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不就是小時候淹了你一下嗎?你又沒死,怎么值得你這樣對他?阿深他當時也是被迫的,他不殺你就會要了他的命啊。你那么厲害,阿深也知道你肯定會沒事的,可是阿深只是一個正常人啊,你怎么能這么對他?怎么能用你的標準要求他?”
聽到殷舞岸的這番話,軻念宰愣住了,良久,笑了出來:“殷舞岸,你是我嗎?”
“嗯?什么?”殷舞岸沒反應(yīng)過來她在說什么。
“我說,你是我嗎?”加重了語氣,又問了一次。
殷舞岸搖搖頭“不是啊,你是你我是我,我怎么可能是你?再說了,我若是你,也不會這樣對阿深。”
倒是沒理睬殷舞岸說的后半句話,軻念宰繼續(xù)說道:“你不是我,你怎么能這么堂而皇之地要求我呢?我經(jīng)歷的事情你沒經(jīng)歷過,你只不過是看到了一點點然后就希望我能按你的意思來,你覺得可能嗎?換言之,你恨你父親嗎?”
“恨,但這和這些沒關(guān)系……”
輕輕按住了她的嘴唇“那么,我現(xiàn)在和你說,你為什么要恨你父親呢?他不過就是打了你騙了你而已,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你被打有什么關(guān)系呢?就算他占了你的身子又能怎樣呢?血濃于水,你本來就是他的。”
“你……你!你怎么能這樣……惡毒!你這個歹毒的女人!你不要臉!”殷舞岸氣的渾身發(fā)抖。
軻念宰冷漠地看著她:“那么,你憑什么指責我呢?你父親從始到終都沒想要了你的命,人這一輩子,只要活著,就有希望,有無限的可能!可是你心心念念的樓殊深從一開始就想要了我的命!是,你受了苦、受了屈辱,但是,這世道,誰比誰好過呢?”
她愣住了,但隨即落下了臉色:“我和你不一樣,我沒有那么多的助力,我只有阿深了,我也只剩阿深了,你憑什么這么對他!”
軻念宰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呵,冥頑不靈!確實助力多,但是,你想沒想過這是需要代價的。反正你都快死了,我也好心和你多說幾句,下輩子……不,你不會有下輩子了。總之,早點醒悟不好嗎?”
她沒有說話,只是擺了擺手,顯然是一副不想再多說的樣子。軻念宰冷冷地看著她,俯下身子:“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那天樓殊深沒去救你,只是因為我說我害怕打雷而已。對了,還有宋一,哪怕他說一句不想讓你死的話,哪怕是一個字,我都絕不會動你半分,可惜……呵呵?!闭f完,軻念宰轉(zhuǎn)身離開了。
殷舞岸癱倒在地上,徹底沒了希望,她大喊著:“軻念宰,我詛咒你!我詛咒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下輩子,我變成厲鬼也要殺了你?。。 绷R罵咧咧的聲音傳了出去。
軻念宰慢慢地走了出去。富商恭恭敬敬地垂著頭行禮:“公主,可以動手了嗎?”
斜眼睨了他一眼,冷哼一聲,“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陽奉陰違?!?p> 富商冷汗都流下來了,連忙軌道在地上:“公主……”
話還沒說完,軻念宰截下了他的話頭:“行了,宋一我先帶走,至于她,按原計劃進行?!?p> “是……公主,但是……”
“怎么?睡出感情了?想求情?”
“不敢……只是,公主,直接殺了……不行嗎?”
“呵,還說不是求情?這樣的話我不想在聽到第二遍了,你要是下不了這個狠心,我不介意現(xiàn)在就送你上路!”說完這話,軻念宰再也不想逗留了,轉(zhuǎn)身離開了。
富商目送著她離開,沉了沉臉色,頓了許久,終究還是回到了地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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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樓的軻念宰將宋一藏到密室之中,就去尋找樓殊深。卻在剛剛送進宋一后,一轉(zhuǎn)身,遇見了樓殊深。
“念念……你剛剛在做什么?”略有些遲疑地問了出來。
軻念宰按下了一瞬間的慌亂,笑盈盈地看著他:“阿深,我什么都沒干啊,對了,那個富商說,十日之后讓我們?nèi)ソ有∥?。阿深,我盡力了,好說歹說他才松口可以讓小舞日日給你一封信,為了這個我差點也被他……”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樓殊深忘記了剛剛想要追究什么,伸手將她攬進了懷里,不停地說著“委屈你了,真的委屈你了!”
