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謠言變成事實,當船開始進水下沉,最先知道消息的那批人總會想法自救。
周澤走后,公司業(yè)務線職位最高的就是二手部的三位區(qū)經(jīng),吳巍,劉楨,謝斌,以及新房部的總監(jiān)郝敏。
他們四人加上財務經(jīng)理楊麗,行政經(jīng)理劉潔,聚在一起,開了個小會。
首先第一項議題,清查公司賬戶。
楊麗沒多解釋,當著眾人的面,打開所有公戶以及周澤留在公司使用的私人賬戶,每一個賬戶,余額都是個位數(shù)。
目前公司所有的運營費用都處于停付狀態(tài),連最基本的門店飲水機的水票都沒錢購買。
公司積壓拖延的各種誠意金,定金,房款,稅費,已經(jīng)壓不住了,客戶這幾日都在陸續(xù)上門追討。
有些脾氣暴躁的業(yè)主或客戶,甚至動手打了跟單的經(jīng)理,誰讓當時交錢的時候都是這些經(jīng)理親手收取的?收錢的時候各種保證,各種承諾,現(xiàn)在一句,老板跑路了,公司賬上沒錢就不用退了?
“麗麗,公司現(xiàn)在缺口資金到底是多少?”吳巍問道。
“粗略統(tǒng)計,金額大概是兩千三百多萬?!睏铥惢氐馈?p> “這么多~”劉楨苦笑著搖搖頭,“這么大一個窟窿,哪里填得起,看來公司只有破產倒閉了?!?p> “破產倒閉都是小事,業(yè)務部的人親手收的錢,現(xiàn)在客戶業(yè)主上來鬧,誰管你公司倒閉不倒閉的?有錢還錢,沒錢先打一頓,再扭送派出所說我們詐騙都沒法反駁?!敝x斌不無擔憂的說。
“當前之計,我們要掌握主動,應該先主動報警,主動向社會公布周總跑路這個事實吧?!眲嵰彩强嘈χf,“起碼我們主動公布,不會被客戶業(yè)主說我們坑洼一氣,聯(lián)合起來欺騙他們,豈不是百口莫辯?”
確實,如果主動報警,主動向社會公布周澤卷款潛逃的事實,不管客戶業(yè)主信不信,但起碼可以讓他們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而不會將所有的怒火都撒向業(yè)務部的員工。
“那接下來我們應該怎么辦?”郝敏問道。
周澤跑路,其實新房部的壓力,及其帶來的不良影響并沒有二手部那么大。
新房部被周澤卷走的款項,大概只有五百多萬,全部都是開發(fā)商結算給頤翠的代理傭金。這五百多萬,又分成兩部分,其中三百多萬是頤翠作為多個新房項目一級代理,要結給二級分銷商的傭金。剩下的兩百來萬,則是頤翠自己二手部以及新房部直接銷售的代理傭金。
結給分銷商的傭金,只要明說了老板攜款潛逃,估計分銷商的老板們除了法院起訴之外,也只能自認倒霉。畢竟這是公司對公司的行為,開發(fā)商的傭金也是先打進頤翠的公賬的,作為老板,他們也明白這事就是周澤一人所為,跟頤翠的新房部,跟郝敏半點關系都沒有。
至于要結給頤翠自身的傭金,那就更不用解釋了。郝敏,以及整個新房部,都會因為周澤的攜款潛逃,半分提成都沒有呢,也是受害者,業(yè)務部的老大們更不會怪責她半句。
“怎么辦?先去報警唄,這是第一步,看看警察怎么說,看看客戶業(yè)主什么反應,我們才能決定何去何從?!眳俏≌f完,點起一支煙,大口的抽著。
“那公司的事你們先聊,我跟麗麗先去報警吧!”劉潔看再聊下也聊不出什么,干脆先跟財務去報警立案。
“這事,主要擔責還是你們二手部,我們新房部大不了工資提成不要,換個公司也能生存得很好?!焙旅粽f完,也要起身要走,“你們聊吧,有什么決定通知我一聲就行。一會有個項目要開盤,開發(fā)商叫我去剪彩,我就不陪你們了?!?p> 等郝敏走后,謝斌左右看看吳巍跟劉楨,一臉愁容的說:“兩位老大,我看公司是鐵定保不住了,你們有什么想法?或者要去哪里的,可要帶上我呀!”
“當務之急,是找別人融資注資進來,保住公司的日常運營,這樣公司才有翻身的可能。”吳巍吐出一口煙,說道。
“吳總!兩千三百多萬的窟窿啊,誰一時半會的有這么大的資金進來?”劉楨冷笑一聲,說:“再說周總跑路這事傳開后,誰敢進來?拯救頤翠,做善事嗎?”
