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吞噬

　　于子石嚇了一大跳，背脊上冷汗直往外冒，也不不知道蕭光那里什么情況，不敢直接打電話過去，一連發(fā)了三條回復。

　　“你在哪里？發(fā)生什么了？”

　　“能不能打電話？是被困住了嗎？”

　　“你別慌，我去叫人，你先說在哪里？”

　　聊天對話框的那一頭沉默了好久好久，于子石再也坐不住了，撥了蕭光的電話。

　　“您撥打的電話在服務區(qū)外?！?p>　　他又撥了喬高陽和謝天韻的電話，也在區(qū)域外。

　　于子石徹底慌了，他把餐盤一丟，拿著手機沖向了外面。他先是跑到了研究室，又回了一趟宿舍，娛樂室，會議室，哪里都沒有看到這三個人。

　　他氣喘吁吁地在樓梯上站著，抓耳撓腮了好一會兒。最后，他想了想，朝著醫(yī)務室跑去。

　　醫(yī)務室里就溫碧瑩一個人值班，正在給另一個病員檢查嗓子?？吹接谧邮呕艔垙埮苓M來，溫碧瑩瞪著大眼睛，驚訝地看著他。

　　“于先生，您有什么事嗎？”溫碧瑩問道，“您等一下哈，我得先給這位做完檢查……”

　　“白教授，白教授在嗎？我有事找他?！庇谧邮笾謾C的手微微有些出汗，“挺急的?！?p>　　“呃，他應該在自己房間休息吧，看病的話我也可以看的……不過看來不是啊?！睖乇态摀蠐项^。

　　溫碧瑩后半句話還沒說完，于子石已經(jīng)沖了出去，留下診療室里一臉驚訝的兩人。

　　于子石沖下樓梯，向著指揮團隊的頭等艙區(qū)域跑去，一邊跑一邊撥通了白宏勝的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起了，白宏勝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喂？小于嗎？”

　　“白教授！是我，是我，剛才喬教授，謝教授和蕭光剛才出去說話，人突然不見了，我有點擔心，能不能幫我一起找找他們現(xiàn)在在哪里？”

　　“不見了？”白宏勝的聲音也沉了下來，“你等會兒，我就來，我換身衣服?！?p>　　“好的，好的，多謝！我在頭等艙區(qū)域的門口等您?！庇谧邮K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激動地幾乎有點語無倫次。

　　“冷靜哈，我們馬上可以調(diào)監(jiān)控的，不要緊張。我先掛斷了?！卑缀陝侔参恐?，一邊掛斷了電話。

　　于子石很快就跑到了頭等艙區(qū)域的大門口，正好看到白宏勝抓著一件白大褂一邊穿一邊從玻璃門里的走廊盡頭往外走。他用力揮著手，走到門前。

　　“白教授！不好意思，這么晚了還來打擾?！庇谧邮傅匦χ?，“但……真的很急?！?p>　　“沒關系，你說一下具體什么時候不見的，最后一次在哪里看見的?！卑缀陝倥牧伺挠谧邮募绨?，“我們邊說邊走，我已經(jīng)打電話讓安保室的人在調(diào)監(jiān)控了?！?p>　　“我們吃飯吃到一半的時候，謝天韻教授過來叫走了喬教授，然后蕭光跟了上去，結果三個人誰都沒有回來，大約是一個半小時前的事情?！庇谧邮D了頓，拿出手機給白宏勝看，“本來的話我也不會急的，但蕭光給我發(fā)了這條信息，我覺得情況不太對，去常去的地方看了一大圈，也沒有人。電話也打不通，說在域外，只有這條信息……”

　　“雖然也有可能只是在談事情，但這條信息以及船上剛有另一個人不見過，確實有些怪?！卑缀陝倌樕埠車烂C，點點頭，“我去讓保安室整理一個半小時前的全船的監(jiān)視器影像。”

　　兩人快步?jīng)_到了監(jiān)控室，白宏勝拉了兩張椅子，讓于子石坐下，自己刷拉拉地翻閱起了監(jiān)控影像，細長的手指熟練地拖動著監(jiān)控的時間軸，鏡片后細長的眼睛銳利地掃過監(jiān)控影像，截屏上迅速出現(xiàn)一個個小黃框，鎖定著鏡頭里出現(xiàn)過的人。

