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遠壓低聲音道:“等我們大婚后?!?p> 隨即立時起身往外躍去,重新將鎧甲穿上在炕上坐下,徑直端起炕桌上的涼茶來喝。
半晌瑤華才起身拿一件淺藍色織金綢外衫披著,輕移蓮步走到炕桌前與他對面坐下,為他斟了一杯酒,輕道:“不許你和別的女子這般。”
顧承遠看了她一眼,并未去接酒杯,而是一把握住她的手,苦笑道:“除了你,還有誰?索性昨晚上練了一宿的功,否則我非走火入魔不可。”
瑤華情深意切的看著他,不言語。
末了,顧承遠方松開她手道:“以后無論何事,都不許像昨日那樣了。”
瑤華輕輕嗯了一聲,想起方才他那般不知所措的樣子頓覺好笑。
談笑間顧承遠又溫言哄她許久,哄的她愿意好好吃飯了才吩咐宮女上來擺飯。
陪著她用過飯,又為她把了把脈,顧承遠道:“這幾日好好吃飯,我若得了空就來看你?!?p> 說話間,見她面有倦色,他便道:“你先去略躺躺,我去藥廬走一趟。”
瑤華雖心有不舍,奈何此時身子不好,有些昏昏沉沉,便道:“你去罷,晚膳可想吃些什么,讓秋姑姑給你備著?!?p> 顧承遠道:“煮些粥罷?!?p> 隨即將她扶到床上,蓋好衾被,坐在床沿伸手探了探她額頭,還是有些發(fā)熱,便道:“好好躺著?!?p> 又在床邊靜坐了會兒,見她已然睡去,便放下床幔,輕輕走出內(nèi)室,恰巧遇上正在門外候著的秋姑姑等人。
“秋姑姑,煩請你去灶上燉些蓮子芡實粥來,在火上備著,等醒了多少讓她吃些?!?p> “哎喲,將軍,您是不知道,這些日子公主她不吃不喝的,怎么勸都不聽?!鼻锕霉媚樕夏I道。
“秋姑姑,到底發(fā)生了何事?”出得正殿大門,顧承遠忽然止住腳步問道。
秋姑姑看了四周,小宮女全部退下,這才跪倒正色道:“將軍,按理說嬤嬤不該如此多嘴,實在是心疼公主這些日子受的罪啊。”
“說?!?p> “前些日子城外桃花盛開,永和郡主便擺下賞花宴,邀請兩位長公主前去赴會,去的時候都還好好的,回來后兩個人一個賽一個的悶悶不樂,奴婢悄悄找了金嬤嬤問,說是…”秋姑姑吞吞吐吐起來。
顧承遠低頭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起來繼續(xù)說。
京城東北處有一處矮山,延綿數(shù)十里,一路上是溪水潺潺、時花盛開,景色甚好。
便有不少官家在此處建了別院,永和郡主也在此劃地建了園子,園內(nèi)外植柳栽花,其中尤以桃花最多。
因著每逢桃花盛開時,四野飄花,遂命名為飄花館。
每年三四月桃花繁盛時,永和郡主便在此置酒請戲班子或者請教坊司的姑娘們來唱上幾曲,下帖子邀請眾家夫人太太小姐到此一聚,共賞桃花盛景。
恰巧這日永和郡主進宮請安,遇上瑤華、端綺兩個正在暖閣中下棋對弈,便邀了她們兩個前去賞花。
太后雖不忍拂了她的情面,卻念著這兩人明里暗里都有了婚約不適合去,便想婉拒此事。
誰知道永和郡主好厲害的一張嘴,說的太后是心花怒放,遂同意多跟幾個嬤嬤宮女伺候,便讓她兩個出宮散心去。
到了三月三那天,永和郡主倒沒邀請她人,只是表姐妹三個加上一個梨月共四人乘坐馬車在侍衛(wèi)的保護下往飄花館去。
到得一處矮坡前,永和郡主打起車簾往外望了一望,笑道:“得了,前面就是了,只這一處路若是坐在車上未免有些無味起來,我們下車走過去吧?!?p> 四人在嬤嬤攙扶下下得馬車,早已有園中婆子候在此地。笑著上前行禮道:“老奴見過瑤華長公主、端綺長公主、永和郡主,梨月姑娘?!?p> 瑤華示意她起來說話。
永和郡主在旁望著瑤華笑道:“今日這里沒有旁人,又有兩位表妹帶來的嬤嬤,這些粗鄙的婆子就不必在此處了?!?p> 瑤華微微頷首,那婆子便行了一禮退下不提。
不同于梨月自小生長在山中,早已見慣這些景象,瑤華和端綺卻是甚少出宮,來這飄花館也是初次,二人便細細打量起來。
眾人沿著彎彎繞繞的山道行了一陣,行走之間只覺花香撲鼻,時不時有蝴蝶飛過,耳邊竟是鳥鳴之聲。
又往前行不到百來丈,方見到一處籬笆門,穿過籬笆門便見幾處田壟,中有一處栽著一畦菊花,往里去則是一處四角的亭子,亭子左側(cè)才是稀稀落落的幾處房子。
端綺笑道:“表姐這是打算和我們把酒話桑麻嗎?”
