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王府,前廳。
燕云瀾領(lǐng)著府上一眾人親自去了府門,恭迎皇帝親臨。
眾多人中,唯一徐境不在。徐境主動提出要給畫收尾,就不去湊熱鬧了。
燕云瀾想,也沒什么不可以,左右皇上不可能會突然問他府上一個畫師的消息。
只是他在去門口的路上,也是惴惴不安,心中不清楚皇帝突然造訪是為了什么。
鄴王府臨街的百姓們都湊過來看個熱鬧,外圍的人里有人是初次得見天顏,難免激動了些。
辛瑜鵪鶉似的跟著以燕云瀾為首的府中眾人走到門口時,也被只外頭烏泱泱的人嚇了一跳。
果然皇帝的做派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即使是換了便服也還是皇室氣派。
她因鼻梁上的傷,刻意把頭低了低,原本是想戴個面紗的,后來覺得太做姿態(tài)了,也就罷了。
一眾人行了禮后,燕云瀾自然知道外頭不好久站,率著皇上皇后以及一干人聲勢浩大地進(jìn)了屋。
前廳,管家早已上好茶。
皇帝和皇后各座一邊,下位燕云瀾,懷玉,辛瑜依次坐著,只是辛瑜是單獨(dú)坐了一邊。
氣氛有些沉悶,上位者壓迫的氣息在廳內(nèi)散開。
皇帝先喝了杯茶,皇后倒沒跟著,只是望了望一直縮著腦袋的辛瑜。
茶蓋碰撞著茶沿發(fā)出清脆的聲響,燕云瀾沉吟片刻問:“不知皇上親臨臣府……”
皇帝掃了一眼燕云瀾,原先情緒淡淡的臉上露出一抹笑,目光轉(zhuǎn)而落到對坐的皇后身上。
“皇后說先前放了個東西在你王妃這,朕陪她來拿一趟,再則——”
他停了一下,茶蓋又敲了敲瓷沿,“來探望一下老太君?!?p> 皇帝這話說的輕巧輕便,辛瑜等人在下頭可謂目瞪口呆。
且不說皇后親自來找她拿東西這事奇怪,皇帝和皇后什么時候感情這么好了!
而燕云瀾和懷玉則是驚疑,老太君那病還未診斷到底是不是“春生”,皇帝怎可親自去探望!
“臣謝過皇上念著祖母,但祖母終究是病軀,皇上……”
他話未說完便被皇帝打斷。
“朕心中有數(shù),且按民間輩分來,朕該稱老太君一句丈母娘,如今她身子骨不行,于公于私,朕該來看看?!?p> 皇帝這話直叫燕云瀾無法反駁,他笑了笑,又望向辛瑜,問道:“小瑜,皇后落了什么在你這?”
“一只寵物罷了,我馬上拿來給皇后。”辛瑜十分尷尬地望向燕云瀾,余光又掃了一眼一直未曾說話的皇后,心里氣得牙癢癢。
皇后倒沒說什么,只是端著笑,目光一直落在辛瑜的臉上,也不知在看什么。
皇帝倒笑了兩聲:“不急,云瀾先帶朕去看看老太君?!?p> 燕云瀾眸子閃過一絲情緒,面上情緒淡淡,說不出喜怒,只能把話應(yīng)了下來。
吃完茶,皇帝便跟著燕云瀾去了東院,懷玉則去了廚房張羅著甜點(diǎn)之類的。
留下皇后和辛瑜在廳中坐著。
方才皇后自個開口說:“臣妾先去瞧瞧我那魔王,便不和皇上一起去看老太君了?!?p> 這話原本是有些不敬的,聽著像是在皇后眼中老太君還不如一只寵物。
可皇帝居然沒有一絲不悅,嗯了一聲,未做多言。
辛瑜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坐在那,心中雖然氣,但面對著廳里這個被魔頭占了軀殼的皇后,還是不敢太放松。
半晌,那皇后終于說了第一句話:“你鼻子上的傷,是怎么回事?”