　　“我……不會用。”于子石只是個小研究員，沒見過這套監(jiān)控系統(tǒng)，傻了眼，點擊了幾下鼠標不知道怎么操控，求助地看向白宏勝和旁邊的工作人員。

　　“我看到了，沒事，?！卑缀陝僖贿呎f著，一邊眼睛沒有離開過屏幕，“餐廳的攝像頭開始，有他們的影像?！?p>　　“嗯嗯，肯定，他們從那里離開的?！庇谧邮坏攸c著頭，“這個怎么……”

　　“我們來吧?！卑缀陝俎D頭看了于子石一眼，微微一笑，“你繼續(xù)試圖用你的手機試圖聯(lián)絡他們?！庇洲D頭對著工作人員說，“用廣播喊一下這三個人?！?p>　　“好吧。”于子石無奈地點點頭，抓著著手機焦急地等待著。聊天窗口的那一頭還是沒有回應，他又試著撥了幾次號，依舊是在域外。

　　廣播在船上響起，喊了好幾遍，但果不其然地并沒有人來找他們或者和他們聯(lián)系。

　　他看著白宏勝熟練地操作著監(jiān)控系統(tǒng)，和旁邊的工作人員討論著，他腦子里冒出一個疑惑。

　　這個醫(yī)生，為什么會對和醫(yī)學完全不相關的東西這么熟練？

　　白宏勝和幾個監(jiān)控室的工作人員忙活了一會兒，幾張抓到了他們行蹤的監(jiān)控鏡頭被調(diào)了出來，分離在了另一個屏幕上。于子石湊上去看，辨別出是大約摸是餐廳，一樓走廊，會議室之類的鏡頭。

　　“大概能追蹤到他們離開餐廳后的大部分行程了?！卑缀陝僬玖似饋恚叩揭粋€電子屏面前。監(jiān)控的截圖被投射到屏幕上。他快速地滑動著屏幕，將這幾幅圖片拍了個順序。

　　“結合你給我們的信息，喬高陽先是被謝天韻叫了出去，然后蕭光跟上，他們先后通過了餐廳前的走廊，走樓梯到了研究室的走廊，進了編號B203的小會議室?！卑缀陝僦钢莻€會議室的鏡頭，正是喬高陽和謝天韻走過的背影，“蕭光跟在他們后面，在會議室門口停下了，站在這個自動販賣機旁邊裝作買飲料?！卑缀陝僬f到這里，回頭看了看蕭光，“看起來他們是在交換什么秘密，而蕭光追上去偷聽了?！?p>　　“呃，是的……我沒攔住他?！庇谧邮缓靡馑嫉負狭藫媳羌狻?p>　　“啊，我沒有責備的意思?！卑缀陝贁[擺手，接著說了下去，“但是我估計，蕭光有些聽不清他們的說話內(nèi)容，于是走進了B202會議室，想貼墻偷聽?！?p>　　“會議室里有攝像頭嗎？”于子石問道。

　　“很遺憾，沒有?！卑缀陝俾柭柤?，“好了，這就是全部的拍到他們?nèi)说挠跋窳?，然后攝像頭里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他們出來的鏡頭了，你準備怎么辦？”

　　“這就是全部了？”于子石愣了愣，“也就是說他們還在會議室里？”

　　“我估計是的吧，除非里面有別的出口，但據(jù)我所知B區(qū)的會議室都是小型會議室，都是只有一個門的。我們?nèi)タ纯窗??！卑缀陝僬酒鹕?，“我猜測他們被鎖在里面了，可能是電子鎖失靈了?！?p>　　“電子鎖還會失靈的嗎？可以遠程上鎖的？”于子石困惑地問道。

　　“去了就知道了?！卑缀陝偻屏送蒲坨R，安撫似地笑了笑，“別慌，安保隊會跟著我們的?！?p>　　一旁的幾個彪形大漢似乎是在回應這句話，拍了拍胸脯，抄起了開鎖的家伙，沖著于子石邪魅一笑。

