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舅父話的謝靖亦,再一次下山了。
本打算一路玩玩吃吃,好不逍遙快活。
誰知道,剛出門不久就遇到了這種攔路搶劫廝殺的大場面。
在高處目睹了全過程的謝靖亦不得感嘆自己的運氣。同時為出門時沒請澹臺越澤算上一卦而后悔。
失策啊!
謝靖亦看著兩方交戰(zhàn)。
心中對陸刃這方頗為疑惑。
陸刃此行是扮作普通公子哥,他內(nèi)著白色錦緞長衫,外罩銀色青松袍,配之溫和氣度,到時有一副翩翩公子樣。
而京機軍皆是身著粗布麻衣,外加一件赤色小甲。
這樣的組合在旁人看來這就是一支普通的商隊。
但謝靖亦卻認為,普通的隊伍不可能在遇到這種來勢洶洶的劫殺后依舊保持這么整齊的隊形,而且還能從容對敵。
遇到這種情況,還能保持隊形有序的,從容對敵的,大概就只有……
受過專業(yè)訓練的行伍了。
最主要的是,身穿銀袍、長的過分俊逸的陸刃淡定的有些過分了。
但在這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出現(xiàn)幾百來號軍人,他們是為了何事呢?
于是,謝靖亦謝少主秉著江湖兒女,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良好傳統(tǒng),決定對陸刃他們施以援手。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就是謝靖亦覺得一身銀色袍子,通體氣質(zhì)淡漠的陸刃實在是俊朗的很,因此想來一場“英雄救美”。
俘獲美人心啊……
陸刃剛開始并沒有打算出手。
但是眼前的不利局面卻在告訴他,京機軍并不如想象中那般英勇,只是一群過慣了安逸生活的飯桶,而他,有出手的必要。
陸刃心中嘆了口氣,心中不禁對秦端帝鄙夷了一番:年紀大了連帶著心都大了,果然無能至極。
但就在陸刃準備出手的瞬間,他瞥到一白衣女子飛身而下。
一身素白色衣裳在空中飄揚顯得她翩然出塵,墨發(fā)高高束起,但耐不住陣陣強風吹拂,潑墨發(fā)絲和淺藍發(fā)帶隨著風在湛藍的天空下愈發(fā)飄逸。
此刻的謝靖亦在陸刃眼中算是個出塵翩然、靈秀俊美的俠女。
之后,看到謝靖亦跳脫輕佻另一面的陸刃想起自己對她的第一印象,不禁一陣惡寒,只怕當時自己真是被豬油蒙了心。
沒錯,這名白衣女子正是多管閑事的謝靖亦。
謝靖亦手持匕首飛身而下,利刃瞬間取了陸空身邊的一名黑衣人性命。她行云流水幾個動作,干凈利落,便連續(xù)殺了幾名黑衣人。
離她較近的陸空心中不禁有些佩服謝靖亦的速度之快,他還沒怎么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謝靖亦就已經(jīng)連續(xù)殺了幾人了,有這種速度的人陸刃見過的還沒有幾個。
也正因謝靖亦挾劍生冷風,使得陸空心中警鐘大震,對謝靖亦的出現(xiàn)很是警惕。
陸空回頭看了一眼陸刃,似在請示陸刃該如何。
這時陸刃正打量著不知是敵是友的謝靖亦,手中藏鋒早已經(jīng)握緊。還沒等陸刃回答,謝靖亦狂狷邪魅地偏頭對陸空說:“你家主子都沒急,你慌張個什么勁啊?!边呎f還邊用匕首格擋住了砍向陸空的刀。
陸空忍不住問:“閣下是?”
