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阿馬湖洞穴
凌子君捂著頭,神情十分痛苦,想起來了,一切都想起來了,神界的、魔界的事情,一切都想起了。自己就是如今天界的無妄帝君,神魔之子。幾百年前,自己悄悄潛入魔界,將百丈都勻封印于此,為的就是今天的這個萬一,自己要的從來就不是百丈都勻家族的法寶,更不是不擔心他將那個秘密說出去,而是百丈都勻的魔力與其他人不同,可以讓人恢復記憶,哪怕是投胎成凡人被消除了原本的記憶。如果自己轉世成凡胎如當年的蘇玉一樣,沒有記憶那可不妙,那人當年被封印之時留在自己胸口的封印,依然力量不減,不僅封印了自己的大部分力量,還將轉世成凡人的自己,記憶全部封印了。還好這一次自己留了一手,通過解開封印百丈都勻的陣法釋放他的魔力讓自己重新拾回記憶,百丈都勻從頭到尾只是自己恢復記憶而設置的一個局,而魔界的瘴氣就是自己恢復天界部分修為的引子。
若不是自己記憶被封,怎么會落得被一個小小的百丈都勻羞辱,又怎么會累得自己喜歡之人喪命。
望著眼前一堆略微鼓起的塵土,那是云若最后離開的地方,凌子君滿眼冰冷,像是萬年不化的冰川,看向百丈都勻,似乎在看一個將死之人。
百丈都勻忽然感到凌子君的氣息有些不對了,他身上的魔力越來越濃厚,不解的說道:“你不是轉世成了凡人嗎?怎么會還有這么強大的魔力,凡胎怎么可能承受這么大的魔力?!?p> 望著凌子君充滿凜冽寒光的雙眼,百丈都勻自知今日難逃一劫,忽然大笑,“當年為了保住那個秘密,逼我交出我族的法寶,您才想方設法將我困在此處,沒想到如今為了人族一個小女娃,竟然對我起了殺心,堂堂的大君也會對人族的一個小女娃有情,真是有意思。都勻臨死之際能看到這樣的大君也不枉活了這許久?!?p> “可惜,這女娃兒已經(jīng)死了,若早知道大君對她有情,我一定會留下她的性命?!?p> 凌子君心已冷,身上的血液也像是凍住了,從內(nèi)到外,整個人透出深深寒意,無意在同百丈都勻廢話,一抬手,一道術法之后,百丈都勻化成劫灰。
或許心緒難平,凌子君身上的魔力并未因百丈都勻的死去而有一絲一毫的減少,反倒是越來越濃厚了。
凌子君此時腦子一片空白,只是本能想要靠近,可手腳卻不聽指揮,甚至一呼一吸之間都透著鉆心的痛。他艱難的一步步的邁向云若化成的塵土,每挪動一步就像要耗盡全身所有力氣一樣。
若我只是一個凡人,你也不是鏡靈,也許就不會遇到這些事情,不會讓你殞命于此,對不起,終究還是害了你。
若你只是一個凡人,無論你想跳出輪回還是繼續(xù)做凡人,我都可以守在你身旁。你若繼續(xù)想做凡人,我就留在人界陪著你,直到你輪回轉世,下一世,我還會找到你。若你想跳出輪回長生不死,我可以去神界小梵天去取珈藍白玉,讓你長生不死。護住你心神,不讓你墮魔??蔀槭裁磿@樣。
我這一生,失去了太多,沒想到最后,連你也失去了。曾經(jīng)的蘇玉失去了你,如今的我也失去了你,為何,我一直在失去,失去了母親,失去了母族,失去父親,失去了父族,我一路走來,小心算計,步步為營,可為何如此小心翼翼的我,最終還是失去了你。
凌子君走到那堆塵土前,剛單膝跪下去就有一只手伸了出。
“哎呀媽呀,差點被憋死了~~~”說著云若從那堆塵土中爬了出來,順帶抖落滿身的塵土和擦擦臉上的泥土。
凌子君死死盯著云若,怕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一廂情愿的幻覺。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這次玩脫了,還好我外套管用。不過湖底都是淤泥,不被砸死也被淤泥悶死了。這些淤泥又不是火山泥,還能做面膜,真是的,弄得我一身都是泥?!闭f著轉頭四處看看,“那二貨呢?怎么不見了~~~”
“你的眼睛~~~怎么紅紅的~~~”云若沒看見百丈都勻,轉頭就看見了紅了眼眶的凌子君,話還未說完就被他緊緊擁入懷中,失而復得,此時的凌子君才覺得開始停止了跳動的心又活了過來,全身的血液又流動起來,原來自己還未被這世界拋棄。
“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沒有離開我?!绷枳泳穆曇舳加行┻煅柿?。
云若不明白凌子君為何突然這么激動,只是感到凌子君緊緊圈住自己的雙臂,越來越緊,自己快被他勒斷氣了,“那個~~~你先松松,我快喘不過氣了?!?p> 凌子君這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太過用力了,急忙松開云若,“你沒受傷吧?”
