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光的病房是一個小型的單間,儀器圖像滴滴地規(guī)律跳動著。他還沒有醒,安靜地躺在床上,不過看上去已經(jīng)比被救出來的時候好了很多,臉色基本恢復(fù)了正常,腳也被仔細地包扎過了,正掛著鹽水。凌亂的頭發(fā)也被收拾過了,變得服帖。
“他沒有大礙,可能只是太疲勞而昏過去了,可能一會兒就會醒了,你要在這里陪他嗎,還是怎么說?”溫碧瑩問道。
“嗯,我在這里等一會兒吧,謝謝。”于子石拉了一張凳子坐下,“我有些事情想問他?!?p> “大家應(yīng)該都有很多很多問題想問他們倆。其實喬教授已經(jīng)醒了,你不如先去問他?”溫碧瑩提醒道。
“……不,我想先等蕭光醒過來看看,我在這里守著他?!庇谧邮肓讼耄X得喬高陽可能會騙他,但蕭光不會,堅持著留在這里。
溫碧瑩見他堅持,也不再多說什么:“那要是他醒了,你按一下護士鈴叫我們?!北阕唛_忙別的去了。
于子石其實也還很疲勞。他把椅子轉(zhuǎn)了個向,趴在了椅背上,一邊守著蕭光一邊打著瞌睡。他突然想起自己還沒吃早飯,猶豫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胃。剛才因為剛醒來而感覺不到餓,此時他的神經(jīng)似乎終于恢復(fù)了知覺,覺得有些餓了。但是,蕭光不醒,他卻不太敢走開,生怕自己走開了,蕭光就再次遭到襲擊。他知道這是他過度緊張了,但他就是放心不下。
他走到房間門口,拉開門看了看。溫碧瑩似乎不在,只有幾個不熟悉的小護士來回走動著。他也不好意思拜托人家給自己買早飯,伸著脖子四下張望了幾眼。
突然,他瞅見不遠處的桌子上放著一包,葡萄糖的藥水包,就是給病人輸液用的那種。
他踟躕了一會兒,朝著一個路過的護士揮了揮手。
“你好……那個……那個葡萄糖,能給我一包嗎?”
“?”那個護士明顯有些懵了,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滿臉都寫著問號。
“我……有點餓,但是我現(xiàn)在走不開……不能去買飯。”于子石撓了撓頭,回頭看了蕭光一眼。
“……不行,這個葡萄糖不是給人直接喝的,是藥物,我不能隨便給你?!毙∽o士蹙著眉,使勁搖頭,語氣有些不耐煩,“想什么呢,你餓了就去吃飯好了,這里有我們護士看著的?!?p> “啊,不,那還是算了?!庇谧邮s了縮脖子,退回了房間里,砰地關(guān)上了門。
他打量了一下房間,看到有個飲水機,走過去接了杯水喝了下去,試圖抵抗饑餓。但是雖然身體對水的需求補上了,熱量卻沒有,他的肚子還是繼續(xù)咕嚕嚕地叫著。
于子石啊于子石,你在犯什么虛啊,蕭光都在這里躺了一晚上了,現(xiàn)在只是去買個飯,還能把蕭光變沒了不成?
他踟躕了一會兒,還是站了起來,一個箭步?jīng)_了出去,跑向了食堂。
他以最快的速度買了幾個包子,平時他其實不太愛吃包子,但因為包子的隊伍最短,他就直接沖向了包子,買完了就又一路跑著回到了醫(yī)務(wù)室。剛才被他叫住的那個護士又看到了他,看了看他手上的包子,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
“喂,病房里不準亂帶飯菜進來啊?!?p> “呃……”于子石剎住了腳步,露出了苦悶的表情,“那我,那我站這兒吃掉總行了吧?”
“算了,算了,你帶進去吃吧,不要把殘渣都弄在地上。”護士看他一臉可憐,手一揮,“放你一馬?!?p> 于子石感激地笑了笑,連忙沖回了蕭光的房間。
還好,蕭光還是安靜地躺在床上,動都沒動一下,四周也沒什么變化。
于子石松了口氣。哎,果然是自己杞人憂天。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大口地吃著包子??赡苁且驗樘I了,平時他最不喜歡的粉絲餡兒都變得好吃了起來。
他剛吃完第一個包子,蕭光扎著吊針的手突然動了一下,皺了皺鼻頭,嘀咕著。
“什么味兒啊……”
于子石嚇了一跳:“你醒了?”