“偶然路過而已?!?p> 黑衣人也漸漸意識到半路殺出的謝靖亦不是個善茬,心中大罵,同時分出更多的人來對付她。
陸刃看出了謝靖亦對自己沒有殺意,給了陸空一個靜觀其變的眼神。
包圍圈在慢慢縮小,而兵器講究的是一寸短一寸險,匕首出其不意的功能開始減弱。
謝靖亦將匕首收于腰間,唰的拔出背后的青蛟劍。
這時陸刃也注意到了謝靖亦背上還有一件用幾層粗布包裹著的手臂長短的東西,看樣子是個重要之物。
“本姑娘懶得跟你們玩了,我還趕時間呢!”趕時間調(diào)戲美人兒,她語氣中滿是不屑和狂傲。
只見青蛟劍一招一式皆是干凈利落的殺招,劍風凌厲駭人,劃破空中隱有獵獵響聲,足可見謝靖亦內(nèi)力之雄厚。
單薄的劍身似有雷霆萬鈞之勢,近身的黑衣人皆被強大內(nèi)力所傷。
在謝靖亦這邊討不到好的武功明顯較弱的黑衣人,竟然有四五個轉(zhuǎn)變方向,朝著表面無害的陸刃靠近。
陸空發(fā)現(xiàn)自家主子有危險,雖然知道這幾個小嘍啰傷不到陸刃,但多年訓練還是讓他下意識間卻有了一瞬間的分神和慌亂。
這一下就給黑衣人留下了可乘之機,眼看帶血的刀就要落在陸空身上了。
但陸空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謝靖亦再次幫陸空擋住了攻擊,眼神帶著鄙夷蔑視,語氣清冷說:“顧好你自己,真是個麻煩?!?p> 陸空這下就急了,他堂堂安國公世子身旁第一大侍衛(wèi),竟然被人瞧不起了,你來有本事我們決斗。
陸刃這邊,只見數(shù)刀齊齊砍向陸刃。他反應極快地使勁兒一拽韁繩,坐下奔雷后退了幾步,使得陸刃堪堪躲過了攻擊。
接著,陸刃拔出藏鋒,挽了一個極其漂亮胡哨的劍花,刺向那黑衣人,黑衣人看著這個劍花,呆住了,猝不及防間黑衣人胸前暈開大片血花。
對于這個劍花,謝靖亦驚地劍都差點掉了,誰給他的膽子敢那這種招式來應敵。謝靖亦不由得感慨,果然長的好看和武藝高強只能選擇一個,嘖嘖嘖,可惜咯!是個花瓶。
陸空內(nèi)心也是極其復雜,他記得那個招式是大小姐初學舞劍的時候耍的招式。
爺今天是瘋了嗎?
其余黑衣人再次砍向陸刃,陸刃剛準備用劍格擋。
卻見一把通體泛著青色寒光的劍斬斷了砍來的刀,隨后只見刀光劍影,那幾人便被利落的解決了。
有了謝靖亦這個強勁的助力,京機軍這邊不利的局勢漸漸被扭轉(zhuǎn)了。
其中第一批黑衣人幾個眼神交流之后,自知不可能得手,只能撤退了。
這時就只剩下另外一批黑衣人了。其中領頭人環(huán)顧四周,猛地發(fā)現(xiàn)自己人早已經(jīng)折損大半。
于是當機立斷大喊一聲,“撤退。”
隨著領頭人一聲令下,余下的殘兵敗將也紛紛逃離了。
陸空一時竟覺得那領頭人聲音有稍許熟悉,便要追上去,但被陸刃阻止了,“窮寇莫追。”
陸空雖疑惑,可自家主子既然發(fā)話了,那就必須要聽!接著陸刃不經(jīng)意間向陸空點了點頭。
陸空會意,走至一容貌不起眼的人旁,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那人點點頭,然后悄然離開。
陸空做完這件事,帶著些許狼狽,走至陸刃身旁,關(guān)切的問:“您沒事兒吧?”
陸刃搖搖頭。
陸刃看向謝靖亦,她正在擦拭劍上的血。
握劍的手并不如一般女子纖細白皙,反而雙手指關(guān)節(jié)略微粗大,膚色也是稍黃,仔細一看,手中都是經(jīng)年已久的繭子。再往臉上一瞧,也跟尋常女子不同,未施粉黛,但也難掩清秀面容,值得讓人注意的是她隨意又傲然的氣質(zhì),陸刃甚至覺得她會在前一秒還說著無所謂,后一秒就因為某些觸及她底線的事跟你翻臉,嚴重的話可能還會用手中利劍直接取了你的性命。
而那把劍此時在陽光下依舊通體泛著寒光,最惹人矚目的是上面青鳥蛟龍交叉盤錯的紋路。
這讓陸刃對謝靖亦的防備更深了。青鳥是鳳凰的前身,蛟龍則是龍的前身。
要知道這種紋路不是一般人敢用的。
而敢用這種兩種圖案的人……
不是皇室之人,就是謀逆之賊。陸刃又可以肯定謝靖亦絕不是元氏皇族中人。
那是外族人?