那溫和細(xì)膩的聲音帶著絲絲探究些許興趣,辛瑜皮笑肉不笑地望了過去。
“皇后的靈寵性子太烈,昨夜給傷的?!?p> 聞言,那雙如秋水蘊(yùn)藏著笑意的眼睛微微一愣,毫無意外地聽出了辛瑜話里的怒氣。
“本宮倒曉得它脾氣大,往日里也有過不少這樣的事兒,怪本宮當(dāng)初未事先提醒你。”
她的聲音溫溫柔柔,略有些涼意,不像幸災(zāi)樂禍,但決計(jì)也不是為魔王所做的事道歉。
辛瑜悶著頭不吭聲,打心眼里覺得這皇后和她聊天不再一個水平上。
“走吧,帶本宮去看看那小畜生?!彼従徠鹆松?,收回望著辛瑜鼻梁的視線,緩步朝回廊走去。
……
東院。
一行人聲勢浩大地來了東院,里頭的下人早先進(jìn)去得了老太君的令,守在院門,見著來人立即跪下來高聲道:“奴才拜見皇上!”
皇帝給了一個眼神,便跨步進(jìn)了內(nèi)院,燕云瀾緊跟其后,心中疑惑祖母這是什么打算。
方才得知皇帝來了的消息時,她借故說身子骨乏了,便不去相迎,他想以為祖母因?yàn)槟稿壒什辉敢姷交实邸?p> 現(xiàn)在看著佛堂之中跪在蒲團(tuán)上虔誠地敲打著木魚的老人,他有一瞬間迷茫。
若是真的不想見皇帝,現(xiàn)在不該躺在床榻,之后的交給他處理嗎?
且秦老太君連方才的裝扮都未換下來,不曉得的還以為秦老太君穿的這樣隆重是因?yàn)橹阑实劢駜阂獊砟兀?p> “老太君還是一如既往地一心信佛啊。”
皇帝進(jìn)了院中,在樹下石桌旁坐下,兩邊的宮人隨侍左右,燕云瀾倒沒坐著,而是進(jìn)了佛堂扶秦老太君出來。
老太君板直身子,不卑不亢地到了皇帝坐的地方,眼神淡淡,不無恭敬道:“老身見過圣上?!?p> 皇帝隨侍的公公立馬上前把秦老太君攙扶起來。
下人給老太君拿了座椅來,老太君方才落座,就聽的皇帝道:
“朕前幾日聽聞老太君身體不適,特帶了太醫(yī)院院正給老君瞧瞧。”
他這話落,燕云瀾才注意到混在侍從中的尹院正。
尹院正是邵閑的親傳弟子,但醫(yī)術(shù)卻更勝邵閑,尤以在毒疫這方面,造詣頗高,上次他們一行人去碧城,舊巷患了尸毒疫的人能夠撐到他們回來,尹院正功不可沒。
只是,燕云瀾倒沒想到皇帝來看祖母,竟然把他也帶了過來,偏偏還是“藏”著帶進(jìn)來的。
秦老太君搖了搖頭,“老身一把殘軀,不必勞煩院正大人了,左右也沒幾個年頭了?!?p> 皇帝神情淡淡,眼神卻讓人捉摸不透,他看了看老太君,緩緩道:“還是瞧一瞧好?!?p> 一錘定音,尹院正上前替老太君把了好久的脈,樹上有鳥鳴上,叫的人心煩意亂。
好一會兒,尹院正搖了搖頭,神情有些凝重,弓著身子道:“老太君這脈象,浮浮沉沉,郁積于心,似生非生,似枯非枯,確實(shí)像藥籍記載的“春生”脈象?!?p> 空氣無端地凝固起來,院內(nèi)一眾人大多還不知道“春生”是個什么病,但聽太醫(yī)那語氣,便直覺不是好事。
燕云瀾眸子沉了沉,一下抓住了關(guān)鍵。
“像?院正的意思,是邵老判錯了?”
燕云瀾這話暗含鋒芒,皇帝眼皮微抬,看了他一眼,只是他此時關(guān)注點(diǎn)全在尹院正身上,沒能注意到皇帝掃過來的那一眼。
尹院正面露難色,正欲開口,一直未說話的老太君忽然道:
“老身有事想和皇帝談?wù)?,云瀾你和他們都下去吧?!?p> 燕云瀾聞言眉目一斂,老太君不待他說話,又呵斥了一聲:“下去!”
整個過程,皇帝沒說一個字,只是姿態(tài)從容地把玩著手中的扳指,這姿態(tài)顯然是同意了老太君的話。
燕云瀾咬了咬牙,極其緩慢地說了一個“好”字,眾人退了下去,僅老太君和皇帝還坐著。
院中突然起了一陣風(fēng),吹的佛堂的掛幅旌旌作響,樹上老葉也落下了好幾片。
“不知老太君要和朕說什么?”
