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司以周興成意外受傷而告終,應周興成方訟師文悅的提議,廖芳貴將案件推遲到來年正月初八進行。
前來助陣的百姓心中或多或少有些失落。
他們本以為宋玉這次只是幫朱清訟休夫案,只字不提幾年前的梨園慘案。
好不容易等到他隱晦地借用神明之說指出梨園那幾十條人命,周興成卻摔倒受傷了。
盡管他們一致認為周興成的驚慌失措正是因為宋玉提了梨園命案導致的,卻又能奈他何,不過是心中指責一番而已。
六年前慘案懸而未決,此次訟狀又被推遲。
百信們像是被人從頭頂澆了一盆冷水般,紛紛認為這場民意挑戰(zhàn)皇權的訟狀,又以失敗告終。
官司退下后,一眾各自散去,朱清隨著柳絮兒而去,宋玉則領著宋憐小嬋,趙史青回到書鋪。
“哥哥,方才在公堂上你提到梨園幾十條人命時,周興成表情明顯不對。哥哥何不趁機逼問他六年前的梨園案?!?p> 宋憐對哥哥在公堂上,周興成受傷后并未乘勝追擊感到不解。
不僅是他,小禪同樣不理解,她們認為當時官司已經對宋玉有利,只要趁勝主機,必能贏了官司。
宋玉無奈搖頭道:“你們認為官司打下去能贏?”
“當然了,哥哥在公堂上的氣勢,絕對碾壓他們?!彼螒z崇拜道。
宋玉伸手在她臉上捏了捏,“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我之所以同意文悅將官司推遲到開春后進行,原因有兩點?!?p> “哪兩點?”小嬋問道。
“其一,周興成與朱清的婚約乃皇帝御賜,除非天子開口,否則豈能休夫??擅鎸@般有利的證據,周興成與文悅在堂上卻只字未提此事,你們不覺得奇怪?”
宋憐臉色微變,“確實挺奇怪的。這般說來他們肯定是還有什么后招沒出?!?p> 宋玉點頭:“這點也是我奇怪的地方,在不知道對方后招的情況下,或許推遲案件審理,能給我們足夠的準備時間,這是其一?!?p> “其二,朱夫人今日也有些奇怪。”
“她有什么奇怪的?”小嬋好奇。
“我也說不上來,她似乎比那日我初見她時,變得柔弱了。若非周興成鞭打她時,她眼中閃現(xiàn)的堅毅,我差點懷疑她不是那日那位朱夫人?!?p> 宋憐與小禪并未見過朱夫人,也無法佐證宋玉的猜想,她們只是認為,宋玉說的、想的、認為的、都是對的。
“還有,朱清是跟周興成一起上堂的?!?p> “那有什么奇怪的,她與周興成本就是夫妻,住在一起,一起上堂不是很正常嗎?”小禪覺得姑爺有些多想了。
“正常嗎?”宋玉蹙眉反問。
“不正常?!本梦撮_口說話的趙史青插話道:“若是朱夫人與周興成沒打這場官司,出雙入對便是正常??勺灾旆蛉诉f上訟狀后,他們的關系決裂敵對才算正常,怎么可能還住在一起,同時上堂?!?p> 宋玉微微抬眼,看向趙史青的目光中閃現(xiàn)一絲眸亮,問道:“你說說看,他們?yōu)楹螘瑫r上堂。”
趙史青憨笑起開,“掌柜我認為原因有二,要么是巧合在府衙門前遇上。要么是他們上堂前確實在一起?!?p> “合理?!彼斡顸c頭,“那你更傾向哪種可能?”