但他很快否定了這一想法,南秦和西梁這些年來關(guān)系緊張,北梁不會派遣人來南秦,至于金羅王庭更是不可能了。
再看謝靖亦一身素色白衣,上繡青竹許許,腰間只一白色腰帶,并無過多裝飾,有些過于簡樸隨意了。
整體五官并不絕色,唯獨一雙皓眸使人印象深刻,其中如潭水深幽清靈。雖說只是清秀,但渾身氣質(zhì)確是傲氣十足,周遭氣勢少有人及。
但陸刃并不能確定其身份,故做江湖禮節(jié),拱手道:“在下姓陸,多謝女俠援手?!?p> 雖說是道謝,但出口語氣卻仍是平平淡淡,讓人不太聽不出其中誠意來。
“陸公子不必客氣,我們江湖兒女,路見不平應該的,應該的?!敝x靖亦將青蛟劍回鞘,拱手回禮,一副大義凜然我最講義氣的樣子,笑得異常明媚。
謝靖亦這句話也在間接透露自己的身份。
一旁的陸空聽了這句話,正感嘆江湖兒女俠義心腸,而自家主子冷漠無情的時候。
卻冷不丁地聽見謝靖亦添了一句。“其實我只是看陸小哥兒俊的很,這才出手的?!?p> 此時的陸刃刻意隱藏了身上原本的冷煞之氣,加上打扮讓他多了絲書卷氣,咋一眼看去竟然還真有些像世家大族的空有一幅好容顏的紈绔公子哥。
陸刃聽到這句話,猛的紅了臉,嘴巴似被封住了一般,說不出來話。他作為習武之人,常年在軍營中,本就很少遇見女子,更何談是被人這么語氣輕佻的調(diào)戲。
同時這一舉動讓陸刃有些相信她是綠林人了。
大概只有江湖人士才會如此……豪爽吧!
“咳咳咳……”陸空猛地咳嗽起來,這句話驚的他被自己口水嗆到,他實在沒想到謝靖亦會突然語出驚人。
陸刃冷眼瞥了陸空一眼,但他的臉更紅了,連耳根處都帶了些緋色。
”你……”陸刃穩(wěn)住心神,極其嚴肅道:“姑娘請自重。”
謝靖亦見此笑的更歡了,笑聲極具穿透力,回花谷中回蕩著她的笑聲。
與她的笑聲相悖的是陸刃的緋紅面色和周身的冰冷氣壓。
可謝靖亦并沒有打算放過陸刃,繼續(xù)說:“陸公子且放心好了,我不要你以身相許的。”
一旁的陸空有些不忍心看自家主子被調(diào)戲的場面,正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要回避一下的時候。
陸刃適時開口了:“陸空,你去協(xié)助耿勏整頓隊伍?!?p> 陸空得了命令立馬走了,他怕自己聽到更多不該聽的東西,被自家主子滅口。
陸刃感到絲絲窘迫,這種事情被自己的下屬瞧見了,以后如何立威?
“姑娘,還請自重?!标懭斜緛砹曃渲司蛧烂C古板,此時更是神情正經(jīng)?!辈灰p易說這等越矩之言?!?p> 謝靖亦也知適可而止,及時轉(zhuǎn)移了話題。
“陸公子,還未請教你的名字呢?在下謝靖亦,立青靖。”謝靖亦并不似大多數(shù)女子一般嬌羞,相反,她落落大方,絲毫不覺的身為一個女子詢問男子姓名有何不妥。
陸刃心想:她難道不知男女之防?
“陸來寧。”他對謝靖亦有警惕之心,保險起見他并沒有道出自己的名。
“來寧,來寧?!敝x靖亦又將這兩個字在口中念了幾遍,夸贊道:“真真是個極好的名字?!?p> 陸刃作為練武之人聽力本就極強,這幾聲像似呢喃的輕念被感官無限放大,像雷鳴一般在陸刃耳旁炸開,久久回響。
于是,陸刃臉更紅了。
他從小受的教育是男女有別,相處之時應恭敬有禮,不可逾矩。不管是在秦州還是在他游歷江湖期間,他所遇到的女子面對男子皆還是含羞靦腆,但今日謝靖亦的行為卻打破了他過往的認知。
她會落落大方的詢問男子姓名,亦會肆意瀟灑的大笑,更甚會調(diào)戲陌生男子。陸刃不知該說她是處世不拘一格還是性子不知羞恥。
但在謝靖亦看來,這些都是再正常不過的行為。
她從小混跡于江湖,接觸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物,那些人粗獷不羈,性格豪放,說話做事也從不避諱謝靖亦是個女子。
這還是她第一次遇到這樣容易害羞的男子。
不過這樣的陸刃更加激起了謝靖亦的壞趣味……
于是謝靖亦開始硬是追著陸刃不放,問東問西,還時不時出言調(diào)戲。
“來寧小哥兒,家住何地?”