皇帝轉(zhuǎn)著扳指出聲詢問,那姿態(tài)氣派也算的上入畫,不然能生出燕云瀾那樣氣質(zhì)出塵的兒子?
“皇上今日親自前來,怕是不止探望老身這么簡吧?”
老太君說著,語氣不疾不徐,氣勢竟沒被皇帝周身散發(fā)的上位者氣勢壓住。
“的確不止如此,”皇帝墨黑的眼睛瞇了瞇,隨即又緩緩道:“不過,也的確和老太君身上這病癥有很大關(guān)系。”
聞言,老太君驀然繃緊著神色,緊緊地握著平日用的拐杖,情緒不明。
“皇上不妨老實(shí)告訴老身,老身這病是否是有蹊蹺之處?”
她并未聽過“春生”這種病癥,但近日來自己的身體狀況確實(shí)每日愈下!
昨日后半夜甚至咳了血,云瀾他們一直瞞著自己,不告訴是什么病,她也沒仔細(xì)想,只當(dāng)是心中壓著許多事,催發(fā)了舊疾。
可剛剛那個院正的話,她不聾,聽到一清二楚!
皇帝目光直直落在老太君上了妝的臉上,依稀是像透過她來看什么人,只是他很快收回目光,沒叫人覺得奇怪。
“朕聽聞,老太君十年來一直在南海沙坨寺禮佛,不知可曾聽聞,沙坨縣小漁村一事?”
“……!”
老太君身子一晃,險些往地上倒去。
沙坨縣……小漁村……
*
寶光閣內(nèi),綠意死死地低著腦袋不敢去看辛瑜,以及站在她身后身姿纖細(xì)挺拔的皇后娘娘。
“跑了?!”
“奴……奴……剛剛?cè)ハ路磕昧它c(diǎn)東西,回頭……鼠就不見了……”
辛瑜扶額,眼神復(fù)雜地看著空蕩蕩的鐵籠,心中隱隱有股小火苗正生長。
她上了兩道鎖鏈啊?。。?p> 大抵是辛瑜氣急敗壞又憋著不發(fā)作的樣子愉悅到皇后了,她居然沒見一絲著急,反而徑自進(jìn)了屋,坐了下來。
二人一前一后進(jìn)了辛瑜的屋子。
“小瑜也不必這么著急,那小東西的脾性本宮再清楚不過,等玩的累了,總是要找窩的?!?p> 辛瑜驚訝地看著皇后:“可您不急著回皇宮嗎?萬一等皇帝要走,它還沒回來,怎么辦?”
皇后似是沒想到這么一茬,愣了愣,秀眸微蹙,“倒也有理,那你快命人去找找?!?p> “......”辛瑜深吸了口氣,望向皇后認(rèn)真道:“您沒什么法子,能引得它自己主動現(xiàn)身嗎?往日里它要是像這樣突然跑了,您怎么找到它的?”
皇后笑了兩聲,玉指微挑:“本宮哪有那個閑心找它,養(yǎng)個小玩意逗趣罷了……”
辛瑜一聽,急得跺腳,她可不要以后專程再跑一趟皇宮給她送魔王!
皇后見她這樣,又溫聲笑道:“小瑜也不用急成這樣,倘若今兒本宮離開前它還沒回來,那明日你便親自跑一趟,替本宮送去。”
她說罷,忽然又給了顆糖來安慰辛瑜:“你放心,本宮之前的承諾,一直有效?!?p> 她就知道!
辛瑜咬著牙齦,克制著脾氣:“皇后,我有一事好奇,不知您可否替我解一解惑?”
“說來聽聽?!?p> “先前您讓我把魔王帶出來是因?yàn)楹ε卤换噬献プ。瑸楹稳缃窬谷缓突噬弦黄饋眍I(lǐng)呢?”
皇后聞言秀眸一蹙,溫潤的眼中閃過一抹詫異,意味不明地問道:“你怎知我先前叫你帶出來是這個緣故?”
“……道聽途說,猜測,只是猜測一二?!?p> 皇后還是望著辛瑜,似乎在判斷此事真假,最終收回了視線,又語氣輕輕地打發(fā)著辛瑜:“本宮有些乏了,借你的床小憩會,你且去找找魔王。”
全然沒有要回答她的問題的意思!
