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柳池城 二

　　聽到眾人的討論，鄭中秋倆人無心飲食，匆匆吃完晚飯，便向柳池走去。二人無需問路，只要順著靈氣豐沛處走就錯不了。

　　隨著人流，行走約一個時辰，便見到一座白墻圍起來的院落。雖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光是站在墻外，都能感覺到那股舒服怡人的靈氣穿過圍墻滲透出來，輕輕柔柔，仿佛能蕩條心靈的疲憊。

　　為防止有人爬墻進去，白墻很高，墻上種植了密密麻麻的仙人掌，大門緊閉，有士兵日夜看守著大門，他們手持長矛不茍言笑，臉上散發(fā)著生人勿進的冰冷。

　　不過這些不影響民眾的熱情，眾多男女老少聚在門外，點燃立在墻角邊上的一盞盞油燈，有燒香求拜的，有送上鮮花素果，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虔誠感激的表情，現(xiàn)場顯得格外的莊重嚴肅。

　　“你怎么了？”鄭中秋發(fā)現(xiàn)于成龍的表情十分奇怪，仿佛變成另一個人，雙眼流露出冷酷和譏笑，讓她嚇一跳。

　　“呵！”于成龍不答話，從空間里拿出一個巴掌大的香爐，香爐小巧精致，正徐徐吐露青煙，青煙四下擴散，很快就消散在空氣中。不到片刻，所見之處，所有人的動作全靜止了，如同正在播放的視頻被摁下了暫停鍵。

　　于成龍拉著鄭中秋的手，輕身飛躍過墻，“走！”

　　院子之內(nèi)當然有結(jié)界，不過對于于成龍來說，有沒有都不影響他的行動，他拉著鄭中秋的手，直直往最中心去。鄭中秋打量四周，環(huán)境干干凈凈，連一片落葉都沒有，毫無人氣的冷清樣子，跟墻外的熱鬧隔成了兩個世界。她心中有很多疑問，不過看見于成龍判若兩人的樣子，暫時把疑惑壓在心里。

　　他走到一個池子面前，“到了。”

　　池子呈多邊形，面積約有兩百平方米，池邊栽種了許多柳樹，每一棵都有幾百年的樹齡和三人都摟不過來的樹干，顯然是池子剛建成就種下的。池邊圍繞著一圈嶙峋怪石，如爪似牙，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幾百年過去了，上面沒有一片落葉、一絲青苔。一條條大腿粗的鐵鏈緊緊纏繞著怪石，然后鐵鏈的末端都伸進池子里消失不見。

　　池水澄空碧綠，因晝夜溫差大，湖面上漪氛著一層淡淡的白霧。整個環(huán)境如夢似幻，卻叫人升起一陣孤寂凄涼之感。

　　“于成龍，為什么我的心，突然覺得很難過呢？”鄭中秋硬生生憋住眼淚，“這里真的有龍嗎？”

　　“有！這條龍是被迫強留在此地的?！庇诔升埖穆曇糇兊玫统了粏?，“鐵鏈和柳樹，都是陣法的一部分。它的四肢被炎鐵打造的鐵鏈穿過胛骨，它還是一條幼龍，所以才走不了。”

　　“嗚！”鄭中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誰能想到，那么美麗動人的故事背后，事實卻是如此丑陋血腥？墻外那些虔誠地感激真龍的民眾，倘若得知柳池城的繁榮來自于一條幼龍的血肉，他們會如何？會舍得放這條幼龍離開嗎？

　　不，他們不會！既得利益者總會有各種各樣冠冕堂皇的借口去掩蓋自己的惡行，以便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人的犧牲。

　　于成龍站在那型似龍頭的巨石前，伸手輕輕撫摸，“青龍神君在此，還不醒來，更待何時？”他的手指劃過石頭的鋒利處，鮮血涌出，瞬間被石頭吸收。

　　整圈圍在池子邊上的石頭，頓時發(fā)出陣陣白光，一陣地動山搖后，光芒散去，那些圍繞在池子邊上的石頭變成了一條盤踞在池子邊上的白龍。它半截身體被埋在土里，只露出龍鰭和一個巨大的龍頭。

