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東西生平最是貪生怕死,云衍不信他能有自縊的勇氣。
她直直對上萬安澈漠然的眼眸,沉默不語。
云衍不打算狡辯,萬安澈的暗衛(wèi)時常監(jiān)視她的動向,他肯定知道自己去過樽獄。
萬安澈忽而淺笑,仿若茫茫寒域中的一點清輝,令云衍驀然一愣。
“看來你去樽獄一趟,踩到了某些人的尾巴。”他不疾不徐道:“他們著急了?!?p> 云衍沒想到他會說這番話,且和自己想到一塊去了。
“過來坐。”他將奏本推到一邊,取了茶盞給她倒了一杯清茶。
云衍走過去坐下,凝眉道:“你知道多少?”
是知道她在追查何事?還是知道她與衍居的關系?或者,知道她并非索朗月央?
“不多?!彼鬼黹_話:“他們留著李氏和其女,應該還有別的打算,我暫時讓信得過的獄官親自去守著云家人了?!?p> “別的打算?”云衍不解:“留著那兩個人,能做什么?”
“自然是對付你。”萬安澈道:“你去樽獄,讓他們知道了你在追查何事,這件事自然不能讓你查清,你被盯上了,可他們又不敢明目張膽對你下手?!?p> “你從樽獄回來的一路上有暗衛(wèi)跟著,而王府內外又有人把守,他們更沒機會動手?!?p> 果然…云衍心中五味雜陳:“所以你今早才讓我沒事別亂跑?”
萬安澈點頭,輕笑一聲:“我是怕你又易容成那張臉跑出去,被人逮個正著?!?p> 他這一聲散漫的笑,讓云衍心頭一震,這笑…有些眼熟。
那天夜里的不速之客,唇角的笑,就是如此。
她閉了閉眼,努力冷靜下來:“我不易容便是。”
“嗯?!比f安澈適時的輕咳一聲,收斂了笑:“你離開樽獄后,其他到過關押云家人死牢的人我都讓人去查了,應該很快就能查出真正對云金誠下手之人?!?p> 云衍半信半疑的盯著他,疑惑道:“你這是打算幫我?為何?”
“你是王妃,我理應幫你?!比f安澈道:“這樣不好么?”
“也不是不好?!痹蒲艹冻鲆荒ú蛔匀坏男?,心道萬安澈插手進來,日后若是知道了別的事,她就難辦了。
況且,此人一開始不是說不干涉她么?
“那便行了?!彼戳丝创巴馓焐?,話鋒一轉:“我讓人送晚食過來?!?p> 云衍愣了愣,忽而起身告辭:“那我先回去了。”
“你不同我一起么?”他抬眼:“你我不同住又不同食,會讓人起疑?!?p> 云衍眨了眨眼,又坐了回去:“說得也是。”
晚食被安排在萬安澈前居內,二人相對而坐。
菜色眾多,云衍發(fā)現(xiàn)都是自己平日里愛吃的,萬安澈一直默不作聲喝湯,動也未動一下筷子。
云衍也不問,只當他是身子不舒服吃不下。
“你那位聒噪的女官呢?”平日不是都守在他寢居外?
“領了十杖,暫且不能復職?!比f安澈很自然的將糖醋里脊從自己面前端到云衍手邊:“我讓她去負責前宅事宜,日后不會出現(xiàn)在知鶴居,你不用介懷?!?p> 總覺得他好像誤會了什么,云衍忙道:“我沒什么好介懷的?!?p> 這一走神,筷子上的糖醋里脊沒夾穩(wěn),掉了下去,蹭到了云衍的衣袖。
萬安澈給她遞了錦帕:“擦擦?!?p> 云衍接過錦帕,一看便懵了:“這不是…”
錦帕上繡著仙鶴祥云,正是那天晚上他給自己的那方。
萬安澈也頓了一下,隨即淡定道:“嗯,你那晚留在驛站的?!?p> 云衍有些尷尬的看著手中干干凈凈的錦帕,想起自己溜走那晚,上頭可是染了自己的血。
她訕笑著用錦帕擦了擦衣袖,暗想萬安澈當時沒把染血的臟帕子扔了,還弄干凈隨身帶著,莫不是哪個姑娘送的這么寶貝?
可瞧著他隨隨便便拿給自己擦血又擦衣裳,也不像啊...
正當此時,阿肆匆匆而來,沉聲稟報:“王爺,云家三公子在府外喧嘩,屬下已命人將他捆了進來。”
“本王倒忘了云家還有個三公子,那晚應該讓人搜查云府才是。”萬安澈淡然走上前去:“去看看吧。”
云衍突然起身跟了過去,萬安澈看了看她,也沒說話,放緩了腳步帶著她一同走出去。
舒王府內有一獨樓,名作刑房,專用于處置下人或者處理一下見不得光的人。
云耀喝得大醉,面目通紅眼神恍惚,此刻被堵了嘴,五花大綁關在滿是刑具的屋里,被侍衛(wèi)用長棍壓在地上,不停哼哼。
云衍看見他這幅頹廢狼狽的模樣,并不意外。
云金誠自小就對他的小兒子寵溺無度,向來是他要什么便給什么。
整日同羽城內一群紈绔花天酒地,不學無術,云金誠也從不說教,只管他的寶貝兒子開心。
云衍同萬安澈在椅上落座,看著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用一種下作瘋狂的眼神盯著自己,面無表情。
萬安澈冷淡的開口:“他的眼睛,剜了?!?p> 侍衛(wèi)拔劍上前,云衍出言制止:“等等?!?p> 侍衛(wèi)看向萬安澈,萬安澈點頭,侍衛(wèi)退致一旁。
“把他嘴松開,我有話問他?!痹蒲艿?。
侍衛(wèi)依言撤去云耀口中的封物。
他能說話的瞬間,便瘋了一樣狂笑大吼:“萬安澈你草菅人命罔顧禮法!害我云府,你該死!你該死!”
“住口!”侍衛(wèi)用棍狠狠打在他背上,但越打他就笑得越狂:“好啊好啊!你把我也殺了吧哈哈哈!”
“誰派你來的?”云衍冷冷看著他:“你同你爹一樣膽小怕事,不可能會自己跑來舒王府鬧事。”
“誰?閻羅王??!他讓我來殺了你們,他們會給我報仇哈哈哈哈…”說著,也不知他哪來的氣力,噌的從地上跳起來朝萬安澈沖撞過來。
萬安澈身側的阿肆拔了劍直直對著他,而其他人則去制住他。
但還是晚了一步,云耀的確沖了過來,但沒有針對萬安澈,而是用胸膛朝阿肆手中的劍刃撞去。
不過頃刻,他的胸口以被長劍刺穿,臟腑中的血從嘴角溢出,但他卻在極力忍耐不愿將血吐出來。
云衍明銳的察覺到一絲古怪,在云耀被侍衛(wèi)拉開時,驟然一驚,側身撲在萬安澈身前,喊道:“小心他的血!”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么意思,只見云耀怪笑著朝著這邊猛地吐了一口血,胸膛如同破了氣的青蛙一樣炸裂開來,血肉橫飛。
幾個侍衛(wèi)躲閃不及被濺了一些,沾了血的地方瞬時腐化開來,冒起青煙。
劇痛讓鐵骨男兒也忍不住呼出聲來。
云衍后背的衣物也被化開,她不及去看被自己護住的萬安澈,迅速脫去外袍,看著幾個侍衛(wèi)拔劍朝云耀刺去,慌忙大喊:“不得用劍!都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