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不醒
眾人便都噤聲，羊瑩找了個地方隨便坐了下來，開始聽楊知遇接下來要說的話。
“鹿山學(xué)院的選拔考試五天后就會開始，皇上仁心，參加考試的羊大小姐、羊二小姐和羊小公子會被免罪，正式消息大概在今天晚些時候或明天公布出來。至于陳貴玉先生，因為之前就被確定為是鹿山學(xué)院的老師，所以也依舊會被免罪?！?p> 陳扁通首先問道：“皇上真沒有定我的罪？”
“陳先生之前云游四海，可以說是陳家最不可能有罪的人之一了?！睏钪龌卮鸬?。
陳扁通便沉默起來，他知道另一個人和他一樣，不可能被定罪。
白梅合上折扇，接下了話茬，有些自嘲的意味：“那么看來，在這里的只有我需要坐牢了。”
楊知遇搖了搖頭，然后從袖子出拿出一封信，遞給了白梅。
信封上的字跡清秀有鋒芒，有傲雪迎風(fēng)之感，寫了“致白梅”三字。
“陳飄凌小姐讓我給你的，”楊知遇又補(bǔ)充道，“你現(xiàn)在看完，立馬提筆回信，我今晚回去便交給她。”
白梅拆開信，看了幾行字，“陳妙在楊家本部？”
“正是?！?p> 信很簡短，大意是陳飄凌會去鹿山學(xué)院任教，可以讓白梅擔(dān)任助手。但自己去了必定事務(wù)繁忙，希望白梅空閑時能多多看管陳妙。
讀完后，白梅的神色異常復(fù)雜。陳飄凌一直在楊家擔(dān)任醫(yī)師，當(dāng)初自己想要接觸的就是陳飄凌。但奈何陳飄凌幾十年沒回來過蓬州，所以白梅只好退而求其次，攀附了陳冕。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白梅不禁有些感慨。
但不同于內(nèi)心的激動，他臉上是作出了一副糾結(jié)的樣子，謹(jǐn)慎地說：“恐怕沒法立刻回信，陳飄凌前輩有靈通冊嗎？”
“她不用那個，說不信任木家的東西?！睏钪鲂χ貞?yīng)道。
木家是靈力大陸最懂建筑和靈器的家族，靈通冊、傳送臺等皆是木家杰出靈師的發(fā)明。
白梅又扇起了扇子，說大概明日才能回，楊知遇笑笑說好，沒有在意什么。
羊瑩抿了口茶，比起其他的事，她更擔(dān)心昏迷的羊潯。不知是受了什么傷，連楊家人也治不好。于是她問道：“羊潯一直昏迷的原因知道了嗎？”
“作戰(zhàn)消耗體力太多，傷到靈體了?！?p> 不同于肉體，靈力大陸的醫(yī)者相信人的肉體之內(nèi)還有一個更小的軀體，叫“靈體”，而那就是發(fā)出靈力的地方。
屋子內(nèi)的氣氛有些壓抑，羊潯沒有繼續(xù)問下去。
陳扁通則是聽到“陳飄凌”三字時神情便恍惚起來，他不知是喃喃自語，還是在詢問楊知遇，“飄凌她還好嗎……”
楊知遇本在和楊知繆小聲說著什么，聽到陳扁通的話后，答道：“陳飄凌小姐很久之前就進(jìn)了楊家當(dāng)外姓子弟，這期間也沒回過蓬州，所以陳飄凌小姐肯定不會被定罪的?！?p> 陳扁通剛想說自己要問的不是這個，但想到最后一次見到陳飄凌時的情景，他突然低下了頭，好似要憋住將要傾瀉出來的情緒。
陳飄凌是陳貴玉和陳扁通的妹妹，可除了姓陳以外，好像沒有哪里是屬于陳家的。或許她這么多年沒有回來，是因為當(dāng)年的事對她的打擊太大了吧。
又是一陣沉默，楊知遇見陳扁通一把年紀(jì)已經(jīng)有了些疲態(tài)，便客氣地讓幾個楊家的靈師傳送陳扁通回去。陳扁通走了后，白梅和羊瑩也起身要告退。
“需要楊家靈師為你開傳送陣嗎？”楊知遇這話是對白梅說的。羊瑩和霜兒是光明正大過來的，自然也光明正大用馬車送回去。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白梅笑了笑，衣角的紅色梅花也格外動人。
楊知遇剛想說“回去注意安全”，沒想到楊知繆突然開口：“我是楊知繆的事，你們暫且別告訴羊潯。”
羊瑩和白梅：？
楊知繆：……
楊知遇趕緊笑著解釋道：“我弟弟還沒這事告訴羊二小姐這事呢?！?p> 羊瑩瞪大眼睛，“那你們倆相處了這么長時間，你是在用什么身份？還是楊家的外姓子弟嗎？”
“嗯。不過我一直在找合適的時間，想把我的真實身份告訴她?！?p> 羊瑩想起了自己妹妹的蠢勁兒，大概不告訴她的話，她是永遠(yuǎn)都不會發(fā)現(xiàn)的……
“以及我得提醒你們，到目前為止，已經(jīng)出現(xiàn)三個異鬼了?！睏钪姷恼Z氣嚴(yán)肅起來。
白梅收起折扇，抵著下巴，思考道：“一個是小和尚的黑蛇，還有一個就是羊潯體內(nèi)的異鬼，哪來的第三個？”
“我體內(nèi)的異鬼，解除封印了，具體的你們問楊知遇吧?！睏钪姺浅故斓匕炎盥闊┑慕忉尰顑簛G給了自己的哥哥。
“你使喚我之前好歹叫一聲哥哥吧？”楊知遇無奈地嘆氣。
羊瑩和白梅卻是瞬間震駭，這好像是非常了不得的事吧，為什么這兩個楊家人能用這么平常的語氣說出來？
“保守這個秘密，若是傳出去了，不說云嘯國，恐怕整個靈力大陸都會亂起來?！?p> 院子里，一陣風(fēng)吹過。官兵們依舊在敬業(yè)地站崗，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人已經(jīng)離開了。