“……”蕭光似乎還有點迷糊,又躺著扭動了幾下,但是他打吊針的手被固定住了動不了。他感覺有些躺得不舒服似地,終于慢慢睜開了眼睛。
“于子石?”蕭光瞇縫著眼睛,低聲道。
“是我,是我,你可算醒了,你們嚇死我了?!庇谧邮拥靥岣吡艘袅浚拔宜锏倪€以為你……”
“什么……什么事兒啊,你在吃什么?”蕭光迷迷糊糊的眼神緊緊盯著他手里的包子。
“……包子……”
“什么餡兒的?”
“粉條……”
“還有多嗎?”
“有多……不對,你醒過來第一句話他媽居然是這個?”于子石費解地翻了個白眼,但還是把剩下的另外兩個包子拿了一個出來,掰了一小塊送到蕭光嘴邊。
“你給我自己吃,我不要男人喂我吃的?!笔捁庀訔壍嘏み^頭去。
“……”于子石又好氣又好笑,把包子塞進了蕭光的另一手里,“看來你還挺有力氣啊,那你起來唄?!?p> 蕭光試圖掙扎著坐起,但好像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沒什么力氣,他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手背上的吊針,和病房的被褥。
“我在哪兒?醫(yī)院?”他懵逼地看著周圍,又看了看于子石。
“是啊,不然呢?”于子石抱起雙臂,“昨天晚上死了人了,而你們也一起不見了,我們找你和喬高陽找得快發(fā)瘋了?!?p> “……”蕭光呆呆地看著于子石,臉上慢慢地浮現(xiàn)出恐懼的神情,手里抓著的包子也掉在了床單上。
“于子石,我跟你說,我昨天……做了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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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光跟著喬高陽走到會議室的門口,看著喬高陽和謝天韻走進小會議室。但他站在拐角的自動販賣機那里,怎么聽也聽不清聲音,他來回踱步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摸進了旁邊的那個房間。
房間里沒有人,隔著墻能隱約聽到隔壁的聲音。他敲敲地把耳朵貼在了墻壁上,隔壁的談話聲變得更清晰了一些。
“你什么意思?這艘船無法離開這片海域了?”是喬高陽的聲音。
“是這樣的,我們發(fā)現(xiàn)外圍的風(fēng)暴有古怪,風(fēng)速很快,情況相當糟糕,我們派出了一個無人駕駛的探測設(shè)備,試圖穿過風(fēng)暴,我們以為最壞的情況是設(shè)備無法穿過風(fēng)暴或是被卷回,但是沒想到,那個設(shè)備在越過某根線的一瞬間,被擊碎了?!敝x天韻的聲音傳來,語氣里充滿了焦躁。
“擊碎了?”
“是的,一瞬間的事情,被擊碎了。開始我們以為是撞擊到了什么異物,便又派出了一臺,但是那一臺也在穿過某一個臨界點的地方,被擊碎了,攝像頭的信號瞬間消失?!?p> “怎么可能,風(fēng)暴再強,也無法隨隨便便擊穿氣象探測的儀器?!?p> “事實便是如此,無論從水面,還是空中,我們都無法到達這個風(fēng)暴圈的外圍了,我們被困住了?!?p> “那現(xiàn)在怎么辦?這個風(fēng)暴有減弱或者移動的趨勢嗎?”
“問題就在這里,沒有,完全沒有,我在到達這里不久就察覺了異樣,這個風(fēng)圈不像正常的氣象現(xiàn)象,一般的氣象現(xiàn)象形成的副熱帶風(fēng)暴會隨著一定的規(guī)律移動,但它不會,他就圍繞著一個圓心打轉(zhuǎn),完全不移動?!?p> “我們的船體積比探測設(shè)備大,難道無法穿過這個屏障嗎?”
“不,你聽我說,我不認為這是正常的氣象現(xiàn)象,我認為這更像一個結(jié)界。你知道嗎,那個風(fēng)暴的圓心,就是那艘沉船的位置,你覺得這是巧合嗎?”