　　“……好的，謝謝……”于子石尷尬地回笑了一下，站起身準備一起過去。

　　不對，哪里不太對。

　　于子石突然一個激靈，停下了腳步，猛地回過頭看著白宏勝。

　　“怎么了？”白宏勝詫異地看著他。

　　“白教授，剛才的攝像頭里，有沒有拍到我的鏡頭？”于子石小聲地問道。

　　“你？”白宏勝愣了一下，“并沒有，我們特地反復看過了他們進會議室之后的鏡頭，沒有人再出來過，也沒有人進去，過路人的話……我們沒有逐一面部識別?！?p>　　“我剛才去會議室找過，真的找過的?！庇谧邮澛暤?，“我去過B區(qū)，那邊每一扇門我都打開過，攝像頭肯定會拍到我，而且，那邊每一扇門都是可以打開的?！?p>　　白宏勝的臉色也變得難看了起來，沉默了一會兒。

　　“那么，你是打算確認一遍有沒有拍到你，還是直接去會議室看看？”白宏勝嘆了口氣，“這么看來的話，監(jiān)控攝像頭的畫面有被劫持的可能性，他們可能已經(jīng)離開了但攝像頭沒有拍到，情況就有些危險了?！?p>　　于子石思考了一下，低著頭，雙手合十抵在鼻尖處，來來回回地踱步。

　　越來越不妙了，如果攝像頭失效了的話，現(xiàn)在會議室那邊的情況完全不可掌握。但是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快三個小時，再不快點找到他們的話，于子石十分擔心他們的安全情況。

　　“我們下去看看，直接下去?！庇谧邮偷靥ь^，堅定地看著白宏勝，“我擔心他們?！?p>　　“好?！卑缀陝冱c點頭，“我們一起下去，不要單獨行動?！?p>　　一行人神色匆匆地趕到了二層的小會議室，這里大部分是研究室，會議室分布在一些不起眼的小角落，大多是供2-3人討論的那種小房間，靈活地安插在空余的空間里。

　　果然，就像于子石說的那樣，B區(qū)203和202的門都是可以推開的，他們推門走進去的時候，里面空無一人。

　　于子石感到有些喘不過氣，他的脖子上都是冷汗，心臟狂跳著。眼前的202會議室非常的安靜，燈還打開著，椅子沒有坐過的移動痕跡，電腦和投影設備都沒有打開。

　　他努力冷靜了一下，搜尋著蕭光可能來過的痕跡。他拖開椅子查看，甚至鉆到桌子底下也找了一圈，一無所獲。

　　就在他感到絕望的時候，白宏勝突然喊了一聲：“于子石，你過來看下?！?p>　　于子石連忙走了過去，看見白宏勝正蹲著，認真看著門框上的鎖。

　　“這個鎖怎么了嗎？”于子石也湊上去看。

　　“嗯……有被很重地撞擊過的痕跡。”白宏勝皺著眉頭，指著一個變形的小墊片，“而且看上去是因為由內(nèi)向外用力關門引起的?！?p>　　“??？”于子石一頭霧水，“由內(nèi)向外用力關門？”

　　“是的，這個墊片被向外的沖擊力沖擊得變形了?！卑缀陝俅_定地陳述著，“你覺得這是為什么？”

　　“我……我不知道啊?！庇谧邮荒樏Ｈ?，“他說，他說他走不了，但他又很用力地向外關門？”

　　“按照這個邏輯去推的話，應該是門外有什么擋住了他的去路，他因為害怕而用力把門關上了，也是說得通的?！卑缀陝倜约旱南掳桑了嫉?，“主要問題是他現(xiàn)在去哪里了，屋子里沒有打斗的痕跡，不知道他是怎么離開的?！?p>　　“203呢？”于子石想起旁邊還有一間，“203和這邊情況一樣嗎？”

