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神情顯然是極其不快的,不說黑眸里浮出的戾氣,單是自他身上散發(fā)出的陰冷又肅殺的氣息足以讓人打了寒顫。
可他的聲音卻是帶了一絲安撫,收斂了平素的譏誚。
云衍方才,的確是想殺她。
這種感覺,在伽藍寺有過一次,可現(xiàn)在又有些不一樣。
他早知道,此女口蜜腹劍,滿口胡言,十句話中九句是假,偏偏自己捉摸不透她的意圖。
三番四次地刻意討好,她意在什么,自己完全不知,反而一點一點被她牽動,不受控制似的。
他不敢去想,若是任由這種陌生的感繼續(xù)蔓延……最后,自己會變成什么。
發(fā)覺她不見之時,自己的內(nèi)心深處竟然爬上一絲恐慌,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迅速崩塌,墻傾驟毀。
甚至開啟了禁術(shù)查人,若非此前把青團鏡給了她,他不一定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nèi)找到她。
二哥信了云中山那女子的話,一直以為,那銅鏡是窺心鏡,其實不是。
普天之下,所謂窺心,不過一面,又早被人毀掉,哪里能再讓他尋一面。
他找的這塊,和窺心鏡是同一期鍛造出的,名喚青團,是感應(yīng)之器,能防范妖邪的傷害。
持有者有任何危險,贈器之人能有所感應(yīng),并鎖定其位置,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把人救出。
找到她的那刻,他沒料到入眼的畫面是這樣:男人如同一頭肥豬一樣趴在她身上,嘴里吐著污穢之言。
他胸腔之中的怒意和暴戾迅速漫延了整個心臟,必須殺了他。
于是沒有一絲猶豫地,召喚了摩耶,直接砍上了男人的脊椎骨,在巷子里把男人殺了。
按理說,因之前的惡斗,他這些天不能再妄自召喚摩耶,可干都已經(jīng)干了。
他不后悔。
只是心頭的怒意依舊沒有一點消減之勢,反而在觸及辛瑜的模樣更甚烈了幾分。
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他必須在此時斬斷……斬斷這莫名的憤怒和情緒。
如若不然……他不知自己以后會成什么樣,因為她。
分明這個人,說的話,沒一句真的,就像從前要給他糖的太監(jiān),只不過對他有所圖。
有所圖,他倒不怕。
他怕的是,辛瑜會是……那個貪圖月亮的騎士。
他緩緩地走向她,她卻似感知了他的想法。
眼帶嘲弄的朝著他笑。
心中驀地一空,一種從未有過的煩躁感迅速漫上心頭,腦中再次混亂一片。
他問:“你笑什么?”
喉嚨也干澀的可怕,腳步更是怎么也提不起來。
辛瑜卻頭一次,了然地告訴他,自己的真正想法。
那刻,他無比清晰地確定了一個念頭:這個人……他殺不了。
不管是因為二哥……還是其他。
肩上忽然蓋上一件夾帶著清冷香氣的外袍,辛瑜愣了愣,睜開了眼皮,入眼的是小變態(tài)蒼白的臉。
她心中不知該笑該哭,自己又賭對了。
瀾哥果然是殺手锏,一擊必中。
只是……真是難受,她暫時不想和小變態(tài)多說一句話。
堅持和放棄,往往是在一念之間。
方才,她的確生了放棄的念頭,大不了……不玩這個破攻略了,太特么不是人干的事了。
可現(xiàn)在,既然活下來,那還是珍惜自己來之不易的這條命。
她一向惜命,能活著自然最好。
“你……還能走嗎?”
少年的聲音啞啞的,如同十幾天沒喝過水一樣干澀。
辛瑜扯了扯嘴角,朝他伸出一只手。
少年顯然不解,烏黑的瞳仁盯著那只依舊圓潤卻不白皙的手看。
“扶我一把。”
她有些沒好氣地說,因為方才死命地喊叫了一場,喉嚨有些啞,聽著像是貓撓在心上。
少年緩緩地握住那柔軟的手,眼底墨色迅速暈開,如同湖面被扔進一顆石子,失去了平靜。
辛瑜借著少年寬大的手掌提供的支撐力,爬了起來,一拐一拐地走近倒在地上,眼睛睜得老大的刀疤臉面前。
又忍著疼,慢慢蹲下來,仔細地看了一眼刀疤臉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
原本鐵了心要揍他的決心,被一種同命相連的感覺取代,她欲抬手闔上這炮灰的眼,小變態(tài)卻快她一步,伸手擋住了她的動作。
“你干什么?”
他語氣很冷,白得嚇人的臉上布滿寒霜。
云衍皺眉想,她不知道臟嗎?
怎么能對著一個方才對自己行不軌之事的人,產(chǎn)生莫名的憐憫。
辛瑜何時竟是這樣富有同情心的人了?
那些壓在心底的懷疑,那些毫無證據(jù)的猜測,此時盡數(shù)冒了出來。
辛瑜看到他眼中的冷意和懷疑,又瞅了眼握緊自己手腕的手指。
“殿下,你把人殺了?!?p> 她在說,需要人給死人收尸的。
少年黑眸帶著譏誚:“照你的意思,孤該袖手旁觀才對?”
辛瑜嘆了一口氣:“尸體,要處理干凈,不然查到殿下這……”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想怎樣說才好:“我怕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皇上會降罪殿下?!?p> 少年瞳仁一震,看著她,良久才問:“你是辛瑜嗎?”
辛瑜聞言,全身血液似凝固一般,眼眸帶著震驚。
“殿下……這話,什么意思?”
她按下心中怕掉馬甲的恐慌,小心翼翼地問。
少年垂了垂如黑鴉羽的眼睫,再一抬起,神色恢復(fù)平靜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再問了一遍:“你是誰?”
“……”
“我所知的辛瑜,不會是這個秉性?!?p> 辛瑜面上帶著幾分掛不住的笑,死死咬住后槽牙,才把話彈了回去。
心中的焦急取代了之前的委屈,腦子里拼命地喊著系統(tǒng)。
卻依舊是,關(guān)鍵時候掉鏈子。
她內(nèi)心慌的一批,面上裝的嘲弄。
“我什么秉性了?”
“自私,愚蠢,好大,慕榮華富貴,惡低賤螻蟻。”
他說一句,面色冷一分。
“這是你原該的樣子。”
辛瑜:“……”
“可現(xiàn)在,卻會憐憫一個欺辱了自己的惡徒……”
甚至不怕不憎惡自己,反而三番四次地主動靠近。
他看著辛瑜的那雙眼睛透著幾分難懂復(fù)雜的情緒,最后道:“這不像辛家二小姐會做的事。”

西江坪
卡文好難受……寫了又刪……我需要票票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