云若搖搖頭,在看看凌子君,眼眶有些發(fā)紅,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你~~~這是哭了?”
凌子君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有些別扭,“你開始不是說過,湖底有泥沙,沙子進眼睛了”。
小樣,這么挫的謊話我三歲就不玩了好吧。“同時進了兩只眼睛?”
凌子君起身將手遞給云若,“沒事我們就離開這里?!?p> 偶爾逗逗凌二公子也是人生樂趣,云若打趣道,“放心吧,這里就我們兩個人,就算你承認了,我也不會告訴別人的,你就承認了吧。你還是很舍不得我的吧?!辈荒苤皇俏页源?。
躺在地上挺尸的蒲一凡,兩位,我覺得我還可以搶救下,可不可以不要無視我的存在。
凌子君被云若鬧的有些不好意思,別開頭,反問道:“你剛才說對不起是什么意思?”
想到剛才云若就覺得有些冒火,“我不是想幫你忙嗎?誰知道剛才那個二貨力氣太大了,我撐不住了,被他推地上了,沒幫你上你的忙啊?!?p> 凌子君有些窘迫,覺得剛才自己的樣子蠢死了,剛才當真心神大亂,竟然沒先確認云若是否無事。這丫頭,真是,害得自己白白傷心了那么久。不過還好,還好這丫頭沒事。
“對了,你的這件衣服?”
云若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外套,一點傷痕都沒有,還是有心害怕的拍拍自己的胸口,“還好還好,開始還以為這次玩脫了,沒想到這衣服還真是好用,虧得這件衣服,連一點皮都沒有蹭破,只是摔了個狗啃泥?!?p> 凌子君嘴角勾了勾,讓人如沐春風,“你說誰是狗呢?!?p> 云若才發(fā)覺把自己給罵了,“我這不一激動就說錯話了。”不過,能看到美男微笑圖,也算賺到了。凌子君早已不似當初,每次臉上的笑容都是皮笑肉不笑,現(xiàn)在的笑容越來越多發(fā)自內(nèi)心真心的微笑了。
凌子君突然想起這件衣服當初在陽歙之淵連仙器也不能傷及分毫,而今,魔界二十一大司之一的百丈都勻舍生一擊也不能傷其分毫,雖然百丈都勻被自己困在陣中幾百年,耗盡了他大部分魔力,早沒有當年十分之一的力量,但依然不是一件仙器能夠相較的。整個七界只有一樣東西才可以做到,那就是上古時代由神界紫霄羅蘭編織出來的素羽天衣。
遠古神界有逍遙之界,內(nèi)有奇樹,渾身長滿白絲,喚無塵千絲,此樹生靈,靈喚紫霄羅蘭。白絲所織天衣,名喚素羽,天下神兵皆不可破,唯無塵千絲樹枝可破。
只是這件天衣不早就在上古時代那場戰(zhàn)役中,隨著那人被封印之后失蹤了嗎,為何如今會穿在云若身上。而逍遙之界在那人被封印的一瞬間也消失在七界之中,再無影蹤。難道是,不可能,怎么可能。
凌子君的心一點點的往下沉,讓云若取出腰間的小銅鏡后,凌子君在手中聚集靈力,試探小銅鏡,銅鏡感受到他的靈力,散發(fā)出一層淡淡的赤紅色光芒,果不其然,這面銅鏡才是上古時代消失的正真的坎水鏡。
難怪,難怪一直沒有沒人發(fā)覺,沒人發(fā)現(xiàn)云若有什么不對,有了這面坎水鏡,掩蓋個人的氣息,就算是面對面也很難發(fā)覺一個人的真正氣息。只是,為何是云若,為什么一定是云若,凌子君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
凌子君怎么想都不會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沒想到自己算計了這么久,自以為算無遺策,沒想到結果竟是這樣,難道這一切都是那人的算計。
云若望著凌子君,覺得他的表情怪怪的,好像一會開心一會悲痛的,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凌子君就算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之人,就算現(xiàn)在兩人身處魔界,前路未知,也未曾見過凌子君有半分的膽怯和猶疑,難道自己剛才的玩笑開過了?