“秦州?!?p> “哦,那春秋幾何?”
“虛度二十二個春秋?!?p> “是否婚配?”
“還未。”
“家中是否有兄弟姊妹?”
“只有舍妹一人?!?p> ……
“現(xiàn)在準備去往何處?”
“揚州?!?p> “哎!我正好也要去揚州,來寧小哥兒,咱們真是有緣的緊,不如咱們結(jié)伴同行吧!”雖然是在詢問,但她的語氣卻是肯定句。
謝靖亦偏著頭思索了片刻,接著道:“不過,揚州正在災中,來寧小哥兒去哪兒干什么呢?”
謝靖亦雙眼直直的看著陸刃,雙眼水漾漾的,其中眼波恰似波光粼粼閃閃而動,像巫女一般正一步一步地引誘著陸刃說出最終答案。
但陸刃卻清楚的意識到問題的軌道正在悄然變化。
想起謝靖亦剛剛無害的表情,循序漸進的有目的詢問,陸刃將被她挑起的羞恥拋至腦后,正了正心神,再次對她提起警惕之心。說話半真半假帶著疏離,“在下不才,是奉了家族之命,前往揚州歷練,給自己掙個前途?!?p> 秦州城里多的是權(quán)貴人家不學無術(shù)的紈绔子弟,隨意去個地方轉(zhuǎn)轉(zhuǎn),美曰其名歷練,好為了給自己謀個官職。
陸刃這番話的可信度很高。
權(quán)貴之人出門帶喬裝的軍人、充足的軍備糧食,去水災之后的揚州,都是合理的。
謝靖亦點點頭,沒有再問。可心中早已思緒萬千,秦州城里姓陸的權(quán)勢最大的是安國公府,其分支也是眾多,其他姓陸的小家也是極多。
但觀南秦朝堂形勢,有能力借揚州之災為自家子弟鋪一條官路的也只有陸家了。
可安國公府世子卻是叫陸刃。
這時陸空快步跑來,態(tài)度恭敬,說:“爺,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fā)。”
陸刃點頭,“直接出發(fā)!”
說完準備上馬,直接忽略謝靖亦。
“那來寧小哥兒同意我與你們一道嗎?”謝靖亦急忙開口,滿臉希翼地望著陸刃。
陸刃有些無奈,不太熱情道:“隨你。”然后撇開臉不看謝靖亦,翻身上馬。
陸空咧開嘴對著謝靖亦笑了一下,隨即也利落上馬。這主子不開口,他也沒有膽子擅自做主。
謝靖亦沒有在意陸刃的冷漠。哼!再冷淡的人也禁不起糾纏。
她吹了一聲口哨,一頭棕色駿馬噠噠而來,謝靖亦摸了摸馬頭,說:“鷹揚,今日我可是好不容易遇見個我挺喜歡的人,你可是給我跟緊了,要是丟了,我就不給你找媳婦了?!彪S即上馬,手中韁繩一甩,縱馬跟上了陸刃。
謝靖亦馬術(shù)精湛,她幾個刁鉆動作見縫插針,漸漸的將陸空擠到了后邊,然后與陸刃并肩同行。
陸空一臉委屈,“謝姑娘,這……”
謝靖亦沖他咧嘴一笑,說:“先委屈你一會兒,我同來寧小哥兒有些事兒說,你不會介意的吧!”
“爺!”陸空不放棄,還在掙扎著。
陸刃看了謝靖亦一眼,她滿臉的期待和笑意,在瞥了一眼陸空,一臉苦澀。然后,陸刃給了陸空一個眼神,示意他到隊伍后邊去。
陸空感覺心都碎了,“是,遵命。”
一旁的謝靖亦笑的更歡了,仿佛聽見了陸空心碎的聲音,于是她覺得對一步三回頭的陸空投以挑釁一笑。
陸空只得心中安慰自己:算了算了,不與她一般見識,唯小人與女子難養(yǎng)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