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坊內(nèi)小道里人人擠作一團,誰也分不清誰是誰,就連太子季東謙的出現(xiàn)也未引起大家的注意,然而,一跨入太學大門,前方便豁然開朗,士子閨秀們?nèi)齼沙扇?,倒是人人都能認清彼此了。
林姜跟在魏言身后,也享受了一回成為萬眾矚目的待遇——路過的人總是要向他們兩注視一眼,回想起先前在星馳樓里打探到的魏言的身世,對比自身,多了些同病相憐的感情。
林姜疾走三兩步,追上前面的魏言,問道“魏公子,冒昧一問,公子是何時入得太學的?”
魏言轉(zhuǎn)過頭疑惑地看向林姜,林姜忙解釋道“魏公子莫要誤會,我并非要探聽你的私隱,只是互相了解罷了!”
又接道“魏公子若是不便相告,就當我從未問過即可?!?p> “兩年前,我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在養(yǎng)父的引薦下,進入太學?!?p> 雖然這些是林姜早已知曉的消息,但魏言竟然能簡短地將重點和盤托出,讓林姜十分意外。
“這些對林姑娘而言想必也不新鮮,閨學就在前方,男子禁入,林姑娘,恕魏某不能遠送了。”
說完,沒有留下任何交代,轉(zhuǎn)身就走,林姜原本對他逐漸好轉(zhuǎn)的印象又瞬間被打回原型。
太學的規(guī)矩,林姜可是一竅不通,更別說魏言所說的“閨學”又是何物,只是瞧見一個被高高的圍墻圍起的一個院落,大門上書“閨學”兩個大字,也便這么跨進了那個門檻。
即便學帖上專門注明了林姜所在的學閣,林姜也是詢問了不下十人才找到自己的學閣。
閨學中設(shè)有六個學閣,每個學閣人數(shù)不一,多則八九,少則二三,各閣之間基本不互通,唯有每五日一次的公課,所有閨秀都會一同前往“士學”學習。
太學如此注重男女之防,讓林姜有些失望,如此一來,士學與閨學的課業(yè)必定是不同的,林姜進太學修習的期望雖不是學習什么經(jīng)國治世的大道理,可是若要她去學那些閨閣女子的德言工容,女工刺繡,她也是毫無興致的。
“嫻閬閣”這便是林姜所在的學閣,學閣中有五名閨秀,都是朝中四品官員之女,另外四人本就熟識,唯有林姜一人面生。
“你是何人,父親身居何職?”
看此人面色并不友善,想著最好謹慎些回復為好。
“小女林姜,身世實在不足掛齒,但我看這位姐姐英氣不同于普通閨閣女子,家世必定不凡,不知小女能否有幸得知令尊是哪位大人?”
那人只道林姜是有意攀附,鄙夷地別過臉去,倒是站在她身邊的一個嬌小的少女,驚喜地開口道“林姐姐好眼力,這位韋姐姐乃是中州刺史韋伯韜大人的獨女韋襲風,自小習得一身好武藝!”
“伯父竟是韋刺史,真是久仰久仰!”
“我可不記得族中還有林妹妹這號人物呢!林妹妹可別錯認了伯父。”那韋襲風對林姜這奉承的嘴角極為不恥,言語中嘲諷更甚,故意給她難堪。
“韋姐姐別生氣,林姐姐初來乍到,說話拘謹了些,林姐姐,讓我來為你介紹一下各位姐姐吧!”
少女拉著林姜地手,笑著將她引向另外兩人,為她介紹道“這位是秦云曦,父親是羽林衛(wèi)中郎將秦正霆大人,這位吳苒樺姐姐,父親是通議大夫吳進璋?!?p> 林姜隨著她一一向兩人見禮,那少女接著道“至于我嘛,我叫方茗萱,父親在軍器監(jiān)任職!”
經(jīng)由方茗萱的介紹,林姜大開眼界,小小一個“嫻閬閣”竟聚集了如此多的貴女,想來其它閣中也不遑多讓。
“各位姐姐家世顯赫,林姜在各位姐姐面前就更顯得人微望輕了!”