“你~~~沒事吧?沒有受傷吧?”
回答云若的是被凌子君一把擁入懷里,云若被凌子君搞得有些懵,搞不清楚他這是怎么了,“你那個,怎么了?”
凌子君沒有答話,只是耳邊還可以聽到凌子君呼吸的聲音,和兩人的心跳聲,在這寂靜的湖底,這點呼吸聲都那么清晰,一點一點,吹進了云若的心里。
凌子君現(xiàn)在心里的痛苦和糾結怕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當初封印那人的時候被那人逃脫在外一絲元神,如今虛界結界封印松動,而封印那人身體的地方也有異動,這一切都預示著那人要回來了,解開當初的封印,拿回自己的身體融合被封印的元神,重臨七界。
自己投胎到人界的目的就是要趁這個機會拿到五行鏡,解開太初之界,將當初逃掉的一絲元神一塊封印,并加固當初的封印,避免那人沖開封印,重臨七界。沒想到那人殘存的一絲元神,竟然借了軀殼,寄養(yǎng)在了凡人體內(nèi),只是那人為何會將元神養(yǎng)在云若身上,為何一定要是云若。難道說云若這副軀殼才是最適合那人元神的,天底下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那自己多年來的謀劃又該如何,自己日日夜夜忍受那人在自己身上下的封印所帶來的痛苦又該如何。自己父母的血海深仇,犧牲的族人鮮血,又該如何清算。
不對,凌子君又仔細感知了下云若的氣息,她身上既沒有生氣也沒有死氣沒有仙氣更沒有魔氣,并不僅僅因為坎水鏡遮擋原本氣息的緣故,云若不是凡胎,只是一個人偶,竟然只是一個人偶,被那人制造出來的人偶,用來孕養(yǎng)那人元神的人偶。
云若既是人偶,那江依依又是怎么回事?如果只是一個人偶又怎么會投胎轉世。難道當初那人被封印之前就未雨綢繆,所以在很早之前就做了江依依那個人偶,只是江依依遇到了蘇玉,原定的人偶出了意外,所以才做了另一個人偶云若?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命薄上的封印是自己親自下的,就算那人要動手腳也一定會自己發(fā)現(xiàn),世上最容易算計的是人心,最難算計的也是人心,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嗎?
蘇玉與江依依的相遇究竟是偶然還是那人故意安排?當年蘇玉身故,覺醒成無妄帝君的時候,就將代表情愛的蘇玉從自己身上剝離,作為無妄帝君,不需要那些虛無縹緲的感情。后又創(chuàng)造了一個獨立于天地間的獨立空間,將蘇玉困在其中,這才讓蘇玉作為一絲執(zhí)念能夠在天地間殘留許久。只是沒想到,剝離了那些無謂的感情,如今還會如此喜愛一個人。
是了,是蘇玉,他應該也有著無妄帝君的記憶,他當初決定散掉靈力,將他的感情回歸本體,為的就是保住江依依的轉世?他到是比自己灑脫,為了江依依可以不顧一切。
凌子君算計了許久,沒想到竟然會到如今進退兩難的局面,甚至自己曾經(jīng)的一個凡胎蘇玉,都算計了自己,將如今兩難的局面直接甩給了自己。什么青梅竹馬,什么書生,什么病逝,蘇玉還真能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不愧是自己曾經(jīng)的轉世,連對著自己撒謊都是面不改色,如果自己沒有恢復記憶,還真被蘇玉編的故事給騙了。蘇玉明知道前世的無妄帝君同那人不死不休居然還為了江依依做到如此,真是魔怔了。那如今的自己呢?自己又該如何?
