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潯躺在床上,雙手墊在后腦勺,努力回憶一些被她無意間忽略的線索。
肖小玉……肖小玉……
第一次見到她時,是在開福寺,似乎是一個香味特別濃烈的女子。而她第一次聞到那種香味,卻不是在開福寺下車以后,而是在馬車上,花明打開馬車簾子的時候。
那時候花明好像還提到了一個人……袁夫人?
心中的不安再次加重,羊潯又打開靈通冊發(fā)送消息給羊瑩,讓她注意袁家,然后下了床,迅速寫好了一封給阿繆的告別信,便準備下樓坐馬車回蓬州。
她開了門,沒想到熟悉的聲音從身旁傳來。
“蓬州羊家的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你現(xiàn)在不用急著回去。”暗處,楊知繆從陰影里走了出來。
“阿繆?你回來了?”然而不等羊潯開心完,她便嚇得趕緊去扶住楊知繆。
此刻,小少年正捂著左胳膊,可血還是不斷地往外流。血滴落到他的腳下,在他走過的路上幾乎連成了一條線。一路連著樓梯和樓下,而樓下的店小二探出了腦袋,憂心忡忡:“公子……”
“給巫醫(yī)傳過信了么,”楊知繆沉聲說道,“不用傳信告訴本部?!?p> “巫醫(yī)那邊穿過信了,只是真的不要告訴家主嗎?”
“不用?!睏钪娫谘驖〉臄v扶下進了房間。
店小二離開時又看了兩眼,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提著毛巾下樓了。
“阿繆,你沒事吧!我就知道你……”
“進屋吧,有些事得先告訴你,才能讓你回蓬州?!?p> “先別說蓬州的事了!你這傷口到底怎么回事?”羊潯生氣地把楊知繆的傷口掀開,沒想到已經(jīng)血淋淋一片。
“被毒箭擦傷了,毒比我想象中要厲害很多?!?p> “什么?你自己都醫(yī)治不好的嗎?”羊潯大驚。
楊知繆聳了聳肩,“實不相瞞,我醫(yī)術(shù)很爛?!?p> 羊潯心疼地把原來包扎傷口的布小心翼翼地揭下來,然后又涂了些藥,換上了新的布包了上去。
“真的不用告訴楊家那邊嗎?”羊潯擔心地問道,“那個店小二是你們楊家人吧?”
“是楊家人沒錯,但不是我的屬下。所以無論我讓他通不通知,他都會去傳信,你就別擔心了。”
羊潯無語,這個小少年的性格怎么那么別扭?感覺不是太喜歡楊家的樣子。
想起剛才店小二對阿繆的稱呼,羊潯問道:“為什么他叫你少爺?”
“這個你就別在意了,”楊知繆有意打馬虎眼過去,“先說陳家的事吧,楊家此次派我前來,就是搜集最后的證據(jù)?!?p> “證據(jù)?”
“嗯,陳家參與跨國走私貿(mào)易的證據(jù)?!?p> ……
羊府,一陣敲鑼打鼓之后,肖小玉被迎進了羊府。雖說肖小玉出身不算太好,但憑著首飾鋪的生意,好歹也積累了些人脈。蓬州那些有頭有臉的貴夫人貴小姐,明面上絕對是不敢議論什么的。
更何況羊修財還那么喜歡她,思及此,肖小玉便暗自覺得好笑。商人不過就是如此,見利忘義,見色忘親。
初秋的天氣還是比較清爽的,剛進門的肖小玉便被賜予一座裝修好的富麗堂皇的宅子,惹得府里的下人一陣抱怨。
可那又如何呢?這個看似繁榮的羊家,離末路也不遠了。到那時,這些下人也不會好過到哪里去,而她,終將成為最后的贏家。
一陣清脆的鈴鐺聲,肖小玉朝窗外看去。一只脖頸掛著鈴鐺的貓躥上窗臺,向肖小玉喵了一聲,隨后便進了屋子,在肖小玉的腿邊蹭了蹭。
肖小玉放下茶盞,媚笑著把貓兒抱起來,撫摸了一會。然后她摘下鈴鐺,輕輕搖了搖,貓兒便化成了一股氣。這股氣慢慢彌漫在整個屋子里,最后所有的擺飾都已不見,肖小玉置身于在一片浩瀚的星海中,那里正坐著小和尚。
“事情進展的如何?!毙『蜕斜犻_眼睛,手里本轉(zhuǎn)著的佛珠也停了下來。
“一切順利?!毙ば∮裾苏约旱陌l(fā)髻,不屑地說道:“羊家人也不過如此。”
“別忘了羊家的大小姐,那可不是省油的燈?!?p> “呵,”肖小玉輕笑,“終究是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罷了?!?p> 小和尚有些不滿肖小玉如此不認真的態(tài)度,但他還是提醒道:“晚上務必小心?!?p> “我知道。”肖小玉打了個哈欠,美人作這種姿態(tài),也是格外的風雅。
手中的佛珠繼續(xù)轉(zhuǎn)動,小和尚閉上了眼。沒一會兒,星空便消失不見,那股氣縮到最后,又化成了一只小貓。
“去吧,甜甜。”小貓喵喵叫了兩聲,便跳出了窗外。
……
一棵巨大的樹下,垂下的萬束枝條遮擋住了幾個正在談話的人。
霜兒和柳岸站在不遠處,有些擔憂的樣子。而羊瑩和白梅則在靠近樹干的地方,不緊不慢地交流著最近的情報。
“我沒勸住羊修財,還是讓他把肖小玉娶進來了。”羊瑩皺眉,事實上肖小玉背地里開青樓的證據(jù),她這邊也已搜集到一些了,并且也找到了花明的弟弟。更為重要的是,她在那個風月場所發(fā)現(xiàn)了一些南巫國人的痕跡。
“有南巫國抵抗派去那家青樓嗎?”