辛瑜怒極,壓著脾氣退出了自己的房間。
綠意見她一出來,忙走了過來,深神色焦急地看著辛瑜:“小姐,皇后沒責(zé)罰你吧?”
辛瑜搖了搖頭,吩咐道:“綠意,通知一下管家,全府搜查紅尾魔王的下落?!?p> 綠意領(lǐng)了令下去,辛瑜晃晃悠悠地走到自個的大搖椅那躺了下來,眼神空洞地望向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正被“全府通緝”的大魔王早已憑借身姿矯健地穿梭過府中縱橫交錯的屋檐,此刻,正臥在檀香冉冉的佛堂橫梁之上,黑色的眸中蘊(yùn)含著譏諷,靜靜地聽著院中那二人之間的對話。
老太君失魂落魄地發(fā)了會怔,忽然道:“小瀾他們……都知道?”
皇帝不可置否。
老太君心又涼了半截,十分艱難地開口:“太醫(yī)可說這病治好的幾率多高?”
皇帝聞言,忽然低聲笑了一下,目光打量著老太君,好半會才說:“老太君竟然如此斷定自己是得了“春生”么?”
老太君苦笑了兩下,語氣輕的像是自言自語:“這么說,老身如今這狀況怕是無藥可醫(yī)了……”
她如何不清楚?她如何不清啊!
她曾和小漁村里來求神拜佛保佑度過此厄運(yùn)的人接觸過,也曾親眼目睹人發(fā)病時的狀態(tài),知道那有多痛苦。
她的面色透著灰敗的光,眼神忽然變得恐懼,突然憶起來那個小漁村最后的結(jié)果是什么,瞳孔猛地一變,喃喃道:“怪不得這兩天他們?nèi)诟喜辉趺闯鋈ァ?p> 秦瑛眼神突然有些發(fā)狠地看向皇帝,厲聲道:“你將他們囚在府上?!”
皇帝不慌不忙地起身站直,俯視著秦瑛,聲音冷冷:“老太君既然曾經(jīng)接觸過此種病,該知道其中厲害。”
“混賬!”她大吼,猛地咳了起來,伸出蒼老卷曲的手指指著皇帝,指尖發(fā)顫:“燕南征,你還記得你是怎么爬上這個位子的嗎!”
皇帝很久沒有被人叫這個名字了,因而秦瑛這么叫的時候,他嘴角竟然露出一絲奇怪的笑。
“朕自然記得,”他望著這個突然間失了氣勢的老嫗,一字一句從牙縫里蹦出來:“若非秦老太君當(dāng)年翻手為云,鐵血手腕,我又怎么可能坐上如今的位子?”
燕南征的面色分明很平靜,可那眸中的黑沉卻叫人害怕。
老太君慢慢垂下手,似是悔不當(dāng)初,又極其困惑,直搖頭。
“我待你不薄啊,將最疼愛的女兒嫁與你,又一點(diǎn)一點(diǎn)給你鏟除障礙,將你扶上皇位。”
“哈哈哈哈——”
燕南征平靜的面色突然皸裂,里頭的憤恨盡數(shù)迸發(fā),“待我不薄?哈哈哈哈,秦老太君!尊南特赦夫人!您將您的女兒嫁與我,可曾想過她之后給朕帶來了多大的羞辱嗎?。?!”