哭了一會兒,軻念宰慢慢抬起頭來“對不起,阿深,我們可以試試,試試能不能救她出來。連我都被這樣對待,我不敢想象小舞會怎樣!阿深,我真恨自己這么沒用??!什么都幫不上!”
樓殊深心疼地抱著她,不停地手忙腳亂地擦著她臉上的眼淚,“不怪你不怪你,你盡力了!”一邊說著,一邊卻暗自思索著有沒有什么法子能潛進去。
軻念宰偷眼看了看樓殊深的反應(yīng),頓時就知道了他想干什么,冷笑一下,把頭埋進了他懷里,并不打算說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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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平平無奇,除了樓殊深偶爾會帶著一身傷回來以外,沒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他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軻念宰也在一天天地疏遠他,沒有解釋,沒有安撫,只是漸漸地遠離。
終于到了第六天,這個曾經(jīng)一把鋼刀插進胸腔都不會跪下的男兒,在清晨十分,跪在了軻念宰的房門外。
“吱呀——”伴隨著一聲開門的聲音,軻念宰推開了房門。
“你這是……要干什么?”
“有什么事情你沖我來,你放了她?!敝绷⒅习肷?,他緊握的雙拳放在腿側(cè),緊握著,久久都不松開。
軻念宰蹲下了身子,“阿深啊,為什么今天求情呢?明天不是就放出來了嗎?”說著,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
樓殊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明天,她還有命嗎?”
淡淡地看了他抓著的動作,“你看見了?為什么就篤定是我做的呢?你不是說我是最善良的嗎?為什么反悔了呢?”沒有半分指責的意思,只是淡淡地,淡淡地。
“我不想指責你什么”他頹然地跪在地上“我本該想到的,從始至終都是我們的事情,不,是我一個人對不起你。你放過她好不好?放過她,我任你處置!她是無辜的!”
“你對我動手的時候,有想過我是無辜的嗎?”軻念宰冷冷地回了一句。
樓殊深愣住了,但很快又繼續(xù)道:“是我不對,當初是我不對。那時候是國師下的命令,當時我只是個孩子,你讓我怎么辦?我也想救你,可誰來救我?說到底,都是自私,你又比我好得到哪兒去呢?”似乎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他絲毫不在意地開口說著。
軻念宰沉默了,良久。
“走吧,我?guī)闳??!闭f完,也不管樓殊深是什么狀態(tài)就直接向前走去。
樓殊深愣了一下,趕忙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跟在了她身后……
到了那個熟悉的大紅門前,這么多天來一直兵刃相接的地方此時卻柔和地令他眼眶發(fā)酸。這一次,跟在軻念宰身后,沒有任何人阻攔,就這樣走到了關(guān)押殷舞岸的地方。
“小公主”富商剛看到軻念宰就迎了上來,恭敬地低下了頭。
“嗯”軻念宰微微頷首“她怎么樣了?”
富商看了一眼樓殊深,斟酌了一下“還好……”
軻念宰冷哼一聲,富商跪在了地上“她快不行了,小公主,我不是……”
“行了,起來吧,帶路!”
一路往前走著,他不由得閉上了眼睛,前幾日尋歡作樂、不堪入耳的聲音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只有那難受干嘔的聲音不絕于耳……
地牢里唯一的一絲光亮似乎都給了殷舞岸,除卻那以外沒有一點點光明。
他快步向前跑著,跑向那個女孩。
曾經(jīng)瘦弱的身子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肥胖不堪,不,不是正常的肥胖,她的臉早就沒有了前幾日風華絕代的模樣:骯臟、蠟黃、腐敗……似乎這些還不足以說明這樣的顏色。由于非正常的不斷喂食,她的肚子鼓得碩大無比,如同六甲的孕婦,身子上其他地方卻是奇瘦無比,連日的折磨已經(jīng)讓她幾近崩潰,昏昏沉沉地已經(jīng)看不清面前是誰,或者說她根本就不知道是誰了……
樓殊深快步走上前,把一旁依舊捧著不知道什么東西準備往她嘴里灌的兩個人一把揮開,他紅了眼,小心翼翼地抱著殷舞岸,“小舞,我來了,我來晚了,對不起!對不起!”絮絮叨叨地不停說著,分不清是愧疚還是其他什么……
軻念宰冷冷地看著那個失心瘋的女子和那個念叨個不停的男子,轉(zhuǎn)向了富商:“她還能活著?”明顯質(zhì)問的口吻,卻成功地讓樓殊深抬起了頭,滿含希望的眼神看向了富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