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前面帶路的林伯,似乎也注意到了后方的動靜,回頭詢問道“這位……林小哥,可是有什么不妥之處?”
見林伯問起林小緒,而林小緒卻沒有要回答的意思,魏言只好解釋道“小緒是學(xué)生的調(diào)墨童子,年紀(jì)最小,這次也是第一次出遠門,想必是有些想家了?!?p> 林小緒這副生嫩的面孔,看起來的確像是這群人里年齡最小的,林伯也信以為真,也為他感嘆惋惜“可憐的孩子,小小年紀(jì)就被迫離家奔波,也不容易?。 ?p> 說完又立刻轉(zhuǎn)身急急奔向碼頭,而那個“可憐孩子”林小緒,卻是沒有半分感激,只有那不以為意的一聲輕哼。
不久,他們就走到了行知街的最南端,也就是之前看到的被人群圍堵的碼頭入口。
林伯在前面大喊讓一讓,竭力撥開人群,好不容易擠出了一條小縫隙,鉆進了人群,魏言也想順勢擠進去,可是趙青和方才那個漢子卻又及時擋在了他的面前。
“先生還是稍等片刻,待我們?yōu)橄壬_路?!?p> 趙青說完便用眼神示意其他人,漢子們像是接到某種心照不宣的指令似的,立刻都沖到了魏言的前頭,站成兩列,肩比著肩從中間向兩旁擴開了一條通道。
魏言只得向被驚擾的湊熱鬧的看客們說了好幾聲抱歉,也沒拒絕,沿著那條我們?nèi)藟Ω舫鰜淼摹靶÷贰本痛┻^了人群。
而百姓們遇到這種事竟然也沒有任何怨言,有些甚至還主動讓出路來。魏言所帶領(lǐng)的鄉(xiāng)民如此敬重于他,魏言有表現(xiàn)得如此溫和有禮,而處事有理得體竟讓陌生人都無可置喙,心中對魏言能力的信任也更加堅定了,所謂君子無言,人愈敬之。
走出人群后,面前豁然是片開闊地,安州最大的碼頭就出現(xiàn)在魏言的視線中。碼頭上整齊地羅列著大小相同的貨倉。個個搭建得都極為結(jié)實,有些甚至以瓦片鋪頂,這可比普通百姓的家宅都要好得多。
這么多間貨倉,往來裝運的人員也是多不勝數(shù),本應(yīng)該是此起彼伏的干活的吆喝聲,不過今日卻只聽得到震天的吵嚷聲,看來今天這里的確發(fā)生了什么變故。
林伯領(lǐng)著魏言一行來到了一間貨倉前,倉門前站著個身著白色錦衣的少年被四五個家丁模樣的人保護在身后。
林伯將魏言帶到少年面前,向他引見道:“大……公子,這位是行州鄉(xiāng)下來的魏先生,魏先生帶鄉(xiāng)民來安州尋工做,在路上恰好讓我給遇到了,所以就將他們都請了過來?!?p> 其實早在林伯介紹前,少年和魏言就已經(jīng)互相開始打量了,少年疑惑地望著面前一身普通書生裝束的魏言,寬體的青衣掩蓋不住高大的身材,面目眼神剛毅果決,一點都沒有讀書人的酸腐氣。
何況……那些所謂的讀書人最看不起工商往來,錢財糾紛之事么。少年細看之下,又發(fā)現(xiàn)了一件更讓人驚異的事,那魏先生雙眸的瞳色竟然是偏黑的墨綠色,這不正說明他身上有胡人血統(tǒng)?而他卻說是來自更南方的行州,這話怎么想也不值得相信。
但魏言對少年的觀察則少了幾分探究,多了些欣賞,心里對少年下的最終結(jié)論是“慧秀”。
一個看起來只和林小緒一般大小的少年,皮膚白皙,杏眼斜眉,眼神波動間,引出無限風(fēng)流,真真是個如玉的公子哥,或者……更準(zhǔn)確地說,是個打扮成公子模樣的俏麗佳人。
從她探究視線中,魏言也明白,這個林伯口中的“林家大公子”,已經(jīng)察覺到了自己身上與書生不符的特征,相較于普通人來說不可謂是不聰明。
“林公子”狀似認(rèn)真地在聽林伯的介紹,實際上心中早就想好了許多問題,就等著向魏言提問了。
“看魏先生的衣著,應(yīng)該是個讀書人,不知可否將名牒交與在下一觀?”