白梅離開，這時屋子內(nèi)站著的便只剩下羊瑩、楊知遇和楊知繆。楊知遇按照來時的方法，把羊瑩帶了回去。楊知繆因為男女要避嫌，所以沒法在這陪著羊潯，便也跟著一同出去了。
夕陽西下，在落日中，幾片葉子又回旋著入地。只是初秋，所以樹上還剩著不少綠色的葉子。只是冬天將會來臨，就像此時的三人知道，災(zāi)難，也終將會到來。
關(guān)上門后，屋子內(nèi)瞬間寂靜。躺著的羊潯有著平穩(wěn)的呼吸聲，若不是一直沒有醒來，看起來只是像睡著了。
而事實上，她是一直處在“沒法睜開眼睛”的植物人狀態(tài)。她的意識清醒地保留著，所以剛才所有的話她都聽到了。
因為沒法睜開眼睛醒來，所以她只能一直待在靈識內(nèi)，和瞬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
“唉，沒想到阿繆居然是楊知遇的弟弟，換言之，他是楊家本姓的人咯？”
“嗯?！彼脖３种沟男螒B(tài)，伏在那里，好像不太愿意搭理羊潯的樣子。
“所以這個身份有什么特別的嗎？”
瞬有點無語。
“楊家本部家主楊開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是楊知遇，二兒子就是楊知繆?！?p> 羊潯哇地一聲叫出來：“什什什什什么？！”
她抱著自己的頭，差點要哭出來。
“你在干什么……”瞬都沒臉看羊潯了，自己的寄主就這么沒見識嗎。
“是靈力大陸九大世家之一的楊家的嫡系傳人，我怎么能不激動！厲害的人就是不一樣，居然會有把自己變小的癖好……”
瞬就差翻白眼了。
“噗，別這樣啦瞬，我知道他肯定不是因為好玩才總是保持著一個小少年的樣子的，大概他也有他的苦衷吧，或許和他體內(nèi)的異鬼有關(guān)？”
“嗯，看來那晚的戰(zhàn)斗，他之所以能從滅的封鎖中逃出來，是因為解封了自己體內(nèi)的異鬼，得到了力量?！?p> “為什么要封印著呢……”
“三年前靈力大陸有一場災(zāi)難，就是異鬼引起的，楊知繆可能就是在那時封印了這個異鬼。”
“你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啊？”
“因為我就是因為這個而來的?！?p> 瞬化為了霧的形態(tài)，羊潯恍惚間像是又看到了南巫國的瘴氣。
“自從靈力大陸誕生了人類后，便與我們這些遠(yuǎn)古存在的生物搶奪地盤。后來經(jīng)過一系列紛爭，我們與人族的代表簽訂了協(xié)議，去往另一個世界——影界?！?p> “皮影獸的地方！”
“對，除了我們，還有一些遠(yuǎn)古生物跟著一起進(jìn)去了，也就是你們現(xiàn)在說的皮影獸了。關(guān)于那時為什么會簽訂這么一個協(xié)議，我們這些非元老級別的異鬼都是不知道的，但我們一直被告誡，必須遵守協(xié)議里最重要的一個條約——不可擅自去往靈力大陸?！?p> 羊潯思考道，“但是滅違反了這個條約，對吧？”
“嗯，但除了滅，還有個也離開了。”
“是哪個異鬼？”
瞬突然沉默了，羊潯被這突然的沉默搞的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初次與你見面時，就曾暗示過你，其實你們?nèi)祟惪谥械漠惞砗湍銈兛谥械纳瘾F是同一個吧？”
“??？”
“如果我們的力量有好的寓意，那么便是神獸；如果力量有不好的寓意，那么便是異鬼?！?p> “你想說的是……”
“楊家的家徽上有個神獸，叫愈，傳說能治百病，所以被醫(yī)者奉為神明。”
“對對，這個我在靈通冊上看到過介紹！”
“它正是走丟的那個，我懷疑三年前的災(zāi)難就是它引起的，現(xiàn)在大概就在楊知繆的體內(nèi)?！?p> 羊潯驚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可楊知遇作為楊家嫡系子弟，居然需要封印住自己家的吉祥物……”
“吉祥物是什么？”
“咳咳，沒事?！?p> 總而言之，羊潯算是明白了，這個世界比她想象中要復(fù)雜很多。
瞬又開始困了，于是化作一團(tuán)霧在空中靜靜地飄著。羊潯便也躺下來，看著遠(yuǎn)處的一條星星組成的天河。
一開始她還很不習(xí)慣在靈識中黑暗的環(huán)境里待著，太過寂靜和空曠了。周圍的星星看起來也很詭異，但比起拼死拼活的戰(zhàn)斗，能夠這樣平安又平庸地龜縮著也沒什么不好。
但是……但是……
她知道，她現(xiàn)在之所以一直被鎖在靈識里，不過是在最大速度地恢復(fù)受損的靈體罷了。等到她睜開眼睛醒來，身處漩渦中的她就不得不再一次戰(zhàn)斗，與未知的勢力抗?fàn)幍降住?p> 這就是穿越到這個世界的原因嗎？如果是帶著某種目的和任務(wù)而來的，似乎也比渾渾噩噩穿越過來要好。
或許吧。
畢竟她也只能這么安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