“……”喬高陽似乎陷入了沉默。
“喬高陽,你知道點什么,對不對,我從踏上這艘船開始,對這次行動就產(chǎn)生了懷疑,知道探測到這個結(jié)界之前,我還以為是我自己過于神經(jīng)質(zhì)了,但現(xiàn)在不了,我覺得我才是對的,而你,知道些什么,你不打算告訴我一下你知道的事情嗎?這關(guān)乎我們的性命。”
“我發(fā)誓,我也不知道會變成這樣,我確實知道這艘船有什么秘密,但是具體是什么秘密,我也是抱著調(diào)查的心態(tài)來的,我知道的并沒有你想象得多,雖然你可能覺得我是個冷血無情的人,但我也不是個瘋子?!?p> 蕭光聽到這里,已經(jīng)出了一身冷汗,他掏出了手機,編輯了一條微信發(fā)給于子石。
“完了,我們走不了了。”
他發(fā)送了這一句,又打了一大段話,想把喬高陽和謝天韻剛才的對話完整地告訴于子石。此時,他突然聽到了隔壁傳來了一聲女人的尖叫聲。
是謝天韻?他猛地抬頭,停下了發(fā)信息的手。
“你是誰?放開她!”是喬高陽驚愕而憤怒的聲音。
緊接著傳來了一陣乒鈴乓啷的扭打的聲音,有人的身體沉悶地撞在了蕭光靠著的這面墻上。蕭光意識到大事不好,退開了兩步,想著沖到隔壁去救人。
我打得過嗎?他心里打著鼓。
謝天韻又慘叫了一聲,這次的聲音更加恐懼,帶著一點歇斯底里。
“這是什么,放開我,放開我??!”
蕭光一個哆嗦,咬咬牙,一把拉開了房門。
這不開門不要緊,一開門,蕭光的心臟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門口不再是走廊,不再有地板和燈光,而是一片黑色的虛無,扭動著,有著無法描述的形狀,充滿了他目光所及的空間。
他感覺到一陣震耳欲聾的耳鳴,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他后退了兩步,慘叫了起來,用力地把門給摔上了,跌倒在地上大口喘氣。
“草你媽的,什么東西,什么東西??”他咒罵著,連滾帶爬地后退了兩三米,腦袋發(fā)暈,“喬高陽,你聽得見嗎喬高陽!救命啊,門外有東西,有東西!”
“蕭光?”隔壁的喬高陽似乎聽到了蕭光的聲音,但是聲音也在微微顫抖著,“你怎么在這里,跑——”
突然間,這句話沒有了下文,四周陷入了一片可怕的寂靜之中。謝天韻的慘叫聲也消失了,喬高陽也沒有了回應(yīng),只剩蕭光一個人跌坐在空蕩蕩的會議室里。
蕭光的恐懼已經(jīng)到了極點,他哆嗦著,牙齒打著顫。他環(huán)顧四周,這里沒有出口,沒有窗戶,只有那扇背后藏著不知名的東西的門。他的直覺告訴他,不,應(yīng)該說正常人都能感覺出來,他不能踏入那片黑色的區(qū)域半步,否則他的小命就不保了。
他蜷縮進一個角落里,摸出自己的手機。手機不知道什么時候沒了信號,他哆嗦著搗鼓了半天,也沒有恢復(fù)。蕭光急得抓耳撓腮,
這時,他看到門底下的縫隙里,似乎鉆來一絲黑色的物體。
他呆住了,全身的血液都涼了的感覺,縮在角落里不敢出聲,連呼吸都屏住了。
那黑色的“東西”仿佛是個有生命的物體,而且似乎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正朝著他的方向一點一點地蠕動著,或者說,擴散著。蕭光死死地抓著自己的手機,想不出一點好辦法,他感覺自己今天要交代在這里了。
喬高陽和謝天韻呢?是不是已經(jīng)被殺了。他絕望地想著,抱著頭痛苦地縮起身體。
他顫抖著,眼看著黑色已近浸染了門口一平米的空間。那一部分的空間似乎就像從這里消失了一樣,又像是那一部分的地方不再產(chǎn)生光的反射,變成了一個黑洞。
他看到手邊掉著一塊白板擦,他撿起來,不抱希望地朝著那個黑洞扔了過去。果然,完全沒有任何攻擊效果,白板擦立刻像是被黑洞吞噬了一般,完全消失了蹤影,而黑霧一點點受到影響的痕跡都沒有。
反正都要死了,不如給其他人留點線索。
蕭光看了看自己的手機,絕望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打開了相機,對著黑霧蔓延的方向舉起了鏡頭。
如果,如果于子石看到了他的尸體,至少能知道他是被什么殺掉的吧。
黑洞在剛鉆進門的時候,擴散得還是比較緩慢的,突然間,就在蕭光開始錄像之后不久,黑洞仿佛突然看到了蕭光一樣,蕭光幾乎能感覺到有一股“視線”正在盯著他。
他感覺那片無光的黑突然擴大了,像一個海浪一樣卷了過來,將他瞬間吞噬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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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湮落
【現(xiàn)在可以公開的情報】 志明號:主角等人搭乘的科考船,一共四層主要活動區(qū)域以及甲板,載有潛水艇,吊放潛水艙,無人潛水設(shè)備,生物聲吶等最尖端設(shè)備,包括科學(xué)家與后勤人員在內(nèi),搭載了約140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