問話的同時,向魏言攤開掌心,大有逼迫之感。對讀書人而言,這顯然是個十分無禮的舉動!
擔(dān)心“林公子”的舉動開罪了魏言,好不容易找到的幫手被氣走,林伯慌忙向“林公子”解釋道“魏先生的名牒我是看過的,他是太學(xué)的學(xué)子這是不會錯的?!?p> “哦?是么,那在下就更想請教魏先生,是太學(xué)哪位名師的高徒了!”
想來這位“林公子”定是極度自信,極度謹(jǐn)慎的人,單憑林伯幾句話的保證恐怕很難說服他相信魏言是可靠的。
“在下理解林公子的疑慮,更不懼怕公子懷疑,其實魏言早年確實曾拜師于太子太傅王尋門下,也有幸與當(dāng)朝太子及雍王做過一段時間的同窗,但自知資質(zhì)愚鈍,不敢有辱師門,遂拜別恩師,從此也不敢自稱師承太子太傅。”
魏言氣定神閑地講出的這番話,其中包含的深意在“林公子”看來,用驚心動魄來形容也不為過。那“林公子”意識到,眼前這個溫文爾雅的布衣先生的來歷,絕沒有他說這話時的語氣那樣輕松。
然而他此后又拿出了之前給林伯看過的名牒,遞給“林公子”?!吧倌辍苯舆^后真的發(fā)現(xiàn)在太學(xué)之后還刻有“王尋”字樣的花鳥篆,只是刻印處紅被染紅了一片,這個紋樣的確與她曾經(jīng)見過的那個紋樣別無二致,正是王太傅私印上的刻章,看來這個魏言的確不是一般人。
“這確實是王太傅的紋印,方才是在下多有得罪,魏先生莫怪,只是在下還有疑問不知先生能否解答?”雖然“林公子”本人也認(rèn)可了魏言身份的真實性,但還是覺得此刻還不能全信了他!
“林公子”的眼神仔仔細細的在魏言周身逡巡,似乎想憑此就完全看透這青衣書生的本質(zhì)。那如針尖般的眼神卻沒有勾起魏言一點的不適應(yīng),神態(tài)自若地站在原地,大方回道“請林公子指教。”
“敢問魏先生家中長輩是否有北疆人氏?”
問題一出,魏言驀然收緊神思,雖然他的確身負(fù)前魏血統(tǒng),但就外貌上而言,他本人根本沒有任何北疆人特征的,就是身邊的人也從未發(fā)現(xiàn)過,緣何這小小的一個姑娘竟能一眼分辨出來?
“林公子既然有如此一問,必定是在在下身上瞧見了些北疆人的特征,雖然在下不知道公子從何處發(fā)現(xiàn)的,不過在下也不敢相瞞,外祖父的確是北疆人氏?!?p> “那先生又為何會在行州授課?”
“兩年前途徑行州,想起有一段舊緣未了,做了私塾先生,就是為了在行州定居,方便尋找故人?!?p> 魏言言辭極為懇切,不得不讓“林公子”浮想聯(lián)翩,他比自己大不了幾歲,似他這般年紀(jì)要尋的故人,莫不是兒時青梅竹馬的姑娘?
這么一想“林公子”又頓生憐憫,關(guān)心地問道“那先生可有找到故人?”
“人海茫茫,我一個落魄書生人微力薄,沒能完成心愿,讓公子見笑了。”
果然……這失落的語氣絕不會是裝出來的!
“先生……”“林公子”本想對魏言幾句安慰的話。
魏言恐怕她再看出什么端倪,問出些不便回答的問題,于是背過手去,給了身后的林小緒一個暗示,剛剛還在自怨自艾的林小緒,接道指令后,頓時一掃愁云,立馬就跳發(fā)聲。
“這位林公子當(dāng)真是想雇人做工?為何如此糾纏不休,難道我們這一群鄉(xiāng)下來的老實人,還能害了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