他這樣子實(shí)在有些瘋狂,秦老太君唇畔顫了顫,手止不住地發(fā)抖,竟然強(qiáng)撐著身子站了起來,將拐杖放在一旁,緩緩朝著皇帝恭敬地行了一個跪拜禮。
“千錯萬錯是臣婦之錯,燕云瀾他是你兒子這一點(diǎn)萬不會錯,請皇上,以江山社稷為重。”
秦瑛此生,從未這樣跪拜過任何人。
她當(dāng)年選中慶王時,亦從未想過會給她秦氏帶來此種惡果。
燕南征卻忽然恢復(fù)平靜,竟然伸手將秦瑛扶了起來,甚至緩緩地笑了一下。
“老太君嚴(yán)重了,云瀾是誰的兒子,朕自然清楚,私人恩怨與江山社稷,孰輕孰重?!?p> 他這番話,全然讓人看不出原先瘋狂的樣子,好似那是秦瑛生出的幻覺。
“老太君且好好養(yǎng)著病,這“春生”也并非完全不可治,朕等著參加老太君六十大壽。”
秦瑛確實(shí)整個身子發(fā)顫,克制不住地抖,渾濁的眼淚自眼眶落下來。
“請皇上將臣婦這病癥瞞下去,別給王城百姓造成恐慌,臣婦即刻啟程回南海沙坨,了此殘生?!?p> 燕南征松開手,深沉的眼睛里勾出一絲冷意:“朕知道老太君在想什么,只是鄴王府眾人,若是未患“春生”,朕自然會撤了這道密令,老太君如今年紀(jì)也大了,舟車勞頓并不大好,若是云瀾知曉你在大壽前匆匆回寺,朕和他的關(guān)系會愈加惡化——”
他說著,頓了一下:“老太君自然也不愿意看到這種景象吧?”
秦瑛頓時如同被人抽取魂魄,動彈不得,強(qiáng)撐著力氣死死握住拐杖,整個人透著灰敗的死氣。
“臣婦知曉了。”
皇帝似乎滿意了,勾唇笑了一下:“朕還有一事,欲囑托老太君幫忙?!?p> 秦老太君苦笑,“但憑吩咐,臣婦自然竭盡全力?!?p> 燕云瀾看著日頭漸漸縮進(jìn)烏云背后,暗自想著這天又要變了,可東院的人還未出來,眼看著一炷香的時間已經(jīng)沒了,心中愈發(fā)焦躁不安。
到他險些克制不住心慌,沖進(jìn)東院之時,老太君和皇上居然出來了!
且氣氛看著其樂融融,皇帝竟然親自攙扶著老太君出來的!
燕云瀾趕忙上前,不動聲色地接過老太君,關(guān)切道:“祖母可還好?”
老太君點(diǎn)點(diǎn)頭,笑容溫和,絲毫看不出異樣。
皇帝在一旁打趣,似笑非笑地看著燕云瀾:“云瀾以為,朕會對老太君做什么?”
燕云瀾護(hù)著老太君,笑了一下:“皇上嚴(yán)重了,臣只是憂心祖母的身子骨?!?p> 下方人說話時,并不曉得屋檐之上有一抹紅疾馳而過。
懷玉這時正巧過來,溫聲道:“云瀾,飯菜已備好?!?p> 燕云瀾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而又望向皇帝:“皇上若是不嫌棄,便在臣府上用頓飯?!?p> “也好,朕這會子的確有些餓了?!?p> “云瀾,你陪著皇上去,祖母現(xiàn)下沒什么胃口,便不吃了?!?p> 燕云瀾自然曉得秦老太君這話的意思是怕病癥過給他人,倒也沒多說什么,只吩咐道:“懷玉,你帶皇上先過去,我送祖母進(jìn)去休息?!?p> 可彼時,燕云瀾沒意識到,秦老太君避嫌,顯然是知曉自己得了什么性質(zhì)的病癥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主廳,尹院正原是準(zhǔn)備先離去,不料走到府門外頭忽然一聲不響地打起悶雷,大雨頃刻而至。
雨勢摧殘地滿池荷花彎了腰骨,剛剛步入主廳的皇帝眾人,見著外頭的雨,也是有些不悅地皺了眉。
懷玉心思靈活,指了指院前不畏風(fēng)雨的幾株海棠花,笑道:“這雨打海棠,和雨打芭蕉,競相呈放,倒有些意境?!?p> 皇帝這時才真正看了一眼懷玉,眉峰微微攏起:“你父親,可還好?”
懷玉一怔,忘了言語。
“朕記得,他從前因戰(zhàn)場受的傷太多,一到這樣的雨天,總是疼痛難忍,不曉得在漠城這些年,可好些了?”
“勞皇上掛心?!睉延衩嫔闲α诵?,五指死死摁住掌心,“這些年用藥膳調(diào)理,好了些?!?p> 皇帝看著外頭的大雨沖刷著庭中一切,慢慢地瞇起眼,忽然說道:“是有些年頭了?!?p> 那一廂,燕云瀾也不好多陪著秦老太君,畢竟不可能讓皇帝等他,只好叫了嬤嬤待會給秦老太君吃藥,匆匆趕去了主廳。
而懷玉早先叫了人去請辛瑜過來吃飯,言下之意也自然是要請皇后。
那小廝過來時,辛瑜正拎著好不容易抓住的魔王揚(yáng)拳頭!
