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鴻飛知道,他和安冰的事從來不只是他們兩人的事情。這牽涉很多人,他至少要對自己女兒有個交代。
“元元,最近好不好?”陳鴻飛在電話里小心問道。
溫元輕輕道:“還好?!?p> “爸爸想見你一面,可以嗎?”陳鴻飛問。
溫元默了默,道:“也好,我也有些話要和爸爸講?!?p> 這天溫元早早來到了約好的咖啡館,坐在僻靜的角落里,她特意提前到,是為了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這次她想和爸爸開誠布公的談?wù)?,縱然在心里接受不了爸爸和安冰的事情。
她不知道一個人可以有多少個面孔,陳鴻飛對溫元從來都是慈父形象,在國外生活過多年,讓他思想偏西化,在教育方面格外開明,他給了溫元很幸福的童年和很光明的性格。
可對待安冰,溫元最好的朋友,和自己女兒一般大的女孩,竟是什么手段都可以使用。
中學(xué)時代,安冰和溫元形影不離。
安冰是很帥氣的短發(fā),五官很英氣,尤其是眼睛像極了言復(fù),被戲稱為一中的“校草“,而溫元初入校,就被評為最美校花。
那時她們被同學(xué)們組成cp,溫元覺得很好玩,安冰卻有些別扭和生氣。
安冰待別人都冷漠,唯獨對溫元很溫柔,溫元很珍惜安冰,就像從前對言復(fù)那樣。
安冰曾問過溫元:“你是不是給我下了蠱?”那種冷冷的語調(diào),居然格外惑人。
溫元有些呆住,那時她腦海浮現(xiàn)的是,言復(fù)吃下她手中軟糖的畫面。
那時的感情很純粹很干凈,高中時的友誼,有的是可以保持一輩子的,溫元很堅信,安冰和她就是最合拍的朋友。
擊碎她們友情的是安冰發(fā)給溫元的一張照片,那時安冰拍的,她和陳鴻飛的床照。
溫元都沒有和男生牽過手,雖長得很美,但是由于安冰的存在,從沒有男生成功接近過溫元。
她初接觸到男女那事,竟是爸爸和閨蜜之間,真真是驚恐極了。
溫元很想恨安冰,卻無法。
當她看到照片里,安冰那雙酷似言復(fù)的眼睛時,是了無恨意的,明明她做的事情這么壞,這么可恨。
安冰真的名如其人,冷的像一塊寒冰,狠的像一把利刃,學(xué)校里那些男生在安冰面前,只能俯首稱哥。
她待別人狠,對自己也不留情,拍下那么直白刺目的照片,發(fā)給溫元做的毫不猶豫。
傷害自己也做的毫不留情。
溫元知道自己再不能掩耳盜鈴,自欺欺人了。
一張照片,讓表面和睦多年父母終于反目,多年的好友彼此厭棄,溫元的生活被毀的很徹底。
但她始終記得很清楚那個面冷心熱,帥氣干凈的女孩的美好,她堅持相信希望這是她爸爸的錯。
所以今天她要讓爸爸放過安冰,她還想像很多個從前那樣,從懸崖的邊緣拉回安冰,帶她回到溫馨的世界里。
當安冰披著黑色羊毛大衣,款款走到溫元面前時,溫元久違地看到安冰倔強消瘦的臉。
安冰上揚的眉眼掃過來,淡漠地撇了撇溫元。
清晨的陽光像情人的手撫摸著安冰的飽滿圓潤的額角,明明還是疏冷的一個人,卻平白添了一段風(fēng)情。
溫元的手抖了起來,下意識地去翻包里的香煙。
再次看到那雙眼睛,溫元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冷靜下來。
開口溫聲道,“阿冰,好久不見呀?!狈路饍扇诉€是從前親昵的好友,沒有芥蒂。
“你找鴻飛什么事?。”
一根刺插到溫元心里,如鯁在咽。
不知如何面對這混亂的關(guān)系,只道:“阿冰,我們不要這樣?!?p> “不要這樣?”
“阿元你知道的,我們回不去了?!?p> “對,我是在報復(fù),我最好的朋友?!?p> “你覺得臟嗎,我也是?!?p> 溫元不忍再看那雙眼,垂下雙眸,淚珠不受控制地滴落。
安冰看著溫元蒼白的臉,終于停止傷人傷己的話語。她移開視線,目光落在遠處的陳鴻飛臉上。
安冰輕聲對溫元說“你爸爸和我不過各取所需罷了,他最愛的還是你和媽媽?!?p> 她看到陳鴻飛的身體顫了顫,并不在意。
清越的聲音傳到溫元耳中如同刺耳的高分貝噪音,溫元覺得自己的心臟已經(jīng)疼到?jīng)]有感覺。
陳鴻飛早已站在溫元身后,像一把劍矗立在那里,他面色低沉如水,若有所思卻隱忍不發(fā)。
安冰看到陳鴻飛走近,只是扯起嘴角嘲諷地笑了笑。
她起身離開,只扔下一句話。
陳鴻飛想去追安冰,看著女兒呆若木雞地坐在那里,心下不忍,終于沒有拋下女兒。
溫元哭泣道:“為什么,爸爸,為什么?!?p> 陳鴻飛知道女兒問什么,可是成人的世界遠遠復(fù)雜于孩子的世界。
他不知如何向女兒解釋,自己對安冰的摯愛,就像他不知如何去拒絕安冰對他致命的吸引。
不堪縱然不堪,也比麻木的日復(fù)一日痛快。
“元元,開始時爸爸不知道那是你的朋友,那時我們互相都不認識的,是命運弄人罷了。”
“爸爸,你放過安冰好不好,她會承受不住。”溫元哀求父親。
陳鴻飛道:“不是你想的那樣?!?p> “她是我的好朋友,和我一般大的女孩子,你對她的迫害,我感同身受?!?p> “她不愛你,你知道的。”
“是……”
“你愛她,勝過愛媽媽?!?p> “對不起,元元”
好吧,還有什么可說的哪?溫元只覺到無力感。
“爸爸,我請求您放過安冰,好不好?!睖卦粋€字一個字地說。
沉默良久,只有一句“對不起”將一切冰封。
溫元終于崩潰大哭。
“你知道的她和你在一起,是用一種毀滅自我的方式,向我們我報復(fù)?!?p> “更何況,言復(fù)已經(jīng)回來,他住在外公家,我們又該怎么去面對言復(fù)?”