永和郡主得意道:“端綺表妹,這里的瓜果蔬菜可也有你表姐我親手栽種的,待它們長成了我送到宮里給你們也嘗嘗鮮?!?p> 望見這片山野之色,瑤華忽然想起去歲她和顧承遠也曾走過這樣的山路,心中歡喜,臉上便也帶了出來。
永和瞧著她道:“瑤華表妹可是喜歡?”
“此處傍山近水,表姐倒是尋了一妙處。”瑤華贊道。
說話間幾人已到了亭中,石凳上皆鋪著一層錦褥墊子,端綺坐下道:“走了這么一會兒倒是有些累了。”
邊上早有丫鬟端上幾碟果子來,永和指著碟中的瓜果道:“這些可是我親自摘下來洗干凈的,快嘗嘗?!?p> “表姐真是好興致?!爆幦A背對著田壟坐下,對面正是一片桃花林,林中掩映著幾處房屋,綽綽約約倒顯得幾分清幽出來。
“要說好興致,咱們怎么也比不上他們爺們家?!庇篮偷馈?p> “怎么就比不上爺們呢?”梨月有些好奇道。
永和時常進宮,自然也知道這梨月姑娘并非常人,笑道:“我們來,無非是賞賞花、頂多聽個戲罷了,他們爺們來呢,帶著些教坊司的女子來,聽曲賞月,吟詩作曲的,好不快活?!?p> 梨月噗嗤笑出聲來,道:“我還當做什么呢。”
待幾人歇過之后,永和又邀著她們四處賞玩了一圈,過后已到了晌午,端綺便道:“表姐,我可是累了,再也走不動道了,你便說一處哪里景致好的歇歇腳,用些飯罷。”
永和掩嘴一笑,道:“端綺表妹你這可不太好,想你未來夫君乃是將門的公子,不說你會耍上那么兩套花拳繡腿的,這腳力也得好些罷。”
端綺撇撇嘴,道:“表姐只會拿我打趣,難不成我嫁了他還得跟著一同上戰(zhàn)場去不成?”
永和正要說話,忽然想起了什么,道:“走罷走罷,前面便是定春軒,依地勢而建,軒旁是片竹林,東西兩面遍植桃柳,又從山里引了一池清水,是個好去處。”
約莫行了一盞茶的時間,四人便到了定春軒,瑤華打量了四周,軒外正如永和所言,四面布有石階。
軒內(nèi)十分寬敞,中間擺著一張四方木頭案,四周皆有木凳,東西兩處各開有宮式萬字的木窗。
東窗下擺著一處桌案,案上設有筆墨紙硯等物,西窗處下擺著一張琴桌,上置一架梅花斷紋古琴。
“我竟不知表姐什么時候有了這般興致。”端綺瞧著這軒內(nèi)擺設笑道。
“哎喲,這話可就夸了我了,這是郡馬布置的,說什么以琴會友的,我又不曾讀過什么書,實在是為難我?!庇篮瓦B連擺手笑道。
此時已有手腳麻利的婆子擺上飯來,幾人在嬤嬤宮女伺候下用罷飯,端綺喚著梨月一同往邊上閣樓而去。
推開窗戶往外望去,只見不遠的山野之處尚有一處田園,園中竟也種了諸多果蔬,其中更有些老翁莊稼漢打扮,間或還有些雞鴨豬羊等。
端綺興奮的朝瑤華招手,道:“皇姐快來瞧。”
永和在底下瞧見了,笑道:“我當什么大驚小怪的,那邊是參政韓博山韓大人的宅子?!?p> 瑤華欣然的往閣上走去,也瞧見了,笑道:“若非今日是跟著你來,我們必定當這里有人家了?!?p> 永和哈哈一笑,道:“也就虧了跟我來,韓大人的原配原是劉大學士之女,可惜她身子弱,過府兩年養(yǎng)下一個孩子便撒手人寰了,填房可是了不得的?!?p> 端綺好奇道:“如何了不得了?”
永和神秘一笑,壓低聲音道:“韓大人如今已是六十高齡,他那填芳可才二十五六歲的年紀,你說了不了得。”
端綺撇撇嘴,道:“這有什么?”
“有什么,那填房薛氏可是風流的出身,自幼長在院里頭的,十五歲被南邊來的一個商人給養(yǎng)著,養(yǎng)她到十八九歲,那商人回了,她便在院中唱曲為生。”
正說著,邊上金嬤嬤哼了一聲。
永和看看她笑道:“嬤嬤可別說我在公主面前嚼舌根子,兩位公主還有梨月三位總歸是要嫁人的,以后少不得要遇上這事,總得讓她們知道些手段?!?p> “這薛氏在院中唱曲時不知怎么就搭上了韓大人,后來就進了韓府,趕上原配去了,就把她扶了正。”
“唱曲卻成了二品大員的填房夫人,不錯不錯。”端綺拍手稱贊。
“十八新娘八十郎,蒼蒼白發(fā)對紅妝。鴛鴦被里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崩嬖略谝慌阅畹溃骸昂迷姾迷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