“劉總你誤會!”吳巍搖搖頭,說:“錢畢竟是周總拿的,每一張收款收據(jù)都有公司的財務章。所以這事,我們除了挨客戶業(yè)主一頓罵,最慘也就是挨一頓打之外,相信我們不用再擔什么責任。而清白的我們,換個招牌,不就是個新公司嗎?資方進來,不用收購頤翠,收購我們這批人,把周澤欠我們的工資提成給我們發(fā)了就行。”
“對!”謝斌也點點頭,說:“只要有哪位老板愿意把這五個門店接下來,把兄弟們七月份八月份的工資提成發(fā)了,那我們華中戰(zhàn)區(qū)愿意繼續(xù)留在新公司?!?p> “這事,再說吧!”劉楨現(xiàn)在不愿變態(tài),起身說道:“不管怎樣,咱們還是抓緊回去開經(jīng)理會,把相關情況通報一下,讓兄弟們心里也有個準備,在面對客戶業(yè)主上門打鬧的時候應該怎么應付!”
在區(qū)經(jīng)們商討公司何去何從的時候,頤翠地產郁金香分店來了十多個人,是來找何思明要求退錢的。
為首的客戶陳軍,是H市下面鄉(xiāng)鎮(zhèn)白沙人。白沙,這是一個以爛仔聞名整個H省的鄉(xiāng)鎮(zhèn)。
十天前,何思明帶陳軍看了一套房子,交了五萬的誠意金讓何思明去跟業(yè)主談價格。因為陳軍的出價實在太低,業(yè)主價格又咬得很死,本來前幾天就通知陳軍,說價格太低,業(yè)主不愿意賣,讓他拿收據(jù)來退錢的。
陳軍當時急著回白沙辦事,就先把收據(jù)給了何思明,說好誠意金當天下午五點半前退的,結果當天沒退成,第二天也沒退成。陳軍就有點火氣了,到了第三天,第四天還是沒退成功。
陳軍就火了,已經(jīng)在電話里把何思明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并且下了最后通牒,不管任何原因,如果何思明再不給他退錢,他就卸了何思明的一雙手。
又拖了陳軍三四天,陳軍終于按捺不住,從白沙帶了十來個小兄弟上來會會何思明這個大陸仔。
何思明肯定招架不住呀,把這事給凌楓一說,凌楓想都沒想,直接讓何思明出去避避,這事他來應付。
“砰~~”的一聲,陳軍一進門店,當下就把一個灰色的麻布包,用力的往茶幾上一砸,差點沒把玻璃茶幾砸碎了。看那布包鼓起來的長條形狀,里面似乎裝的是刀。
這時候門店的人不多,A組B組的人聽說老板跑路,都沒心思上班了,今天集體曠工。C組彭書華的人,倒是早上來打卡露了一下臉,除了徐佳涵,彭書華之外,其他人全都借口外出帶看,一直沒回店里。
凌楓的D組,人都來了,但是上班狀態(tài)也是無精打采的。畢竟老板攜款潛逃,公司面臨關門倒閉,此時誰還有心情上班呢?
現(xiàn)在一見陳軍進門這氣勢洶洶的樣子,留在門店的人不由得有些害怕。彭書華拿著手機,想要偷偷的報警,凌楓按住他的手,示意不用報警,他去解決。這事不給客戶一個滿意的解釋,一個合理的處理方案,光是報警解決不了問題。
萬一下次客戶不來門店,直接路上跟蹤,直接玩陰的呢?那豈不是防不勝防!
“何思明呢?把何思明給我叫出來!”陳軍帶著三個人在店里,左右四處搜尋著何思明。
門店外,還有七八個年輕人手持木棍在守著。
“陳大哥你好!”凌楓迎了上來,說:“何思明今天休假沒來,我是他的經(jīng)理凌楓,你的事我也清楚,不如我來跟進吧?!?p> “凌經(jīng)理?”陳軍眼神不善的瞄了凌楓幾眼,想起來了,說:“對!哪天我交錢的時候,你也在!那么我話也不多說了,我不管何思明是真休假還是假休假,總之老子就一句話,今天要不把錢還我,天王老子來了,老子也要他趴著回去。這門店,老子先砸了,然后再去卸了何思明的一雙手。”
“我明白你的心情!”凌楓給陳軍倒了一杯水,他不要,再給他遞了一支煙,這次接了。
幫陳軍點完煙后,凌楓想請陳軍到簽約室談,但是他不肯,就是要站在門店大廳。
“你應該也聽說了,我們老板攜款潛逃。”凌楓想著,要把這個事實灌輸給陳軍,再把責任慢慢引導過去。
可陳軍不吃這一套,雙眼一瞪,惡狠狠的說:“你們老板就算死了也不關我屁事!誰收我的錢,就誰把錢退給我,其他的老子不想聽!”
“錢確實是何思明經(jīng)手收的,但是當時是直接刷卡進的公司賬戶,何思明從頭到尾沒有碰過這筆錢的一分一毫?!绷钘髂托牡慕忉?。
“是這樣沒錯,但是老子不管,反正錢是何思明親手經(jīng)辦的,老子管這錢最后到哪里去又被誰花了,老子只認一件事,何思明收了老子的錢就給老子退回來就行。”陳軍不耐煩了,他感覺跟凌楓談的全部都是廢話,完全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東西。他只想要錢,凌楓要說的道理,盡管跟警察說去,他反正不聽。
“這樣吧!我建議陳總你報警!”
