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酒菜已上,兩人便在此對酌。
用罷酒飯,楊二彪招呼那伙計結(jié)賬,說話間已然低聲耳語了幾句,便見那小伙計臉色微變蹬蹬下樓去。
片刻之后掌柜的上來笑吟吟的雙手將銀子奉還道:“早知是楊二爺您老人家來此,哪里敢要您飯錢,若二爺您吃好了,小的這便領您上山去?!?p> 楊二彪將褡褳往身上一背,招呼顧承遠道:“含山,走!”
隨后兩人也不騎馬,跟著掌柜的穿過果園,隱約間見前方有處綿延數(shù)里的高山。
沿著山路逶迤而上,一路上繁花盛柳、飛禽鳥獸數(shù)不勝數(shù),繞過幾處山坡,過了幾道丘陵,入眼便是一處茂密的林子。
怪異的這處樹林不是長在地上,反而在一處水澤之上。
掌柜的連著呼哨數(shù)聲,片刻之后,林中也傳出幾聲呼哨。
幾番往來之后,掌柜的方笑著道:“楊二爺,里面已知道您來,請吧,小的就先下山了?!?p> 楊二彪沖他一抱拳,道了一聲多謝。
見掌柜的身影往山下走去,楊二彪這才看著前方水澤道:“黑林寨的規(guī)矩,拜山就得走這條道,輕功好的一路借著這林中樹木過去,若是不好,”只聽他嘿嘿兩聲,笑道:“那就只能游過去了。”
顧承遠細細打量眼前的樹木,一個個高聳入云一般,枝干光滑,心中暗嘆此處倒是個易守難攻的好地方。
“水路有多遠?”顧承遠道。
“五六里地吧,”楊二彪隨手拿過一根枯木來,試探水的深淺,便試邊搖頭道:“哎喲,這水可又深了。”
將枯木一扔,楊二彪把褡褳背好,系好繩子,道:“行了,走罷。”說話間腳上一使勁,身子已竄出數(shù)丈,雙腳連踩在林木之上往前奔去。
身姿頗為笨拙,驚起來林中水鳥,撲棱棱往外飛去,但速度可是不慢。
顧承遠凝望一陣,也靜心凝氣,調(diào)勻內(nèi)息施展輕功往前去。
不同于楊二彪的笨拙,他身子極其輕靈,偶然間腳尖輕點水面,姿態(tài)飄逸瀟灑,煞是好看。
待兩個人出了這邊水澤地,落在一處石板橋上,楊二彪解開背上褡褳,蹲坐在板橋上,氣喘吁吁道:“這可太遭罪了。”
顧承遠面上并無異常,隨手拍了拍長衫之上的塵土道:“楊二爺,你往前看?!?p> 楊二彪抬頭看,正看到不遠處浩浩蕩蕩二三十人往這邊走來,為首的正是那四個寨主。
大寨主孫高一身米色綢長衫,腰間系著絨繩,臉大額寬、鬢發(fā)微白、面容和善,胡子梳的整齊。
二寨主紀南信身著寶藍色大褂,頭戴青巾、手持折扇落后一步。
三寨主趙鳳鸞梳著花髻,頭戴兩支白玉簪,身著一件藕色扣身衫子裊裊娜娜的走在一旁。
四寨主關榆一身黑色長衫,頭上胡亂綁著一塊黑巾,隨在三人身后慢慢而行。
眼看他們越走越近,楊二彪這才站起身上前道:“孫老哥,你這黑林寨可是愈發(fā)難進了。”
孫高狀似無意的瞧了一眼顧承遠,臉上帶笑道:“什么難進,無非是我等幾個偷懶不愿下山罷了?!?p> 彼此見過之后,楊二彪這才給雙方引見認識。
顧承遠搶先抱拳道:“含山初入江湖,久聞幾位寨主大名,今日得此一見,方了卻心中夙愿?!?p> 孫寨主哈哈大笑道:“得了,少來這套罷,若是別人倒也罷了,柳太和的徒弟還當我不知道嗎?”
顧承遠心中暗吃一驚,聽他口氣倒是與自己師父十分相熟,怎么師父說從未見過此人?
紀南信一旁道:“大哥,楊二哥他們剛來,不如到廳上吃杯茶再來敘話?”
孫高笑道:“當然,楊二哥、含山小子,請!”
一行人又往寨中的壘西廳中去,到了大廳,早有小嘍啰送上茶來。
六人分賓主落座后,孫寨主開口道:“不想今日楊二哥同含山一起來,山上沒什么好茶,一杯清茶,莫要嫌棄。”
楊二彪放下手中茶盞,道:“孫老哥,此次前來我倒是沒什么,只是這含山有事想請您呢張個口,說上幾句話?!?p> 不待孫高說話,一直在旁坐著的趙鳳鸞用手一扶發(fā)上金簪,瞥了一眼顧承遠笑吟吟道:“含山孩兒要我們做什么,還用得著你來傳話嗎?”
聞言,顧承遠、楊二彪兩個皆是一愣。
關榆噗嗤一笑,道:“三姐這話敢當著武哥的面說嗎?”
趙鳳鸞美目微轉(zhuǎn),繼續(xù)看著顧承遠道:“有何不敢,”繼而狀似可惜道:“早知道他徒弟生的這般好,我就該去搶了來?!?p> 紀南信見他二人皆是一臉迷茫,嘴角一彎笑道:“含山,你師父可曾跟你提起過他少年時游歷塞北的事情?”
