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心死
伴隨著樓殊深的一聲“師父！”，所有人都回了頭，慧覺眼神迷離地望著他，樓殊深繼續(xù)說道“師父，小公主……小公主她……她不見了！”
慧覺身形一晃，搖搖欲墜“怎么回事？”
“我剛剛?cè)ゴ蛩?，路過那個禪房的時候，看到一個黑影閃過，我怕小公主遭遇不測就進(jìn)去看了看卻發(fā)現(xiàn)床上根本沒有人……”樓殊深跪了下去，抹著眼淚不住地說著。
幾個乳母連招呼都沒有打就跑向了禪房，慧覺揉了揉皺著的眉頭，道“阿深，你跟我來?！闭f罷，慧覺起身，向著自己的禪房走去，樓殊深跟了過去。
關(guān)上了那扇此時顯得異常沉重的木門，樓殊深垂下了頭，黑暗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師父，佛是普渡眾生的，是的吧？”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期待著得到肯定的回答。
“是啊，哈哈，普渡眾生，佛啊，是那么偉大的存在，怎么可能不渡這眾生？”慧覺情緒崩潰，哭笑不得地說道。
“那么，我做什么佛都會原諒我的，對不對？”樓殊深沒有在意慧覺的態(tài)度，只是不停地自顧自地說著。
慧覺神色暗了暗，此時的他腦中逐漸變得清明，說道“阿深，你走吧?！?p> “為什么？不是說佛慈悲為懷嗎？我也是眾生的一員，為什么不能渡我？為什么？”樓殊深近乎崩潰，瘋狂地說著。
“呵，確實慈悲為懷，所以阿深啊，你做了什么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我這兒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慧覺背過了身，冷冰冰的話語似利劍一般插向了樓殊深的胸口。
“師父，我不走，你為什么趕我走？我做了什么難道你們不都是知道的嗎？這一切你們都是默認(rèn)的，可是你們誰都不愿意動手，讓我一個連十歲都不到的孩子動手。你們心安嗎？如今我動了手，我不怪別人，這是我自己選的路，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愿意付出代價，后半生我愿意常伴青燈古佛，為我的所作所為贖罪。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你連我這點兒愿望都要剝奪？??？”樓殊深嘶吼著，整個人都跪在了地上，抱著頭，哭個不停，此時的他才真正像個孩子……
“人總是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fù)責(zé)的，”慧覺轉(zhuǎn)過了身，一只手搭在了樓殊深的肩膀上，“阿深，你是暗樓出來的人，鮮血，或者說是殺人，是你遲早要經(jīng)歷的。你小小年紀(jì)就已經(jīng)被派出來做任務(wù)，前途必然不可限量；如今只這一個，你就如此心不安，往后怎么得到重用？但我話也只說到這里，你若是覺得很難接受，想要贖罪，那我寫信到其它寺院，你去那里必會得到優(yōu)待。路，我給你擺在這里了，怎么走，怎么選，是你自己的事。但是，給你考慮的時間可不夠多，最多一柱香的時間，畢竟，陛下的旨意快要到了，你還要有走的時間?！痹俅闻牧伺臉鞘馍畹募绨颍剖前参恐?，站在了一邊，等待著。
“我還……回的去嗎？”良久，樓殊深嘴里嘟囔出這樣一句話。
“你覺得呢？”慧覺冷笑著“不過是個廢子罷了。”
“你……為什么要保我？”樓殊深此時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不是說了嗎？佛家以慈悲為懷。我，渡你”慧覺涼涼的說著。
樓殊深心里感受到了深深的觸動，他捂著臉，熱淚不停地從臉頰滑落，突然，他轉(zhuǎn)向了慧覺的面前，重重地磕了三個頭“師父，我想進(jìn)顧樓！”
慧覺笑了，這一聲師父，遠(yuǎn)比幾個月前的那一個稱呼多了好多分的真心實意?！斑M(jìn)顧樓？也行啊。不過這路是自己選的，是生，是死，是你的命，顧樓可不比暗樓。”
“我想清楚了，暗樓我是回不去了，你說得對，我不過是個廢子。同樣的，我既然已經(jīng)選了這條路，‘開弓沒有回頭箭’，就斷不可能為了一個人搭上我的前程，剛剛是我魯莽了?！贝藭r變得無比鎮(zhèn)定的樓殊深說話的語氣竟都帶了三分凜冽。
“既然你自己做了決定，那我也不攔你了，現(xiàn)在去找你大師兄，立刻去顧樓參加訓(xùn)練！”慧覺說罷就將樓殊深攙扶起來，推出了門。
望著樓殊深遠(yuǎn)去的背影，慧覺苦澀地笑了“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p> “樓主”暗處一聲低喊喚醒了慧覺。
慧覺回了頭道“怎么樣？”
“回樓主，還活著，但中了寒毒，怕是活不久?！?p> “無礙，只要保證她暫時是活著的就行，送到顧樓讓神醫(yī)看著，把顧刖摯也送過去，不要讓樓殊深和他們見面?！?p> “是，樓主?！?p> “說下過程”
“樓殊深放火燒了別院，先給公主下了毒，然后扔進(jìn)了水中，后由于沉不下去，又將公主按進(jìn)了水中。半柱香的時辰后才松手，看著襁褓飄遠(yuǎn)才上岸的?！?p> “年紀(jì)不大，倒是好本事。哼，告訴顧樓的人，狠狠地操練，死了更好，就當(dāng)是為本君的小樓陪葬了?！被塾X森森地笑著說。
“是”
“你去把公主的襁褓換下來，讓樓殊深沾些血上去，等一會兒差不多了你再上來?！?p> “是”
“你先下去吧。”
“是”
慧覺坐回了蒲團(tuán)上，心下一陣劇痛，未等悲傷涌上心頭，外面一陣敲門聲極速地響起。
“彭彭彭――”
“什么事？”
“師父，師父，你快出來，皇上和皇后娘娘來了，皇上大怒，要拿咱們寺院所有人給小公主陪葬??！”
慧覺開了門“慌什么，有師傅在呢，什么事兒解決不了？”
小和尚緣一摸了摸自己光滑的頭，雖然覺得事情根本沒變，但卻因為有了師父，就安定了許多。
“愣著干什么？快走，接駕??！”慧覺走出了很久才發(fā)現(xiàn)緣一還沒跟上，忙出言提醒。
“啊??？哦哦，好的好的。”緣一傻乎乎地快步跟了上去。
伴隨著兩人迅速前行，路面上飛揚起陣陣塵土，卷起又落下，偶爾又那么一兩點落在了衣角，又隨著風(fēng)緩緩搖曳在空中，迷蒙了的不止是雙眼，或許還有……
繞過了一座座禪房，慧覺低著頭向前走著，突然，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明黃色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