凌楓的建議,讓陳軍聽的有點蒙!媽的?報警?他帶刀帶著棍子,準備一言不合就要開打,開砸門店的,你讓他報警?
“你他媽的是不是腦子有?。坷献又幌胍X,報什么警!自己報警抓自己嗎?你他媽的是在諷刺老子嗎?”陳軍一巴掌推在凌楓胸口上,一下子將凌楓推得往后倒退幾步。
一直在旁邊關注著整件事的馬東錫,一下子也站了起來,沖到凌楓身邊扶住他,同時雙眼怒睜,盯著陳軍。
“哎喲!還敢?guī)褪郑阈∽邮遣皇瞧ぐW了?”陳軍一指馬東錫,冷笑著說:“你再瞪著老子,信不信今天老子先把你廢了?”
陳軍身旁的兩位青年,此時臉色不善,陰測測的笑著手拿半米長的木棍圍了上來。
凌楓一看不對,趕緊把馬東錫擋在身后,給陳軍陪笑道:“陳總不要誤會!我這兄弟自小斗雞眼,看誰都像瞪著別人。”
看陳軍不為所動,凌楓趕緊又說,“剛剛讓你報警,意思是去派出所立案,五千就算詐騙了,何況五萬呢!先報警,如果萬一將來抓到我們老板,或者我們老板同意賠償退錢的話,那是按照報警的先后順序來的!”
陳軍一聽,這才臉色稍有緩和,不過嘴里還是強硬叫道:“派出所又不是你家開的,你以為報警就能要回錢?老子不管,今天你們必須給一個交待,不給錢就打人砸店?!?p> “如果打人砸店能把事情解決,那么陳總你盡管動手。”凌楓說完,陳軍當下又是大怒,一個箭步?jīng)_上去,左手卡著凌楓的脖子,右手握拳高高舉起就要打下來。
這時馬東錫又要沖上來,彭書華看場面快要失控,趕緊低頭打起110,而楊可此時也一臉不忿的要上來幫忙。
“不要動!”凌楓大叫一聲,左手在身后快速的擺著,示意馬東錫,楊可等人不要輕舉妄動。
同時右手一指墻壁角落的攝像頭,示意陳軍看過去,“陳總!那是監(jiān)控,你本來是受害者,你動手了就變成施暴者了。到時證據(jù)確鑿,陳總你的錢還要不回去,先賠我醫(yī)藥費,甚至搞不好還要進派出所。這何必呢?咱倆非要鬧得兩敗俱傷,讓我那個無良老板偷著樂嗎?”
看到有監(jiān)控,陳軍心里一驚,同時覺得凌楓說的不無道理,于是悻悻的將卡著凌楓脖子的手松開,一揮手讓身邊就要動手的兩位青年退后,盯著凌楓說:“你們店里有監(jiān)控,不代表大街小巷也有監(jiān)控。冤有頭債有主,這事解決不了,何思明肯定得廢?!?p> 語氣還是強硬,但是陳軍的態(tài)度卻是明顯的軟了下來,凌楓當下趁熱打鐵的說:“陳總你放心!這事沒解決,我們一天都不會心安。H市那么大,我們也跑不到那里去。你看,這事我給兩個建議,你聽聽如何?”
“你說吧!”陳軍點點頭,知道這事來硬的始終不是什么好辦法,還是聽一下建議吧。
“我把你的收據(jù)先還給你,這上面有公司的財務章,你拿著這個收據(jù)先去派出所立案,將來如果我們老板被抓到,他不想坐牢要賠償?shù)脑?,你這報案了肯定能要回錢?!?p> 凌楓說完,讓門店行政從保險柜里拿出陳軍交回來的收據(jù),遞給陳軍,補充說道:“同時陳總你可以到法院起訴,申請查封公司,到時公司的財產拍賣,不管最終拍得多少錢,也總有你的一份?!?p> 陳軍躊躇了一會,搖搖頭,冷笑著說:“我就姑且信你一回,不過你讓何思明那小子長眼一點,這事他不敢親自出面跟我協(xié)商,光想著把別人推出來擋槍嗎?”
“陳總你放心,你先去立案,先去起訴,回頭我跟何思明一起請你喝酒賠禮!”凌楓微微一笑,知道今天這事就算圓了過去。
只是一想到未來的日子,還不知道會有多少次像是今天的這種爛屁股要擦呢?一想到這里凌楓的心里就發(fā)愁得不行,特別是謝曉莉收的哪個包稅的費用,總共二十萬!二十萬啊,都被周澤那混蛋卷跑了,那么大一筆錢,客戶要打要鬧就不是今天陳軍這種小兒科了!
待陳軍帶人走后,北方戰(zhàn)區(qū)微信管理群的信息響了起來,“各位經(jīng)理,半個小時候后區(qū)經(jīng)辦公室集合!有重大事情商討!不得缺席,不得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