顧承遠心中早已猜到定是他師父的風流債,不敢再瞧趙鳳鸞,肅聲道:“不曾。”
趙鳳鸞美目一撇,問道:“你師父如今娶了幾個娘子了?那李家姐姐都能忍?”
顧承遠心知這位趙寨主還認識自己大娘。
孫寨主擺手讓他們靜下來,道:“含山,你說,若是我們能幫得上的,自當盡力而為?!?p> 因著走北路的鏢局都要打李家莊過,也多少有所耳聞顧承遠以及沈擎岳的事情。
原先倒不在意,自當江湖上新出的人物罷了,誰知后邊竟知道這兩人師出同門,都是柳太和的徒弟。
這下黑林寨可就熱鬧了,十幾年前柳太和游玩塞北時和趙鳳鸞倒是有些首尾,奈何他要帶著趙鳳鸞回四川,又得知他家中早已娶妻。
趙鳳鸞不愿給人做小,便說不愿離開這塞北,兩人就此分開。
趙鳳鸞的夫君武平生算是當?shù)氐暮澜?,也知道自己妻子有這么一檔子事,原先也就過了,誰知這一消息又把柳太和給帶進去了,當下便是怒發(fā)沖冠,要沖到邛崍山去一比高下。
不同武平生,趙鳳鸞極為高興,覺得這也算自己半個徒弟了,便派人多方打聽,知道他們來塞北之后想去悄悄探看探看,礙于身份不好露面。
誰知道打瞌睡掉下個枕頭來,人自個來了。
黑林寨的其他三位寨主看熱鬧不怕事大,也跟著一起架秧子起哄,直把武平生氣的要離家出走。
顧承遠遂將自己所想一一道來。
孫高手捻胡須道:“小事一樁,還要你走上這一遭,再比這大些,也就需要你一封書信,哪個叔叔不愿意出山助你呢?”
顧承遠臉上一滯,望著這個滿面笑容,不過四十來歲的孫大寨主,心中苦笑,又矮了一輩,成了人家侄子輩的。
面上卻是不顯,起身抱拳行禮道:“多謝孫寨主?!?p> 紀南信輕搖折扇,微微笑道:“大哥,含山來此處人生地不熟的,不如二弟我下山一趟如何?”
趙鳳鸞哼了一聲,道:“要下山也是我下山,輪得到你什么事?!?p> “你要下山?你下山去做什么?”猛然間屋外傳來一聲怒吼。
趙鳳鸞白眼一翻,冷聲道:“你還回來做什么?”
剎那之間,大廳之上閃出兩道人影來,為首的四十來歲,雙目有神、膚色頗黑、身材魁梧、著一身褐色大褂、打著綁腿,穿一雙黑綢布鞋。
后面的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一身藍布綢子,一雙眼睛明亮透徹,看起來甚是伶俐。
趙鳳鸞纖指一伸,指著武平生罵道:“你還回來做什么?”
四十來歲的漢子正是她的夫君武平生,武平生臉色一黑,道:“我是你丈夫,不回來看著你去跟你奸夫相會嗎?”
趙鳳鸞一聽頓時怒火上來,拍桌而起,指著他鼻子罵道:“姓武的,你自個捫心問問這十幾年來我可下過這黑林寨一步?”
武平生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當著幾位寨主的面他好服軟,可自己兒子面前,還有楊二彪以及柳太和的徒弟面前,他也不愿服軟。
便怒氣沖沖道:“那你剛才說下山做什么?”
趙鳳鸞不怒反笑道:“我下山做什么,我樂意下山就下山,不樂意下山就不下山。姓武的,別當我趙鳳鸞嫁給你就哪都不能去了?!?p> 武平生被她這幅神態(tài)嚇住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猛然間眼角脧巡到一旁站著的顧承遠,怒道:“臭小子,是不是就是你?”
說話間身子已欺身上前,手上不知何時多出兩柄斧子來。
眾人皆一驚,孫紀兩位寨主立時就要上前去攔,趙鳳鸞一旁喊道:“含山孩兒,不必顧念我,狠狠揍他一頓。”
又見眾人看著自己,趙鳳鸞嘴一撇,說道:“五六里的水路走下來氣不亂連衣衫都不濕,這種功夫你們誰能做到?”
其他人點點頭各自坐回原地不再說話,唯有她的兒子武塵退到她身后靜靜看著自己的父親和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人過招。
武平生欺身上前時,顧承遠身隨心動已然避了過去,正要去奪他雙斧,聽到趙鳳鸞的話,便不再想著快戰(zhàn)快決。
隨即他一掌輕拍在武平生后背,道:“我們出去打?!?p> 本就怒氣沖沖的武平生不想被他躲過去還挨了人一掌就知道自己連這個年輕人的身手都比不過,心頭更是勃然大怒,隨后追出廳外。
想到自己出京時受師父指點,掌法大有精進,和藥老過招時又熟練不少,顧承遠便懶取軟劍用掌法和他對起來。
此時他已經(jīng)在院中穩(wěn)住身形,對著武平生道:“武大俠,晚輩多有得罪。”
武平生身勢并不止住,從廳內(nèi)躍出時凌空就要一斧子劈在顧承遠門面之上。
顧承遠腳上使勁,輕功已然被他用的出神入化一般,瞬間已到了武平生身后,右手一掌打在武平生腰肋處,恰恰在離他不過三寸處化掌為拳打在他背后七節(jié)骨處。
藍月曉
前幾日將之前的章節(jié)重新整理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