林姜故作羞愧地低下了頭。
“林姐姐你這是什么話,我們姐妹相聚一閣亦是種緣分,絕不會在乎身份高低的,各位姐姐,你們說是吧!”
那秦云曦與吳苒樺連連附和稱是,唯有韋襲風臉色仍然不見緩和。
“若只是身份低,品性端正的尚可與之交往,趨炎附勢之徒,只會污了我的眼!”
林姜心道這位韋小姐至情至性之人,與這樣的人交往,最好以誠相待,打定主意后,林姜堅定地走向她,對她行了個莊重的揖禮。
正聲道“韋大人家學清正,韋姐姐高義,只是林姜一介商賈之女,向來是被人瞧不起的,因此沾染了些俗氣,請韋姐姐體諒?!?p> “商賈之女,聞所未聞,那你是如何進得太學的?”
這回輪到韋襲風驚訝了,商賈之女能獲得如此殊榮,可是前無古人的。
“是……是雍王殿下,殿下南巡時受家父款待,又感念我家救災有功,故而便應下了父親讓我進太學修習的請求?!?p> 商賈之女想入太學,普通高官的引薦怕是不成,只怕萬一說出個與四女相熟的,就更加難辦了,而太子微服出巡安州的事更是不能被人知曉的秘密。
好在先前林姜曾仔細記憶過關(guān)于太子和雍王的各自陣營的官員名單,四女的父親并不在任何一方之中,那此四女對太子及雍王也必是不熟悉的,說是雍王的恩典,也算是合情合理了!
眾人聽后皆了然地點頭,然而,韋襲風卻緊緊皺著眉頭,隨即冷哼道“雍王?雍王殿下南巡時確實帶了個婢女回宮,可我怎么聽說那人現(xiàn)在沐陽宮清音殿,而不是太學學宮呢?!”
“韋姐姐是從何處得知我妹妹在清音殿的?”
“妹妹?你謊話編的倒是快,現(xiàn)下有多出了個妹妹。”韋襲風不屑地瞥了眼林姜。
“既然韋姐姐直到清音殿有這么一個人,必然也知曉她姓甚名誰,來自各處吧!”
“我當然知道,她來自安州,叫林……林蕓?”
韋襲風脫口而出,立刻就意識到了林姜與她口中之人的聯(lián)系,半信半疑地問道“你果真是她姐姐?”
“不敢再有欺瞞。”
林姜長出一口氣,也虧得她對林蕓的事特別上心,才能迅速反應過來,又因禍得福,知道了林蕓的所在,這樣一來,就能讓太子盡快幫忙營救林蕓了!
“若你真是那林蕓的親人,那你的心可真夠狠的,將她一個人扔在清音殿受人欺侮,聽說前不久她還得罪了雍王的寵姬,被人當眾施以鞭刑,昏迷了整整一天!”
“你說什么!嗯……韋姐姐是哪里聽來的消息?蕓兒自進宮后便與家里失去聯(lián)系,我們?nèi)宋⒘Ρ?,根本沒法得知她竟受了這么大的委屈,早知道……早知道……就……”
韋襲風見林姜那一瞬間的失態(tài)不像有假,且句句都是真情流露,心中對林姜的懷疑也就更少了,竟轉(zhuǎn)而開始寬慰她。
“你也別太擔心,她似乎并沒有大礙,雍王殿下甚至還下令沐陽宮不得怠慢了她?!?p> 林姜那還有心思聽她的安慰,現(xiàn)在心里唯一的念頭就是找太子,但是要見太子談何容易!對了,魏言!他一定有辦法見到太子!
其余三人聽到她二人的對話,紛紛上前安慰,林姜只虛應了幾句,四女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也不再多言,各忙各的去了。
林姜,不能著急!你在閨學之中,與身處士學的魏言恐怕難以取得聯(lián)系,只能等到五日之后公課時再見機行事。至于韋襲風,她必定是沐陽宮中埋有眼線,才會如此了解宮中情形,她所言應當不虛,況且季東和以蕓兒為質(zhì),必定會保她安全的,救人之事可以徐徐圖之。
林姜冷靜下來,將所有思緒整理成線,也稍稍安心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