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夜君慕來到洛倩殿中,洛倩命人呈上銀耳蓮子羹,陪著他喝了半碗。燭光裊娜,洛倩派人帶他去內(nèi)殿休息。
從洛家?guī)淼氖膛媛遒欢藖斫馑?,飲過之后換上普通宮女的衣裙,確認(rèn)君慕暫時不會醒來之后,披著夜色,獨自向花園深處走去。
更深露重,簌簌行于月光晦暗,此時入夜并無行走的人,縱然有人經(jīng)過也只是行色匆匆。
服侍的奴婢心中惴惴不安,她問洛倩:“娘娘這樣做,值得嗎?”
沒有值得與不值得,洛倩這一生,原本就不是為了值得與否活下來的。
等了三刻左右,天上辰光微亮,原本避于扶桑花叢下的夜墨盼緩步走出,視線相撞于秋風(fēng)瑟瑟的庭院,其間落葉陣陣,繁花無聲。
他目光復(fù)雜,洛倩想起多年前,剛剛嫁給他時,少女的情懷在心愛的男子面前多么的尷尬,又是多么的緊張,總是希望將自己最好的一面展露給對方看,可他卻有個心心愛愛是女子。
那時候洛倩就是這樣看著他,欣喜又傷心,難過又倔強(qiáng)。
就這樣漫不經(jīng)心把當(dāng)年愛戀他的故事閑閑講給他聽,還有那盅湯,洛倩笑著問他:“你還記得嗎?那時候我天天燉湯給你喝,熬了幾個時辰,就怕府中廚子做的不合你口味,便親自守在爐火面前。”洛倩淡淡瞧了瞧他微微顫抖的身軀,和慢慢褪去神色的兩頰,輕聲道,“你忘了吧,你在洛家住了三年六個月,我整整給你煲了三年六個月的湯......”
終于無法忍受,他單手扶住扶?;?,劇烈晃動。他抬起赤紅的雙眸,緊緊看定她,艱難道:“對不起,小洛。”
用對不起三個字傷人真是何其簡單的事情。
洛倩伸手捋了捋頭發(fā),想到了父親,便笑著和他繼續(xù)道:“那時候父親多喜歡你,總覺得我任性,配不上你,只是他死了,他死得那么早。他死之前,還勸我要和你好好生活,好好活下去。”洛倩漫不經(jīng)心地說著最殘忍的話,眼淚卻是不受控制的落下來,一滴一滴濺在手背上。
他踉蹌著錯步上前,幾乎是狠狠的擁住了洛倩,溫潤的唇瓣擦過她冰冷的額頭,啞聲艱難道:“對不起......”
那些湮滅在遙遠(yuǎn)年代里不可觸及的往事,那些相見不能承認(rèn)的傷害,他低首用額頭與她相觸,悵然相擁,仿佛擁緊錯失多年的時光。
那是洛倩從少女時代開始等待起來的擁抱,而他到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不適合擁有他了,而夜墨盼,也一樣。
他不知道,洛倩早就瘋了,瘋在三個月前的那個夜晚,被他侍妾送來的那碗藥生生逼瘋的那個晚上,也醒在三個月后的那個夜晚,她夫君說對不起的那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