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瑜這椅子還沒坐熱乎呢,耳邊傳入皇后這樣狀似無意而明目張膽的打聽。
她一向端的好神色,面上掛著淺淺的笑,一邊思襯著如何回答這話才好。
“好玩的倒是沒有,不過見著一位極會唱戲的角兒?!?p> 她說到這,抬起亮晶晶的眼眸看著皇后,帶著女兒家分享秘密的小心和激動:“是個男角,可惜命不好,被大蛇咬死了?!?p> 話里頭隱隱流露出一絲憐憫。
皇后不動聲色地收起辛瑜面上所有神情,彎唇笑了笑:“你這丫頭,還是這樣喜歡看那些個折子戲。”
辛瑜心下詫異,原著的那位喜歡戲子?
怕不是喜歡相貌好的才對。
“我聽衍兒說,鄴王這次還替碧城的百姓除了一大害?好像是你方才說的大蛇?”
辛瑜微微斂眉,謹慎道:“是斬殺了封山的一頭大蛇?!?p> 她心中卻是詫異,小變態(tài)居然把所有功勞都推到瀾哥身上,這和原著怎么對不上呢。
“這樣說來,鄴王當真是驍勇。”
皇后說話說的不明就里,辛瑜聽得難受,面上還得裝出仰慕附和的神色。她一時愈發(fā)贊嘆自己這裝了金的演技。
皇后倒弄著右手拇指上的墨綠色指環(huán),眼簾垂了垂,突然問道:“你可見過……藥莊的莊主姚術(shù)?”
“姚術(shù)?”
辛瑜沒料到這個名字會從皇后的嘴里蹦出來,一時沒收住表情,當真露出幾分驚訝。
眼梢忍不住地偷偷打量皇后的神色,一邊又說:“見過的,此次解藥的一味藥材還是姚先生開倉給的。”
皇后的神色有些淡,目光變得悠遠,輕忽道:“他如今如何了?”
辛瑜想了想,躊躇道:“剛經(jīng)歷喪子喪妻之痛,并不大好。”
皇后的神情漸漸僵硬,似乎沒聽明白她說的什么,忽然喃喃道:“竟真的落了個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下場么……”
一直不曾說話,站在一旁的王嬤嬤上前一步,低聲道了句:“娘娘,王妃還等著您送她的錦繡云鯉衫呢。”
皇后聞言,斂起百感交集,滋味難明的心思,重新笑了笑,帶著惱意罵了句自己,又吩咐王嬤嬤去拿東西來。
王嬤嬤一出去,內(nèi)殿就更安靜了,辛瑜也不敢主動挑起話題,畢竟多說多錯。
皇后抿了一口茶,心情漸漸平復(fù),辛瑜在下邊看著,只覺得自己道行還是淺了些。
瞧瞧這位情緒收放自如的路人甲皇后,比不得比不得。
她正這么想著,忽地又聽皇后略帶調(diào)侃道:“你方才同衍兒在門口站了那么久,說了些什么?”
她眼中雖然是帶笑意的,但那笑不達底,落在那張鵝蛋臉上便有些似笑非笑的意思。
“皇后是在打趣辛瑜嗎?”辛瑜瞪大眼睛,十分驚訝地看著皇后,面上不是惶恐也不是心虛,“我能和殿下說什么?他一向討厭我的?!?p> 這話一定沒錯。
燕云衍有厭女癥的,書里說了,他府邸的仆人都沒一個是女婢的。
皇后身為他的繼母,應(yīng)該是知道這事的,故意詐她話!
果不其然,皇后搖頭笑了笑:“罷了罷了。”
王嬤嬤這時捧著一裝了煙藍色的紗裙的方盤進來。
“娘娘,衣裳拿來了。”
皇后抬手指了指,眼神示意辛瑜:“瑜兒,看看合適喜歡嗎?!?p> ……
不同于皇后寢殿放了冰的涼,今夜云水閣十分熱鬧,燈火通明,朝中凡是能叫的上稱號的官員,皆聚在了此處,互相拱手恭維,聊些無關(guān)緊要的客套話。
燕云瀾作為一個無法忽視的神奇存在,又坐在全場最為顯眼的位置——主位之下的右下方,實在是引得了在場大部分官員的注意。
官員甲尤為好奇:“這位小半生大起大落的鄴王殿下,今夜是不是要一飛沖天,直上青云了?”
官員乙暗暗想著:“鄴王身邊坐著的那位女子,便是此次尸毒的最大功臣,前大將軍懷上的女兒了?皇上今晚會下發(fā)什么賞賜給鄴王夫妻?”
更有甚者在觀賞這對璧人,怎么看都覺得,這夫妻二人如此氣定神閑的坐在那喝茶,實在是一副極賞心悅目的景象。
于是,當身為燕國令人聞風(fēng)喪膽,指尖發(fā)顫的太子殿下突然出現(xiàn)時,全場居然難得的沒有怯怯懦懦地退出一條路給金光閃閃的太子殿下。
直到那位殿下笑吟吟地同作壁上觀的另一殿下說了句話,眾位大臣才驚覺太子殿下已經(jīng)到場。
于是乎,眾人齊齊俯首驚恐道:“臣等參見太子殿下?!?p> 而那位太子殿下,眼中卻好似只有鄴王一人,將那句話又重復(fù)了一遍,他說:“二哥,你曉得你家王妃,被皇后叫去了嗎?”
右下方的鄴王殿下端的溫和無比,十分慈祥地看向這位名不副其實的弟弟,回道:“人是嬤嬤從我手上叫走的?!?p> 太子殿下沒什么表情地應(yīng)了句,“哦,知道就好?!?p> 自此,也沒在說其他,而是在對邊的左方橫桌坐下。
云水閣雖然是叫做閣,但并非是建的數(shù)尺高的閣樓,而是一處依山傍水的圓型花園。
中間設(shè)了一座小高臺,專放供皇帝坐的寶座,下方有近五十桌的長形案幾,分別左右均勻放置,呈八字內(nèi)扣型。
皇帝在一眾擁簇中出現(xiàn),他身邊跟著的唯一一名華服女子,是近日頗為受寵的一位沒稱號的侍妾。
那侍妾長得極為寡淡,可眉宇間卻自稱一股溫柔,是江南水鄉(xiāng)女子獨有的美。
早來的朝臣們,兼已經(jīng)不是殿下的鄴王,齊齊高呼道:“參見皇上!”
最里頭的太子殿下也一同起身離了座,恭敬道:“參加父皇。”
皇帝那雙極具逼迫性的眼睛掃過眾人的臉,銳利深邃的眼眸最終落在最后頭那位行禮行的最端正的鄴王殿下身上。
好半晌,才將目光落到最沒站姿的太子殿下身上,他臉色微微一沉,渾厚的聲音吩咐道:“眾卿平身,都入座罷。”
太子殿下感受到皇上不悅目光,在一眾人高聲“謝皇上”的時候,神色從容地坐回了位子上,又極其淡定地將金樽中的清酒一飲而盡。
園中所有人大臣都落座以后,司禮已經(jīng)招呼伴歌伴舞的琵琶女抱琴而出,舞姬動著如同水蛇的身子跳著輕快的舞,為這場盛宴拉開了序幕。

西江坪
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