凌子君自問自己從懂事起就是一個果決之人,權衡利弊,平衡全局,選擇一條對自己最有利的路。若是換做以前,找到了那人元神藏身之地,自己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想辦法封印,可如今,自己還能下去手嗎?
如果想要將那人元神封印就需要將云若連同那人的元神一塊封印,可自己怎么忍心,怎么舍得。現(xiàn)在的自己該怎么辦?凌子君第一次猶豫了。
云若不知道凌子君內(nèi)心的糾結和苦楚,就這樣,過了許久,才小聲試探道:“君君,你沒事吧?怎么臉色這么難看?”
凌子君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失態(tài)了,立刻放開了云若,說了聲,“對不起?!?p> “我們不是約定好不要相互說對不起嗎?”云若不明白凌子君為何從開始就一直怪怪的。
躺在地上繼續(xù)挺尸的蒲一凡淚牛滿面,兩位,我真的覺得我還可以搶救下。
兩人此刻才想起還在地上挺尸的蒲一凡,凌子君查探了下,見他還有一絲氣息,雖然不明白他一個半仙族,如何在剛才那種情況下逃出升天的。
凌子君一個術法扔過去,蒲一凡的命算是保住了,只是靈脈已斷,與普通凡人無異了。
蒲一凡真心感謝初代大祭司,早就預知了如今的情況,給他留了一塊護心鏡,才讓他保住了一條命,否則今天的他也是在難逃。他在昏迷之前,明明感到凌子君身上有強大的魔力,自己的靈根屬于仙族,若是使用魔力救治自己,反而會得到相反的結果。凌子君剛才治療的自己的靈力分明就屬于仙族,一個人根本就不可能同時擁有仙族的靈力和魔族的魔力,這兩種力量相克,就算是仙族和魔族也不會有后代,因為一般都會是死胎或者根本養(yǎng)不到成人。而凌子君身上無論是魔力還是仙族的靈力都如此強大。忽然蒲一凡想到了一個人,如今九天之上天界第一人,無忘帝君,傳說中,那人就是神魔之子,難道凌子君就是無忘帝君?帝君竟然會轉世成凡胎了?難怪,初代大祭司預言他會幫助我族一洗冤屈,那這位姑娘呢?又是何人?
不過這也不重要了,只要知道,初代大祭司的語言從未出錯,這兩人能幫助自己族人一血冤屈,重返仙界就可以了。
云若見兩人都沒事了,才朝蒲一凡問道:“這里是阿馬湖,那這里是不是有元靈草?”
聽到云若的問話,凌子君心里咯噔一下,這不過是蘇玉的一個謊言而已。
蒲一凡聽了云若的敘述后,搖搖頭說道:“這里根本沒有什么元靈草,更沒有可以阻止進一步消耗元神之力的東西,你們怕是被騙了。”
云若有些郁悶,心里將凌子君和蘇玉的前世問候了一番,想想好像順帶問候了凌子君和蘇玉,心里就更郁悶了。
“既然這里沒有元靈草,這里的事情也解決了,那我們現(xiàn)在是立刻出發(fā)西卡峽谷?”
凌子君淡然道:“不用?”
云若不解,“不用?那我們怎么回人界???”
凌子君劃破手指,對云若說道:“若兒把手給我。”
雖然現(xiàn)在有太初之界的限制,就算是無妄帝君也不能隨意穿越七界,但是這副身軀畢竟是凡胎,利用凡胎做指引,在借助少許坎水鏡的力量就可以直接回到人界了。
只見云若腰間銅鏡發(fā)出幽幽藍光,兩人瞬間消失在阿馬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