陳鴻飛面對女兒的指責(zé),不能發(fā)一言,好吧,他是罪人,竊甜的罪人。
溫元狼狽的回到家中,渾渾噩噩的敲著言復(fù)的門。
門很快就打開了,是他的助理關(guān)淺,溫元有些驚訝,卻又有些了然。
言復(fù)已經(jīng)長大了,他也會有愛人,再不是從前,那個身邊只有她的可憐的小孩。
溫元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講什么,如今和言復(fù)之間,可以講的,大概只有蒼白的道歉吧。
溫元想自己的是很愚蠢的,道歉的人是想求得原諒。
可她不想讓言復(fù)說出原諒二字,她不忍心。
“溫小姐是找我們老板嗎?不過他在洗澡?!?p> 洗澡?溫元有些尷尬,說道:“抱歉呀,我太突然了,打擾你們了吧,我先走了,改天再找他吧。”
說著就要走,自己現(xiàn)在實在是很糟糕的狀態(tài),也不適合去說什么,免得再搞砸。
但事與愿違,言復(fù)洗完澡,只披著一條浴巾,就走到門前,“有什么事情,進來說吧?!?p> 轉(zhuǎn)過身又說:“小關(guān),你也回去吧,有客人不太方便?!?p> “不不,還是我走吧,我的事情無關(guān)緊要的?!睖卦獙擂螛O了。
不料關(guān)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拎起包,簡單告別就馬上離開了。
留下溫元那句話尷尬地飄蕩在空氣里。
言復(fù)剛剛洗完澡,身上的水珠沒有擦干便出來了,頭發(fā)上的水珠正在往下低落。
他白皙的身體懶懶的倚在黑色沙發(fā)上,白的愈白,黑的愈黑。
溫元呆呆地看著言復(fù),更加無言。
言復(fù)撇了眼溫元懵懂的眼神,有些煩躁:“有什么事,快說?!?p> 不再是昨天溫文爾雅的模樣,更像小時候嫌棄她太笨的樣子。
溫元感到一些熟悉,在腦子里慢慢組織語言。
言復(fù)也耐下心來等待,這時他開始打量著溫元,他們都變了很多,但骨子里的熟悉感還在。
溫元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有些急促地開口:“言復(fù),你好嗎?!?p> “不怎么好。”
嗯,現(xiàn)在過得不好,和我一樣。
“你過的也不好?”言復(fù)看過溫元后道。
溫元怔了怔,微微點點頭,又沉默著。
剛剛大哭過,那一雙桃花眼還瀲滟著水光,眼角泛紅,言復(fù)看著只覺愈發(fā)煩躁。
“有什么事快說吧,我累了?!?p> 這是要趕人了,溫元不得不說:“言復(fù),當年的事情,是我們家對不住你,你受了很多苦,我很內(nèi)疚?!?p> 言復(fù)奇怪地看著溫元:“哦?你清楚當年的事情?”
溫元越發(fā)慚愧:“當年是我整天纏著你,我想要保護你,沒想到卻害了你和安冰?!?p> “你??!毖詮?fù)奇怪。
“要不是我纏著你,爸爸就不會認識阿冰,他就不會對阿冰……你也不會受刺激?!?p> 那些不堪畫面又出現(xiàn)在言復(fù)腦中,刺激著他的中樞神經(jīng),頭疼的厲害,精神有些要失控的感覺。
言復(fù)不得不打斷溫元“當年的事情你不清楚的,別再自擾了?”
可溫元再忍不住,終于問到:“當年傷害你和小冰的人是不是我的父親?”
言復(fù)閉上眼睛,仿佛累極,沉默許久,再開口是嘶啞暗沉的聲音:“不是他,那個人已經(jīng)死了?!?p> 不是?溫元不敢慶幸,即使不是直接的兇手,父親也與那件事有著關(guān)系。
溫元:“那他與這件事清白嗎?”
“不,始作俑者?!毖詮?fù)再承受不住神經(jīng)撕裂般的疼痛,潦草丟下一句,便緊緊閉眼睛再不開口。
他雙拳緊緊攥著,十指捏的蒼白,冷汗頻頻,浸濕白色的浴巾。
潔白無暇的身體躺在沙發(fā)上,修長優(yōu)美的四肢隨意擺放,很美好的青春,卻了無生息。
始作俑者四個字深深地打擊了溫元,事情沒有她想的那樣糟糕,卻仿佛更加糟糕。
溫元再承受不起這種心理折磨,她倚在言復(fù)身邊的沙發(fā)旁,低低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