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何懷安帶著自己一家人和云娘、陸義北去母親墳前拜祭。天氣還比較冷，除了陸義北，每個人都在墳前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話。但方秀一稍感遺憾的是，不知道為什么何懷安和云娘的關(guān)系一直不冷不熱的，就停在超越陌生人未達(dá)友人的層面，可能就像連自莘說的，有什么心結(jié)吧。但心結(jié)到底是什么？方秀一不知道。云娘的氣質(zhì)越來越好了，應(yīng)該說是越來越回復(fù)到本應(yīng)有的氣質(zhì)?？雌饋砀静幌褚粋€曾經(jīng)與家人失散多年的人，更不像是商人家的妾室，而像是開在懸崖峭壁的絕美稀世之花，高傲、冷冽、不可侵犯。
祭拜完，方秀一熱情地云娘說：“云娘，十二日是你和大人，還有思遠(yuǎn)和飛羽的生辰，那一日你們都到府里來過，好不好？”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方秀一甚至都已經(jīng)能想象出那一天的熱鬧景象，一家人竟然能有四個人的生日是在同一天，真的很罕見。
“秀一，多謝你的安排，但是我的生辰不是在那一天?！痹颇飳螒寻彩抢涞模珜Ψ叫阋坏那榫w很是照顧，“我就不過去了?！?p> 方秀一呆在原地，無法反應(yīng)，這跟她的設(shè)想相差得太多了。
“云娘！”陸義北過來，似乎想勸解云娘。
“我們走吧！”
云娘淡淡地看了一眼何懷安，但還是很溫柔地跟孩子們說了幾句話，然后就走了。
“大人！”方秀一有點(diǎn)不知所措。
“不要勉強(qiáng)了，你沒有做錯什么，不用擔(dān)心。我們回去吧?！?p> 方秀一實(shí)在有些氣餒，但又無力改變。
生日過后，何懷安利用休息的時間，帶著一家人去郊外賞花休閑。
這是一家人第一次集體出行，最開心的就是兩個孩子，尤其是飛羽，一路上都在說個不停，言語都無法表達(dá)她的興奮之情了。
要去的地方是京師南邊的一個農(nóng)莊，占地很廣，聽說是某王爺?shù)牡牡胤?，這個王爺無心權(quán)力，就喜歡弄個花花草草，弄好了之后又覺得自己觀賞沒意思，所以在自己心情不錯的時候，就會開放幾天，不過也僅限于相識的人。
一進(jìn)農(nóng)莊，方秀一就感覺像進(jìn)了大型植物園一樣，綠樹蔥郁，鮮花竟放，迎面就是大自然的味道，不由自主地咧著嘴笑著。
“大人，這真是好地方??！”
“嗯。”
“爹爹，爹爹，真美?。 ?p> 農(nóng)莊里并沒有專門負(fù)責(zé)接待的人，只有幾位負(fù)責(zé)照看花草樹木的仆人穿梭其中。里邊每隔一定的距離就會有一個亭子，供人休息，不過茶水等得自備。
樹木花間均有供人行走的小路，也許是能來此地的人不多，觀賞之人差不多能用“遙望”來形容了。
其實(shí)對花草更感興趣的只有方秀一和飛羽，而何懷安和思遠(yuǎn)更感興趣的看兩個女人的興奮，尤其是飛羽，就像誤落凡間的仙女，穿梭在花叢中。母女倆看見這么多花，早把父子倆給忘了，兩人嘀嘀咕咕地說著話，不時發(fā)出偷偷的笑聲。
“快看，飛羽，那是鈴蘭！”前面正是一片鈴蘭，紫色的花開得正艷。
方秀一帶著飛羽又轉(zhuǎn)戰(zhàn)到另一個場地，但是剛一轉(zhuǎn)過去，就看到有人也在那里欣賞。
“程夫人！”沒想到還是熟人，正是連自莘。
“何夫人，沒想到這么巧！”連自莘看到方秀一，既意外又高興。
“是啊是啊，這里的花多得都目不暇接了，我還想躺在花叢中呢！”方秀一正說得高興，突然意識到，連自莘應(yīng)該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對了，程夫人，是你一個人來嗎？”
就在此時，就是這么巧，連自莘那邊走過來一個高大的男人牽著一個小男孩，方秀一這邊走過來了何懷安和思遠(yuǎn)。
一瞬間，方秀一和連自莘都一愣。
“何大人！”“程大人！”程童方和何懷安幾乎同時向?qū)Ψ絾柫寺暫谩?p> 幾秒鐘的寂靜后，方秀一和連自莘很快清醒了過來，趕緊各自問好，并帶著孩子們行禮。
何懷安和程童方都沒怎么說話，就那么站著，看著對方。準(zhǔn)確地說，是何懷安看著方秀一和飛羽，而程童方則看著何懷安。
其實(shí)，程童方也是個美男子，身高比何懷安還高一點(diǎn)，就是眉宇間似乎多了些愁緒，看著何懷安的眼神也有些復(fù)雜。
“呵呵，相請不如偶遇，既然碰到了，咱們一起賞花去吧！”方秀一對連自莘說。
連自莘婉拒：“多謝何夫人美意，只是我們來久了，有些累，想就近休息片刻?！?p> 方秀一略有遺憾，這種賞花的事情，還是女人們在一起更愉悅一些。
