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歌不再管她,兀自坐在院子里沈瑜為沈晴如搭好的秋千架上面,看著滿目星河,靜靜的等著天亮。他不知道的是,等到天亮了,所有的人都會忘記那個在他身后哭的聲嘶力竭的小姑娘。
等哭累了,晴如抹干臉上的淚水,費力的拖著時安的身子慢慢的往沈府外面移動著。她看不見沈府周圍的變化,她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晴歌,他又會不會對時安做什么。
時安已經(jīng)失去了知覺,往常都是哥哥保護(hù)她的,現(xiàn)在輪到她來保護(hù)他了。
她一定會保護(hù)好他的。
晴如又用袖子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眼神變的堅定了起來。屏住呼吸把時安拖出沈家大院,又往前拖著走了一段,摸索著靠在附近的墻根處坐下。
現(xiàn)在,到底什么地方才能算是安全?哥哥他到底是怎么了?
靠坐在墻根,晴如將時安往下滑的身子又抱了抱,讓他靠在自己羸弱的肩膀上,一只手緊緊的抱著他的雙臂,不多時,就因為太過疲倦沉沉的睡去。
夢里面,都是茫茫的大霧。晴如看見時安穿著最初見的那身衣裳,眉眼彎彎的向她說了一聲再見就轉(zhuǎn)眼消失在了大霧中。不管她怎么喊他怎么找他,他都沒有再出現(xiàn)。
晴如嚇的從夢中驚醒,一睜眼,已是第二日的黎明。
幾處鄰居家的下人,正在準(zhǔn)備出府采買當(dāng)日府上所需的蔬菜肉食。路過她身邊的時候,偶爾還有一兩個看著有些眼熟的跟她打聲招呼。
她也就回一個微笑,雙手仍然緊緊的抱著仍在昏迷中的時安。
等天大亮?xí)r,她聽見那些采買回來的人推著小推車從她邊上路過,以及他們之間竊竊私語的聲音。
“那邊墻角怎么有兩個人?也不知道是從哪來的,大早上的蹲墻角下面真嚇人。”
“看模樣不像窮人家的啊。莫不是哪里大戶人家的遭了難,流落到這里了?你瞅瞅那小丫頭和小公子身上的衣著布料,樣樣都不是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用的起的?!?p> “那個小公子怎么半天沒有動靜,那小丫頭那眼睛也好像是哭腫了的。該不會那小公子出了啥事吧?!?p> “就是就是,你看我們走了這么大段路,我都沒看見他動一下。噫……”那人驚叫一聲,才繼續(xù)以他以為很小的聲音跟同路人說,“那人不會已經(jīng)死了吧?!?p> 說到此,那些人又不自覺的將小推車推到對面墻角的位置繼續(xù)往前走,等從晴如身邊走過,才又聚在一起,三三兩兩的不時回著頭說著閑話。
“那沈府上次仇家摸上門,也幸好沈老爺平時心善,得上天垂憐,剛好帶著夫人少爺去了附近的寺廟許愿,才得以逃出生天。現(xiàn)在他家附近突然出現(xiàn)這么兩個人,該不會跟這事有關(guān)系吧?!?p> “那可難說。我們望海鎮(zhèn)這么偏僻的地方,這兩個人出現(xiàn)的時機(jī)也太微妙了些?!?p> “慎言,慎言,那小丫頭瞪我們呢?!?p> 那些仆婦回頭一看,迎上晴如的目光,趕緊齊齊回頭裝作什么都沒說過一樣推著車快步離開。
聽見她們的談話,晴如心下一喜。爹爹他們……怎么周圍所有人都好像失去了那段記憶。好像爹爹他們從來都沒有死過。
她想去找個人問個清楚明白,才一抬頭,那些人卻加快速度全部跑的沒影了。
不管了,若是爹娘他們真的活過來了,現(xiàn)在自己問不問都是一樣的?,F(xiàn)在,反而哥哥的身體更重要一些。
已經(jīng)一整夜了,怎么他還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該不會真的跟那個人說的一樣,他……就快要死了吧。
晴如有些手足無措的拍了拍時安的臉,又連著喊了幾聲哥哥。見他還是沒反應(yīng),整個人也是無力的癱坐在地上,只知道傻傻的抱著他。
星河。對,還有星河。
星河一定會救他的??墒?,又該去哪里找星河?
時安的身子,在她的懷里越來越冷。晴如對著自己的手掌哈了口氣,搓熱了手心,才用手心去搓著他變冷的雙臂和臉頰。
“哥哥……”
“哥哥,你別嚇我了。你快醒醒啊……”
“哥哥,哥哥……”
晴如帶著哭腔一聲一聲的喊著他,雙手猶自不停的繼續(xù)搓著他的手臂和心口位置。
晴歌就靜靜的站在對面的屋頂,看著那個曾經(jīng)的妹妹淚流滿面手足無措的樣子。
腳下的步子,邁出又收回。腦海里總是回憶起那時候她追著自己軟軟糯糯的喊哥哥的樣子,也是跟現(xiàn)在喊那個人一樣的飽含感情。
可是,那個人就要死了啊。這句話,自己卻不是騙她的。他周身的那些死氣,就連自己魂力低微,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帶他回家吧。娘親她不是精通醫(yī)術(shù)嗎?”說到娘親兩個字的時候,晴歌的聲音頓了頓,俯身從晴如懷里將昏迷中的時安拉起來背在背上,又空出一只手拉起滿含眼淚的晴如。
“最開始,你也是這樣叫我哥哥的??晌铱偸窍訔壞銦驗榈锲牡木壒蔬w怒于你,只準(zhǔn)你喊我的名字?!?p> “那時候,你膽子也小,被我吼的兇了,也就只有委屈巴巴的叫我的名字。不管爹娘怎么苦口婆心的勸說你都沒用。”
似是漸漸適應(yīng)了這具身體,晴歌的聲音低沉,說起往事來,語速也越來越快,偶爾還帶著點無奈的笑意。
最后,他在沈府門口停下腳步,抬頭看著一夜之間變的完好如初的沈府牌匾,繼續(xù)說道:“他快死了這件事,卻是真的。小晴如,別的我不敢保證,至少,我是從來不曾騙過你的?!?p> 晴歌彎下腰,把背上背著的冷冰冰的少年放在沈府的門口。又扶著他癱軟的身子靠著那扇緊閉的朱門坐下,回頭心情復(fù)雜的看了看沈府的門楣,扭頭便走了。
現(xiàn)下,那里面那個沈晴歌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醒過來了吧。自己也就不該出現(xiàn)在這望海鎮(zhèn),出現(xiàn)在他們的面前讓他們徒增煩惱吧。
晴歌的步子邁的很快,身后晴如抽泣著喊他他也當(dāng)作充耳不聞。
奇怪,到了現(xiàn)在,反而不知心里的那些話該要怎么問出口。
沈府門內(nèi),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來人似乎聽見門外的哭聲,一邊喃喃著一邊向門口的位置走來。
熟悉的女聲讓抽噎中的晴如驚得直起了身子,她猛的回頭,面前緊閉的大門在她面前緩緩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