“不清楚,我在想要不要上報給官府?!?p> 再查下去,對她這個閨閣小姐而言,就有些難了。目前她手里能調(diào)動的人力,已經(jīng)達到極限。白梅因為在陳家當幕僚的緣故,倒是有些人手可以用,陳冕也是默許的。只是最近不知為何,陳冕好像調(diào)了很多人去辦他那邊的事,具體是什么白梅也不清楚,所以在蓬州的調(diào)查只能暫時停下來。
“陳大人對蓬州存在南巫國抵抗派一事不給予一些重視嗎?”羊瑩冷冷地問道。
“他確實不太關(guān)心,這段時間甚至去了南巫國?!卑酌繁持州p輕嘆氣。
“去南巫國做什么,直搗老巢?”羊瑩出口諷刺。
白梅無奈地摸了摸鼻子,羊大小姐看起來冷冰冰又沉默寡言,其實真說起話來倒是句句帶刺。
“或許陳大人在南巫國也發(fā)現(xiàn)了一些線索吧。”謹慎考慮之后,白梅還是決定不要在背后說上司的壞話為好。
“不過最近還有件麻煩事,肖小玉進羊家,你知道吧?”
“知道,動靜鬧的還挺大的。”白梅托著下巴思考,“總覺得她有點著急?或者是你爹太著急了?!?p> 在被一道銳利的目光盯住之后,白梅選擇閉嘴。
“治好羊喧以后,她會開始她的下一步計劃。”
“然而我們?nèi)缃駴]有任何線索可以推斷她的下一步計劃是什么,是吧?”
“倒也不用那么悲觀,”羊瑩拿出靈通冊,楊知遇剛發(fā)來了一些消息,“楊家是可以與我們合作的。”
“一個名門靈家,為何會注意到蓬州這個邊陲小地發(fā)生的事?”
“最近他對羊潯感興趣,”羊瑩的指尖在靈通冊上劃過,將楊知遇發(fā)給她的一些消息轉(zhuǎn)給了白梅,“以及在很久之前,他們就在調(diào)查蓬州的一些事了。”
“追繳皮影獸是他們來蓬州的借口?”
“算,也可以說不算,因為根據(jù)楊家的調(diào)查,皮影獸近十幾年來確實喜歡往蓬州跑。讓我好奇的是,陳家作為駐守蓬州的靈門世家,居然也不管管?!毖颥摬粷M道。
“陳家從陳靈督那一代,就衰落的差不多了吧。況且陳靈督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最近才回來的。”
“陳靈督好像也在忙別的事?”
“嗯,好像和鹿山學院有關(guān)?!卑酌废氲搅耸裁催x拔考試,“你妹妹準備的怎么樣了?我知道你肯定是沒問題的?!?p> “不清楚,我沒想到她說要去南巫國,便真的動身去了,最近給我發(fā)的消息也很少了?!?p> “行吧,希望你們都能考試順利?!逼鋵嵃酌沸闹幸呀?jīng)在暗暗擔憂。
羊瑩盯著白梅,“恐怕難以順利,你看看楊知遇發(fā)的消息?!?p> 白梅低頭翻開靈通冊,看過消息后,先是震驚,隨后是不敢相信。
“我從來不知道……陳冕,居然在做這種事?!?p> “你居然不知道?”羊瑩的目光帶著審視的意味。
“我確實不知道,他疑心極重,我尚不算他最親近的幕僚。只是陳家被檢舉后,羊家也要遭殃吧?陳羊二家被抄家,蓬州恐怕也要亂一陣子,這鹿山學院的選拔考試……”
“羊家死后,袁家作為蓬州第二大商戶,就能頂替上來了?!毖颥摾湫?,“袁情真是一手好打算?!?p> “袁大夫人?”
“可不是么,和我母親關(guān)系好得很,誰知道我母親有沒有透露羊家的什么商業(yè)機密給她?!?p> 白梅嘆氣,拿著折扇扇來扇去。這一刻,他們還能站在這自如地討論如何阻止壞人的陰謀詭計??上乱豢?,不知道會身處如何的險境之中。
“不過楊知遇看在羊潯的份上,可以保全我們幾個?!?p> “羊???”白梅的折扇停了下來,他面容僵硬,“為何是看在羊潯的面子上?”
“羊潯灰色的右眼……和她奇特的靈力,你也能感知到的吧?!?p> 白梅煩躁地握緊折扇,“我不會犧牲羊潯來保全自己的?!?p> “我也不會,所以楊知遇決定,當面來跟我們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