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是嚴妗啊。
她不該這么說的。
在別人眼里的她,是京晟太子,是三代楷模,她好像沒有不會的,她怎么說她什么都沒有……
張明禮低下頭,瞳孔大振。
在別人口中的自己,是不是也一般模樣?
對,我曾經(jīng)也是這樣的人。別人總是把小說電視劇里的那些貴族詞匯跟不要錢一樣的往我身上套。
現(xiàn)在我是什么?
他們再談起張明禮時,口中形容我的,又會是什么樣的詞匯?
張明禮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臺上云淡風輕的女孩,木僵片刻,隨即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頰,變成了一個稱頭的姿勢。
嚴妗回了座位之后注意到大佬同桌一直盯著自己,她不禁回想自己剛剛說的話。
“我剛剛是不是太裝逼了?”她一陣汗顏,認真的問。
張明禮側(cè)頭否認:“你說的很好?!?p> 喔!被夸了!
“簡直說到我心坎里了。”
“……”
這沒撒謊,張明禮心道。
其實張明禮想告訴她其實并沒有像她自己說的那么兩手空空一無所有,至少在他眼里——
有一刻,嚴妗是發(fā)著光的。
但張明禮并沒有說出口。
“誒誒梅子你剛剛說的好有逼格的樣子!”梁豐湊過來。
“是你沒聽懂吧?!焙魬凰?。
“嚴妗你也喜歡李白嗎?我也是!”后座的齊落也湊來。
“李白嘛!那個,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坎露華濃嘛!怎么樣?我有文化嗎?還不快夸夸豐寶?”梁豐得意的看向胡若。
“你回小學重造吧你,還夸你?!?p> “春風拂檻露華濃,那字讀jian!”
“喂!這不就是門檻的檻嘛!”
“嚴妗同學在嗎?”幾個人正嘰嘰喳喳的聊著,門口來了幾個陌生面孔,往里張望著。
“有事嗎?”嚴妗問。
幾個人里有男有女,看見了嚴妗的臉,交換了幾個眼神,領(lǐng)頭的女生對她笑到:“我們是一班的,明天就要月考了,月考過后你就要到一班來,我們想來問問你習慣坐在哪個位置,也好讓新成員快速加入我們一班大家庭。”
班里靜了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后又一起看向嚴妗。
“這屆奧數(shù)杯年級賽嚴妗同學你拿了第二名,我想你應該和我們一樣有詩和遠方。呆在十一班多少有些對牛彈琴大材小用了,我們一班的教資也好,學習環(huán)境也好,都比十一班,”話說到此處,梁琪還四處環(huán)看一番了十一班每個人的人臉,語氣中帶了些驕傲,繼續(xù)道,“都比這里好的多,大家都是一般志同道合的人,我想你會喜歡的?!?p> 嗯?
看了眼嚴妗,隨即又看向說話的那個女生。
冷不丁和嚴妗的同桌對視,梁琪被嚇了一跳,雖然對方眼神里可能沒什么善意,但轉(zhuǎn)念一想這一年來自己已經(jīng)足夠努力,也差不多算可以和他并肩了,思及此,她低頭笑了笑,又說:“張同學想來一班的話也隨時歡迎,十一班終究不是你的歸宿?!?p> 班里隨著幾人的到來原本就沒了聲音,只剩幾個人小聲的交談聲,隨著她最后一句話落下,驀的一片寂靜。
“???”
“臥槽…?”有人忍不住開口了。
“他們說的啥?”
就像開了口的閥門,大水徹底的涌了出來。
“你他媽算哪根蔥?趕來我們班挖人?”
“你知道這倆誰嗎你們一班就敢挖?”
“什么詩和遠方?你是剛學會幾個成語沒處用嗎拿過來拼拼湊湊?!?p> “一班很牛嗎?”梁豐掏著耳朵,先問胡若“你知道嗎?”
胡若搖頭:“不知道?!?p> “你知道嗎?”又問蔣韓。
“沒聽過?!?p> “大姐,咱這兩位大佬想去您一班早他媽去了,再說了,老師都沒來說話您幾位在這里裝他嗎什么和善佬呢?”
“你以為呢?我們大佬在哪里都能考第一,你們一班的人還不是照樣得乖乖排在大哥名字下面?”
“再說了就憑你說的這幾句話,怎么了一班就比其他人高貴嗎?”
“呵呵那下次你們過來要不要我們給你們磕三個響頭,最好再喊一個萬歲萬萬歲?”
幾個人自以為把話說足了,卻沒想十一班反應這么激烈,一時臉色鐵青,后面一個男生忍不住說到:“你恐怕也沒資格叫囂吧?十一班確實是大家公認的蝸牛班啊,而我們一班作為小尖班,學生會在職有三個,奧數(shù)杯晉級有五個,正適合嚴妗和張明禮,你們不服有什么用?”
梁豐狂翻白眼站起來想和人battle,嚴妗起身攔住,她面色冷淡,聲音透著涼意道:
“謝謝你的好意,原本我就沒有換班的打算,經(jīng)過今日一事,我更加慶幸沒有加入令班?!?p> “你!”沒想到嚴妗居然會這么回答,梁琪握緊了拳頭。
“另外,各位剛剛的話侮辱到了十一班的所有人,我希望各位給十一班道歉?!?p> “我們走。”梁琪見已經(jīng)沒什么好說的了,轉(zhuǎn)身就要走。
“別走!”