“那你們自便，我們還想再多看看?！?p> 兩家人就這么擦肩而過，花仍是花，但方秀一卻多了一絲惆悵。
走一走，歇一歇，方秀一和飛羽看得心花怒放，何懷安和思遠(yuǎn)跟隨得毫無怨言。
“飛羽，我們?nèi)ツ抢镒粫喊?，好像腳有點(diǎn)痛?！狈叫阋豢喙貙︼w羽說道。
“娘，我們?nèi)ツ沁叺耐ぷ永镄??！憋w羽指著不遠(yuǎn)處的亭子說道。
剛走近亭子，就看到程童方一個人從另一邊轉(zhuǎn)過來，身邊并沒有連自莘和孩子。
方秀一帶著兩個孩子連忙又見了禮，“程大人！”
程童方對方秀一拱了拱手，就繼續(xù)往前走了。
方秀一慢慢地拾級而上，但終是心有不甘，她對何懷安說：“大人，我能去跟程大人說幾句話嗎？”
何懷安看了看程童方的背影，對方秀一點(diǎn)了點(diǎn)頭。
“多謝大人成全！”方秀一說完，就匆匆地往程童方趕過去。她擔(dān)心程童方轉(zhuǎn)到那邊的花叢里去，何懷安就看不到了，急忙之下，略提高聲音叫了一聲，“程大人，請留步！”
程童方聽到方秀一的聲音，轉(zhuǎn)過身來，看到方秀一急匆匆地走到面前，很驚訝地問道：“何夫人是在喚在下？”同時還看了一眼坐在亭子里看向這邊的何懷安。
“抱歉，是我冒昧，有幾句話想對程大人說?！狈叫阋徽驹趲撞竭h(yuǎn)外，直視著程童方。
“何夫人有話請直說?！?p> “想必程大人也知道前一段時間我邀請程夫人到府里做客之事，我相信，程夫人是很值得我結(jié)交的朋友?！狈叫阋缓荃磕_地說個開頭。
“不知何夫人要跟在下說什么？”程童方淡淡地問道。
“我實(shí)在是不善言辭，這樣吧，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不要擔(dān)心，很短的?！狈叫阋灰膊还艹掏绞欠裨敢饴?，就語速很快地講了一個故事，“在很久以前，有一個書生經(jīng)常做夢會夢到一名女子，看到她站在一顆樹下望著他笑，但是看不清面容。于是他一直很期待美夢能成真。后來書生上京趕考的路上遇到壞人，被一個好心人救了，好心人家里有個待嫁的閨女。為了報答救命之恩書生娶了那位姑娘。但是他還是心心念念夢中之人，經(jīng)常一個人游歷去找那位夢中佳人，但走遍千山萬水也沒找到。因為長期不歸家，妻子與他和離了，但他還是堅持游歷尋找。直到有一天，他走到某個路口，遠(yuǎn)遠(yuǎn)看到桃花樹下有一位姑娘看著他，場景和他夢里的場景一模一樣，他確信就是夢里的那位姑娘。待他走過去，卻發(fā)現(xiàn)那位姑娘竟然是他的前妻，正淚眼婆娑地看著他，然后像陌生人一樣離開了。他這才恍悟，原來自己一直在等的居然就是他原來的妻子?！?p> 方秀一噼里啪啦說了一達(dá)通，都不帶停頓的，但說完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這個故事的對象反了，此前說給連自莘可能更合適一些。她雖然是第一次見到連自莘和丈夫的相處，但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程童方心里肯定有心結(jié)，即使對連自莘忠貞，但也無法釋懷。方秀一很喜歡連自莘，既然連自莘都要努力向前了，那程童方也應(yīng)該放下成見才是。她是非常喜歡看到大圓滿結(jié)局的。所以她才會不顧世俗地跑來想勸解程童方，可是因為缺乏說話藝術(shù)，又講了一個不太恰當(dāng)?shù)墓适?，她頓時感到心里發(fā)慌，可不要給連自莘幫了倒忙。
“程大人，我、說錯話了，你就當(dāng)沒聽過吧。我只是希望程夫人能過得好。”方秀一覺得自己的臉都紅了，尷尬地說完了這一句，低著頭就小跑回到了何懷安的身邊，留下程童方一臉深思地站在原地。
方秀一坐在何懷安身邊，雙手捂著臉，“大人，我沒臉見人了，我剛才可能說錯話了?！?p> “別急，先喝口水，然后給我說說，讓我聽聽，是怎么回事?！焙螒寻泊蟾拍懿碌某鰜矸叫阋灰o程童方說什么，但不知道具體內(nèi)容是什么。
方秀一接連喝了三杯水，這才稍微緩解了一下剛才的羞恥和尷尬，對著何懷安說了她剛才講的故事。
“大人，你說，我是不是講錯了，我、我會不會給程夫人幫了倒忙？”方秀一真的有點(diǎn)害怕，她為自己剛才的貿(mào)貿(mào)然感到很心慌。
“你沒有說錯什么，程大人是聰明人，他一定能聽得懂你說的是什么。”何懷安說。
“真的嗎？大人，你不是在安慰我吧？”方秀一不太確定。
“真的。你放心吧?！焙螒寻搽m然和程童方不是朋友，但他很了解這個人。
方秀一終究是半信半疑地踏上了往回走的路，只是沒有了來時的那種開心，心上像壓了一塊石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