理會軍務(wù)?”李來順一臉失望。
“我覺得最后還是要走的。”朱慈烺堅定的說,他相信歷史大勢應(yīng)該還沒被他改變。
“嗯。希望盡快決斷吧?!崩顏眄槗耐砹藖聿患?。
第二日一早,朱慈烺還沒起床,就聽見殿外人聲嘈雜。
剛要叫李繼周來問問何事。李來順闖了進來,沖著朱慈烺喊道:“公子快快起身,陛下下令全軍啟程,回陜西!”
“決定走了?好,李將軍先去準備,我這就更衣?!敝齑葻R把李來順支走,叫過李繼周,小聲問道:“之前讓你戰(zhàn)場上偷偷尋的兵器,趕緊給本宮拿來,咱們找機會逃走,這次不走怕就沒有機會了?!?p> “殿下稍后,奴才這就去拿。”李繼周低著頭退了出去。
朱慈烺趕緊換好衣服,從床下找出隨身之物,剛站起身,就覺背后頂上個硬物。
“太子莫動,要是奴才手里的匕首傷了太子,奴才可就是死罪了,嘿嘿?!崩罾^周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為什么?”朱慈烺聽出是李繼周的聲音,先是一驚,進而沉聲問道。
“為什么?你一個亡了國的太子,咱家再跟著你有何出路?咱家是無根之人,這歸宿就在這紫禁城里,我哪也不去。哼哼,甭管誰坐了這天下,總是要人伺候的,新朝初立,我只愁無覲見之資,知道太子有逃跑的計劃,我才受苦跟在你身邊,只圖在關(guān)鍵時刻立上一功,也好在宮里博個位置?!崩罾^周得意說道。
朱慈烺為李繼周的智商感到悲哀,于是說道:“你一直跟隨我身邊,這李自成如今什么形式你不知道?你口口聲聲要留在宮中,你那新朝的皇帝卻正在逃出京城!”
“嘿嘿嘿嘿,太子真當我們做奴才的什么都不懂?李自成走了,吳三桂會來,到時不論吳三桂自己稱帝,還是滿清的皇帝搬來紫禁城,又或是另立宗室傀儡,咱家把你交上去,就是立于不敗了呢?!崩罾^周一陣夜梟般的奸笑。
朱慈烺笑道:“本宮還真小瞧了你,沒想到你想的如此深遠。我就先祝你前程似錦,如若真立宗室為帝,且不論是不是傀儡,看在你我主仆一場,還需公公為我美言呀?!?p> “嘿嘿,如真有那一日,我必告知新主,這大明的太子胸懷大志,力圖中興,可是萬萬立不得的呀,定王永王倒是合適,嘿嘿嘿?!崩罾^周實話實說,他與太子結(jié)了仇,就算太子做了傀儡,要殺他一個宦官,恐怕也易如反掌。
你看那為李自成開了城門的杜勛,只是李國楨、吳麟征說了要殺,李自成為收斂人心,眉頭不皺一下就給殺了??梢娞O(jiān)的命何等低賤,所以斬草還需除根呀!
“太子殿下休要多言了,咱家準備了繩索,請殿下先將自己雙腳系住?!崩罾^周也怕夜長夢多,畢竟朱慈烺練武他是親眼所見的,還是先制止朱慈烺才能放下心來。
朱慈烺皺眉苦笑:“李公公真是狠辣,罷了,大明都亡了,父皇母后也去了,本宮就隨他們?nèi)チ税伞!闭f罷朱慈烺突然往后一靠,李繼周的匕首一下扎進了朱慈烺腰間半寸。
李繼周嚇了一跳,以為朱慈烺心生死志。
自己隱忍這么久,太子死了可就虧大發(fā)了,死太子他要來何用!
一念之間,李繼周握著匕首的手往回一撤,精神也不似剛才集中。
朱慈烺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他剛才后靠的那一下自有分寸,常年練武對距離感覺很敏感,匕首其實只進了皮肉。
趁著李繼周愣神的工夫,朱慈烺一個急轉(zhuǎn)身,右手反手抓住李繼周握著匕首的手腕,用力往上一窩,李繼周吃痛松手,匕首落下,朱慈烺左手接住匕首,順勢往李繼周心口一送,噗嗤一聲,匕首直沒護手,完完全全的扎進了李繼周的心臟。
整個過程一氣呵成,轉(zhuǎn)瞬之間李繼周甚至沒有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張了張嘴,咕嚕咕嚕發(fā)了幾聲,身體就軟了下去。
朱慈烺松開匕首,李繼周的尸體哐當?shù)乖诘厣?,看著死不瞑目的李繼周,朱慈烺一陣惡心。
畢竟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雖然穿越回了明朝,而且身為太子,又是在危難之際,為求自保而殺人,但畢竟是殺人呀!朱慈烺此時完全沒了剛才的從容與決絕,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朱慈烺此番應(yīng)對看似兇險,其實他是把握十足的,李繼周手無縛雞之力,他好歹十年練武,又是擅長近打、寸勁兒的詠春拳,只是缺乏實戰(zhàn),心中難免緊張。
也怪李繼周低估了朱慈烺,雖然也陪著練過幾次體能,但李繼周根深蒂固的印象中,朱慈烺還是那個十六歲的文弱少年。
“公子,這是怎么了?”正在朱慈烺緩氣的當口,李來順進來了,看到屋中場景,倉啷啷拔出佩刀,一步站到朱慈烺身前,警惕的環(huán)視屋內(nèi)。
“刺客?”李來順問。
“呼,不是。”喘出一口粗氣,朱慈烺站起身來,從容的面向李來順說道:“我要借機逃走,李繼周要擒我做進階之資,于是我殺了他?!?p> “公子,果然還是要逃?!崩顏眄槻皇巧底樱嗳障嗵?,他就覺得朱慈烺不是束手待斃之人。只是自信他在自己手里逃脫不掉罷了。
“李將軍如何處置在下?”朱慈烺在賭。
一賭沒有李自成發(fā)話李來順不敢擅殺自己,二賭當下時局李來順立場動搖,三賭多日相處的交情。當然,三個里面朱慈烺一個都沒信心。
沉默片刻,李來順說道:“職責所在,請公子隨李某走吧?!?p> “今日既已攤牌,本宮死也不會隨你走了!”朱慈烺也是破釜沉舟了,跟李自成去西安和被清軍擒獲,對朱慈烺來說那個都生不如死。
哐當,李來順把鋼刀一扔,抱拳說聲得罪了,然后一個箭步上前,雙手抓向朱慈烺雙肩,看來他是想要生擒朱慈烺了。
朱慈烺早就高度關(guān)注著李來順,見他動手,微一撤步,雙臂快速的格擋開李來順雙手,然后雙掌一推,李來順一個瑯蹌,雖然朱慈烺這點力度不足以傷他,但是李來順還是暗自一驚。趕緊打起精神,一個餓虎撲食,又撲了過去。
朱慈烺勝在招法精妙,差在身小力虧。李來順恰恰相反,他自幼是個放牛的孤兒,哪里學(xué)過武藝,后來從軍也都是自己摸索的沙場技法,講究一刀斃命一槍鎖喉,此時跟朱慈烺對打,完全仗著自己身強皮糙,有時躲不過就生扛一下,也無大礙。
朱慈烺卻打得辛苦,別看他一會給李來順一拳,一會踹對方一腳,但他知道別讓李來順抓住機會,不然挨這壯漢一下自己就起不來了。
北天豬神
今日第二更! 朱慈烺終于開始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