“他們想走!”
張明禮笑了一聲,“幾位同學?!?p> 一班的幾人忽然就像被揪住了后脖頸,一個也不敢動。
張明禮被十一班的人圍著,他臉上帶笑,卻莫名覺得冷咧:“你們代表不了一班?!?p> “你們的言論冒犯到了我們?nèi)w,道歉吧。”
大概就如同這樣一般的言論吧。
再年輕一點的時候,張明禮跟著母親出去應酬,他總能聽見類似的話。
——“他就是京城明氏的二公子?”
——“一輩子留在東城嗎?他們難道打算脫離張家獨立門戶?”
——“怎么可能,京城的條件多豐厚,現(xiàn)在嘴硬不回去,做的差了到時候他們不還是要委曲求全的回京城?”
——“張二少爺風姿綽約氣質(zhì)不凡,總呆東城算什么回事?我看郁總還是要早早的為二少做打算的好呀!說句心里話,京城老爺子留下來的,那一個零頭跟郁總這半輩子奮斗成果比都綽綽有余啦。”
張明禮從此以后就再也沒跟母親去過應酬。
他討厭“張二少爺”這個稱呼。
突然回憶到過去,張明禮心情算不上多好。
這時一班的眾人這才想起,這張明禮之所以那么有名可不是因為成績。
班級里安靜無比,站在門口的幾位年輕人沒由來的全身發(fā)毛。
“對不起。”梁琪快速的說,后面幾個人也滿臉的不情愿小聲的說了一遍。
“不是對我,是對他們?!睆埫鞫Y語氣平淡。
“對不起!我們不該說這樣的話!”害怕的快速說完,幾人轉(zhuǎn)身就跑。
仿佛張明禮要把他們斷胳膊斷腿一般。
張明禮回頭,忽然與少女對視。
“……”
嚴妗漆黑的眼睛正一動不動的盯著他的側(cè)臉看,她也沒想到這人會有感應般的轉(zhuǎn)過頭來。
一時間的視線碰撞讓兩個人都慌了神。
她好可愛。
這種念頭再一次冒出來,張明禮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那點子個不好的情緒瞬間煙消云散。
張明禮對嚴妗眨了眨眼。
一班的眾人逃一般的跑回教室。
見幾人面色不好,有一部分人嘲笑般的勾了勾嘴角,繼續(xù)做自己的事,有一部分人好奇的圍過去。
“怎么樣了,嚴妗呢?”
“操!”那個和梁豐嗆聲的男生鄭家堯終于找到了泄氣的地方,“嚴妗算什么東西!敢這樣說我們!”
“還有他們班那個娘炮…”
“還有張……”明禮兩個字沒有說出口,鄭家堯像突然回憶到什么似的,趕緊止住了嘴。
“嚴妗和他們算一丘之貉,今天我倒是開了眼界?!绷虹鞅е直劾湫Φ?,“嘴上說的倒厲害,承為學生誰不想到一班來?我看她月考過后來了如何自處?!?p> “噗嗤?!?p> 班級后排有人沒忍住,笑了出來。
梁琪臉色更差,看向這人。
“一班算什么?你又算什么?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梁琪是承為的校長一班的皇帝。哈哈!”
“人家禮哥在哪都牛逼,就你擱這做你一班的統(tǒng)治大夢呢?!?p> 那人寫著題目頭也不抬,不過說話聲音倒是很大,站在前面的梁琪一眾人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如歲!你能不能不要胳膊肘往外拐?你自己不也是一班的人?”鄭家堯氣不打一處來,指著他怒到。
名叫如歲的男生抬起頭來:“什么玩意兒?我確實不是一般人,我是二般三般人。況且,我現(xiàn)在在這個班不是因為這個班有多好,而是因為承為最好的只有這個班?!?p> “笑死,每天看你們演戲其實也挺有趣的。”
“你是不是想打架?”鄭家堯怒不可遏,本就在十一班吃了虧,被如歲這么一激擼起袖子就要和他好好對戰(zhàn)一翻。
“鄭家堯別沖動!”周圍有人去攔他。
“歲哥,少說兩句吧?!焙笈庞腥藙袢鐨q,不過聲調(diào)多了些調(diào)侃。
正好上課鈴響了,任課老師走進教室,鄭家堯齜牙瞪了一眼如歲,大有下課繼續(xù)的意思。
————
此時的十一班。
“哈哈,笑死了,連滾帶爬的跑了。”梁豐笑的連拍桌子,“這女的,禮禮子你還記不記得?”
嚴妗看向張明禮。
他剛剛,和平常不太一樣。
平常,張明禮總是云淡風輕的,左半邊臉寫著無所謂,右半邊臉寫著都隨便。大多時間都是松松散散的樣子??蓜倓偰且凰查g,嚴妗看到了少年散發(fā)出的銳氣,好像和記憶里的誰重合了。
熟悉感撲面而來。
只見他搖頭,道:“不記得?!?p> 現(xiàn)在的他又回到了以前的樣子,撐著下巴,順手把玩著一只鋼筆。
“她,高一的時候還追過你。你不記得也難怪,幸虧豐寶記得~”
“哦!我想起來了!那個寫情書的!”胡若一拍大腿,“還把情書放錯位置的那個!”
“好像是個姓如的拿到了她的情書,給她貼在學校門口公告欄上了,當時還鬧了好大一個笑話。”
“不知道?!睆埫鞫Y還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