　　白宏勝和于子石一起走到了203里面。203的情況和202近似，沒有人在，燈打開著，但椅子有些凌亂，有挪動過的痕跡。

　　“也沒有人，喬教授和謝教授已經(jīng)離開了。”白宏勝搖搖頭，轉身去檢查門框，“嗯……這里的門框沒有損壞的痕跡?！?p>　　于子石在會議室里轉了一圈，檢查著有沒有線索。

　　突然間他看到了桌子的一角有些怪異，那邊凹進去了一塊，就像一塊蛋糕被挖去了一個角一樣，平滑的切口，仿佛這個桌子本來就是這樣的。因為這個缺口實在是太小了，大約只是少了一顆骰子大小的體積的部分，而且切口很整齊，于子石差點沒有看到。

　　他看了看其他的桌角，并沒有凹進去的這種設計，只有靠近里側的這個桌角出現(xiàn)了這個痕跡。

　　“白教授，你過來看一下?！?p>　　白宏勝走了過來，也看到了這個凹陷，眉頭奇怪地皺了起來。

　　“這是什么，這個桌子好像缺了一塊?！?p>　　“是吧，我也這么覺得?！庇谧邮?，“有點怪怪的，我不記得我們的桌子桌角是這么少掉一塊的，但我近期沒在203開過會……”

　　“抱歉，我也不知道。”白宏勝伸手摸著那個切口，“很平滑，不可能是斗毆留下的痕跡，可能是之前壞掉后被維修過了，至少我看不出什么進一步的結論……”

　　“也是啊，可能之前就壞了?！庇谧邮蚕氩怀鍪裁春芎玫慕忉專行┚趩?，感到頭昏腦漲。

　　“我讓專業(yè)人員再過來檢查下鎖和監(jiān)控，你先回去休息吧?！卑缀陝俜路鹂闯隽擞谧邮钠?，過來抓住了他的肩膀，揉了揉，“你也累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晚上十一點了，讓安保來找吧，”

　　頓了頓，他又道：“我建議你先不要到處聲張，我擔心引起其他人的恐慌，你明白嗎？”

　　“我明白。”于子石無力地點點頭，“我……我就等在監(jiān)控室吧，一方面也安全一些，一方面這樣我好隨時等你們消息?！?p>　　“好吧，你愿意的話?！卑缀陝冱c點頭，“不要勉強自己?！?p>　　“接下來準備怎么辦？”于子石走到門口，又忍不住回頭問道。

　　“如果監(jiān)控圖像不再可信的話，我們要去逐個房間搜索了，要一點時間?！卑缀陝僭谠仵饬藥撞?，仿佛在對著于子石說，又仿佛在自言自語，末了，似乎也確實想不出更好的方案，原地站著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就這樣吧，先行動起來，我也有不好的感覺了?！?p>　　于子石回房間拿了一塊毯子，回到了監(jiān)控室。他蜷縮在休息區(qū)角落里的沙發(fā)上，休息區(qū)是一個半層的隔間，下方刺眼的日光燈和大屏幕光從簾子的縫隙里穿上來，那一點點光在現(xiàn)在也能照得他睡不著覺，又或許是緊繃的神經(jīng)讓他無法入眠。

　　他反反復復看著手機，平均兩三分鐘就要拿起手機看一眼。沒有回復，沒有電話，若不是信號滿格并且時不時有其他人的信息進來，于子石更寧愿相信是他的手機出了問題。

　　他就這樣硬挺著醒著，聽著來來往往的人的腳步聲和小聲的交談聲，處于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直到凌晨三點左右，他突然聽到了一陣喧嘩。

　　他猛地睜開了眼睛，騰地從沙發(fā)上坐起，連滾帶爬地從休息區(qū)的樓梯上跳了下來。

　　白宏勝正坐在椅子上，看著手里的一個東西，背對著于子石的方向，肩膀微微發(fā)著抖。

　　“怎么了？找到什么了？”于子石連忙湊上去看，白宏勝手里拿著個平板，上面亮著一張圖片。

　　于子石看清那張圖片的一瞬間，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是某種船上的儀器，應該位于壓載艙之類他們平時不會去的地方，而那個儀器的中間正夾著一些“東西”，滿地都遍布著鮮紅的液體。

　　那些東西應該是，人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