辛瑜真真要?dú)獾猛卵?p> 她不過小小地在院中瞇了一會,結(jié)果睡著睡著面上一陣涼,一睜眼便是噼里啪啦雨珠打在臉上身上頭發(fā)絲兒上!
直叫她成了落湯雞!
她自然是趕著要進(jìn)屋換身衣裳,結(jié)果特么里頭的人居然上了拴?。?!
她正氣不打一處來,思襯著砸門比較好還是翻窗比較妥當(dāng),燕云衍招搖過市地?fù)P著大紅尾巴出現(xiàn)了。
辛瑜當(dāng)即撲上去把魔頭擼在懷里,溫香軟玉帶著絲絲沁入心扉的涼意鉆進(jìn)燕云衍的鼻息時,他氣的憋紅了臉,幸虧是頭松鼠模樣,看不大出來。
辛瑜一抓住它,本能地想揚(yáng)拳頭,突然反應(yīng)過來有借口可以喊醒里頭的人了!
她就這樣一手抓著魔王的后頸,一手重重地拍著門,正要大聲叫里頭的人開門時,小廝進(jìn)來了。
“......”
小廝不敢吭聲,猛地轉(zhuǎn)過了身,手上拿的傘都滾到地上。
“吱呀”一聲,屋內(nèi)之人露出那張清秀的臉,臉上沒了平時的淡笑。
“什么事?”
辛瑜剛經(jīng)歷這小廝的閃現(xiàn),突然懟到皇后這張臉,再想想這身體里頭藏著個魔頭的魂,瞬間后退一步,兩手恭敬舉著魔王,聲音沒有一絲感情的說:“皇后娘娘,您的魔王找到了?!?p> 皇后瞥見白凈的手指握住的小紅毛時,整個人才似醒了魂,秀眸里透著高興,伸手正要接過紅毛之時,紅毛卻突然爪子一樣,毫不留情地抓傷了她的手心!
“......??!”
主廳的氣氛沉悶而古怪。
皇帝和皇后坐在主位,左右依次是燕云瀾,懷玉,和辛瑜,以及辛瑜腿上臥著的紅毛。
尹院正死活不肯坐下一同吃,懷玉只能讓他和管家一起用飯。
筷子和碗的碰撞上尤其清晰,辛瑜都不怎么上筷,桌下擼著紅毛,面上如同木偶一樣。
“想不到短短幾日,這小畜生居然如此親近你?!?p> 她現(xiàn)在想起皇后被抓之后突然對著她詭異一笑都會背脊發(fā)涼。
辛瑜之前覺得老太君和懷玉在場一塊吃飯時是最為難人的,如今才發(fā)現(xiàn)是自己太年輕了。
……
一頓飯終于在古怪的沉默中結(jié)束,可外邊的雨卻沒有絲毫要收之勢,甚至將這天籠罩下來,變成了黑夜。
無奈,皇帝和皇后只能在府上稍作小憩,待雨停之后,再回宮中。
瀾哥一用完飯,立即端著給老太君準(zhǔn)備的飯菜去了東院。
辛瑜看著瀾哥遠(yuǎn)去的背影連連咂舌,真是孝子。
手心突然被什么東西一撓,辛瑜低頭發(fā)覺懷里的東西正陰沉沉地盯著她。
她一愣,尷尬地收回手,也覺得自個把皇后的寵物當(dāng)手爐有些不大好。
主廳內(nèi),方才還有一堆人,此時只剩辛瑜和料理后事的懷玉。
辛瑜原本打算和懷玉扯個借口,回寶光閣睡會,反正這下雨天什么也做不了。
一抬眸發(fā)現(xiàn)懷玉握著玉瓷碗發(fā)怔,她上前一步,輕輕戳了戳懷玉,問:“怎么了?”
懷玉回了神,驚慌失措地望著她,搖頭笑了笑,“在想些事情?!?p> 辛瑜抿了抿唇,知道懷玉這是不想說的意思,也沒想打破砂鍋問到底。
突然想起一個奇怪的事,又問懷玉:“怎么不見徐……先生?”