趙史青搖頭,“說不上,兩者雖都合理,卻又都不合理。若是他們真在府衙門前巧遇,以周興成上堂后對朱夫人的態(tài)度,在府衙門口巧遇的話,估計那時便打起來了,不可能如此安靜?!?p> 宋玉點頭示意他接著說。
趙史青接著分析道:“正因為這點原因,也推翻了第二種可能,若是他們上堂前便在一起,也不可能如此相安無事?!?p> 宋玉咧嘴笑了起來,“除非只有一種可能。當時在場的還有第三個人,而且那人氣場強大,足以壓住周興成?!?p> “啊……”趙史青恍然大悟。
宋玉轉身朝宋憐柔聲道:“憐兒,你幫我查查看,今日是否有位大人物去過府衙,順道讓人提醒下朱夫人近日小心些?!?p> 宋憐點頭剛要離去,卻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擔憂道:“哥哥,你是覺得周興成會對朱夫人動手嗎?那他會不會也對哥哥動手?我讓阿大阿二這幾日來保護哥哥如何?”
“這……不必了吧?!?p> “就這般說好了,憐兒這就去辦?!彼螒z俏皮地跑開了。
她離去后,宋玉轉身朝趙史青道:“后日便是年三十,到時來蘇府吃頓年夜飯吧?!?p> 趙史青連連搖頭,“掌柜不必了,我那日也要回家看看。”
“噢?”宋玉有些意外,他記得趙史青好像是個孤兒,哪來的家人。
見他拒絕,宋玉也不再堅持。
“今日便關了書鋪吧,給你放幾天假,來年初九,正式營業(yè)?!?p> “關這么久?”趙史青面露難色。
宋玉拍著他肩膀眨眼道:“放心,工錢照舊?!?p> 趙史青紅著臉尷尬道:“掌柜我不是那意思。錢財與我而言不過身外之物,所謂……”
“哎,本打算發(fā)點壓歲錢給你的,既然你這般說,倒是我想的俗了些?!?p> “不俗,不俗,壓歲錢嘛,多多益善?!?p> “呸,想得美?!毙冗艘豢?,翻著白眼。
……
廿九,喜慶祥和。
蘇府上下被仆人們掛滿了紅燈籠,按照習俗,對聯(lián)要等到年三十張貼,燈籠卻在廿九便掛上,寓意祥和久久每一年。
這日蘇老夫人請了裁縫到各院給量測身體,準備給各院置辦些新衣裳。
小禪特別開心,自裁縫走進西院起,她便一直笑著,念叨著一些添新衣的美好寓意。
“小嬋,你們小姐平日里不給你們置辦新衣嗎?”
宋玉忍不住問道。
小禪搖頭又點頭,解釋道:“府上丫鬟每年都有八套衣裳,春夏秋冬各兩件。但那些個衣裳都是尋常布料所做粗麻布衣。年關這件可不一般,都是錦袍,雖說顏色素了些,面料卻是極好的。府上很多丫鬟都把它捎回老家孝順爹娘去了,舍不得穿呢。”
“你呢?你家人在哪?”宋玉好奇問道。
小禪撓頭道:“小嬋七歲便被父母賣進蘇府,早記不得他們的樣子了?,F(xiàn)在蘇府就是我家,小姐與姑爺便是小禪親人?!?p> 宋玉笑著拍著她的腦袋,沒再說話,這丫頭不正是大多數封建制度下窮苦人家子女的真實寫照嗎?
為了生存,很多父母只能將子女賣入大戶人家,男為奴才,女為婢。
“你恨他們嗎?”
“不恨,他們必然有苦衷的,再說小姐對我很好,時常給我添新衣,上次被偷的那件皮草披風便是小姐去年送給我的,可惜被偷了?!?p> “.……”
宋玉覺得下次遇到蘇蘇姑娘,得把那件皮草披風取回來還給小禪才好。
這丫頭倒是個有情有義之人。
只是何時能再見到蘇蘇呢,再翻一次墻?
別人是轉角遇見愛,宋玉覺得自己是翻墻遇見愛。
夜里,門房有人送了封信來西院,說是宋府托人捎來的。
宋玉大致看了下信中內容,信是父親宋知守寫的,內容是邀請宋玉年后領著蘇紫苑回宋府回門。
也就是傳說中的‘回娘家’。
“姑爺,什么時候回宋府?”小嬋問。
“再看吧?!彼斡駸o所謂道。
他對宋府唯一留戀的便是妹妹宋憐,自從與宋憐相認后,他幾乎天天能見到妹妹。
宋府其余那些人……見與不見,無甚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