這大半日都沒看見徐境著實(shí)奇怪啊,按理說,瀾哥不應(yīng)該借此機(jī)會把他引薦給皇帝,安插一個公職先嘛。
懷玉似乎沒料到她突然問徐境,畢竟在她的意識里,辛瑜和徐境是兩個不想干的人。
若非要說有什么關(guān)系,大概是徐境尤其不喜辛瑜,甚至可以說是厭惡。
起初懷玉也很奇怪,徐境為何如此厭惡辛瑜,甚至連有人提到辛瑜的名字都會下意識地皺眉。
后來有一日,徐境倒時提過一次為何如此厭惡辛瑜。
“辛瑜此人,自私貪婪,欺軟怕硬,仗勢欺人,不知天高地厚,實(shí)在愧擔(dān)王妃這個身份?!?p> 這些話,懷玉覺得有些失真,她從前不了解辛瑜,也覺得此女不可交,相處之后,發(fā)現(xiàn)也只是小女兒性子,并無什么大毛病。
她思緒轉(zhuǎn)轉(zhuǎn)停停,微微一笑,同辛瑜解釋著:“他只是府中一畫師,呆不長久,也不敢窺見天顏。”
辛瑜一愣,沒想到懷玉拿謊話扯她,腦子思襯好了好一會,才不吭聲地轉(zhuǎn)頭準(zhǔn)備離開。
這府上除了懷玉和瀾哥,沒誰知道懷玉和徐境有層親戚關(guān)系,她剛剛不該問懷玉,懷玉定是起疑了,才拿謊話扯她!
她正這么想著,系統(tǒng)突然冒聲【恭喜宿主,“毒害秦瑛”情節(jié)完成度100%】
咯噔一聲,有一下子什么四分五裂……
……
辛瑜同懷玉說話那會子,燕云瀾也正和秦老太君說著話。
秦老太君的屋十分規(guī)則整齊,但卻透不了多少光,近日藥香濃重,才開窗通了風(fēng),偏偏老太君又吹不得風(fēng),總是苦了下人。
燕云瀾端著飯菜過來東院時,秦老太君正在喝寶光閣送來的湯,那湯是昨兒下午送來的,當(dāng)時嬤嬤忘了給老太君喝,后來發(fā)現(xiàn)里頭熬的居然是人參烏骨湯,又趕忙熱了熱,喂給老太君喝。
人參這東西金貴,能吊命補(bǔ)身,浪費(fèi)不得。
彼時,秦老太君吃了兩口飯,便放了筷,一言不發(fā)地拉著燕云瀾進(jìn)屋。
燕云瀾見她臉色凝重,也知道她必定是要說什么重要事,便一言不發(fā)地等著老太君說。
秦老太君還穿著今兒作畫的衣裳,端莊隆重,十分有氣勢。
她坐在床榻,坐了好一會才開口:“云瀾,你答應(yīng)祖母一件事?!?p> 燕云瀾站在屏風(fēng)處,望著秦老太君,問:“什么事?”
“別再找荀司了?!?p> 燕云瀾一愣,眸中閃過不悅,正要拒絕,老太君忽然大了點(diǎn)聲:“這個人,你找不到,別找了?!?p> “為何......這么說?”
老太君閉了閉眼,顯然不是那么想回憶那段記憶,良久之后,她面上露出一絲苦笑,輕輕道:“二十多年前,你母妃剛懷你不久,我下了道暗令,讓我的死侍,去殺了他。”
“祖母派人……”燕云瀾艱難地說著每個字,胸中氣血翻涌,“殺了荀司?”
“是啊,荀司死了,我唯一的死侍也死了?!?p> 秦老太君說著,臉上的神情悲寂而痛苦,“同歸于盡,無一生還。”
西江坪
謝謝某愛笑,話里小可愛的票票! 人物卡 懷玉,年齡(22) 生日(5/9) 身高(168) 愛好(看醫(yī)書) 技能(醫(yī)術(shù),劍術(shù)) 武器(卿云劍,縛妖綾) 【十宗最留待下一章啦】 今兒已掏空,你們一定想不到我這兩天的執(zhí)念就是把辛瑜送去吃牢飯! 明天終于可以如愿了嗚嗚嗚好開心(?>ω<*?) 瑜哥:我覺得你皮癢,是吧顏顏? 顏顏:你剛剛說什么? 平哥:…………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