　　那白龍低垂著頭，身上的龍鱗蒼白無光，它有氣無力地睜開眼，眼球渾濁黯淡，“是誰叫我？”只是說短短一句話就喘幾口氣，引得四肢被鐵鏈穿過的傷口又流出血來，龍血隨著鐵鏈又滴滴沒入池子里。

　　此時的于成龍，身姿挺拔如利劍一般，散發(fā)出強大的威壓，“吾乃青龍神君，爾等為何被囚于此？”

　　白龍聽聞眼前的青年居然是傳說中的龍族老祖，激動得不顧鐵鏈的捆綁，上下掙扎起來，致使傷口變得更嚴重，“神君，救救我！我是海龍一族的海沙。三百多年前我剛剛化成人形，一時不慎被一群妖道抓住，他們把我?guī)У竭@里，用陣法困住我，拿我當泉眼用。這個陣法太厲害，我跑不了。”

　　白龍的眼睛無聲地流出眼淚，“神君，我的靈氣即將耗盡，不出三年，定是魂消身散的結(jié)果。我寧死也不愿再被人利用；還望神君能幫我了結(jié)性命，把我的骸骨帶回東海吧?！焙Ｉ痴f完，便閉上眼睛，比人還高的龍頭重重地垂落下來，砸在地面上，發(fā)出一聲重響“嘭”。

　　于成龍冷冷地說了一句，“蠢貨！”他的手往虛空一抓，便抓出一把漆黑無光的匕首，走到鐵鏈處，輕輕揮一下，大腿粗的鐵鏈全部一刀兩斷，嘎啦一聲掉在地上。他回頭吩咐，“中秋——給他灌藥！”

　　“?。颗?！”被于成龍帥氣姿勢迷住了的鄭中秋回過神，連忙走到白龍面前，只是——海沙雖是幼龍，但這龍嘴對人類而言，還是太大太重了，她駛出吃奶的力氣，“我掰不開它的嘴！”

　　仿佛被鄭中秋的愚蠢行徑給喚回來的于成龍，又變成了那個溫和單純的青年，他扯了一條柳枝，很沒同族愛的往白龍鼻孔里撓，撓啊撓，白龍癢得受不了，“啊楸——”

　　站在白龍面前的兩人被噴了一臉龍涎。

　　鄭中秋一把抹去臉上的水漬，忍不住沖他發(fā)火，“看看你干的好事！”

　　于成龍很無辜，“你剛才應該趁他張嘴的時候喂藥的！”

　　“你還說！它就張嘴一下子，我怎么反應得那么快！”鄭中秋雙手一叉腰，“你趕緊給它抹藥去！我用混沌之氣幫它精神精神?！?p>　　“哦！”

　　兩人分頭行動，傷藥跟不要錢似的倒在小白龍的身上，鄭中秋又用混沌之氣幫海沙鞏固了即將破散的龍魂。待它稍微恢復些意識，就合力掰開它的嘴，各種補元氣的丹藥往它的嘴里倒……

　　只是小白龍損耗確實太嚴重，雖然緩解了靈氣外泄，但身體暫時動不了。倆人只能把它收入靈氣空間，暫時養(yǎng)著，最后還答應送海沙回東海。

　　處理完一切，于成龍?zhí)_就走，一刻都不想再多待，這個地方讓他的感覺太糟糕了。

　　“等等——”鄭中秋拉住了于成龍，“沒有了龍的靈氣，這柳池城的人，怎么辦？”

　　于成龍冷笑，“關(guān)我什么事！他們就是全死了也是活該！我龍族，可奉獻犧牲，但絕不可強迫和利用?！?p>　　鄭中秋輕拍他的臉，“你不要露出這樣的笑容，我害怕。他們是不好，我也沒打算幫他們，自己種的因果總是要自己吃的。你看看這池子的龍氣，還能維持多久？咱們告訴他們一聲吧。”

　　于成龍悶悶不樂，“最多兩個月?！?p>　　鄭中秋便道，“那你寫個警告在外面的外墻上吧！”

　　“嗯！”

　　忽熱一聲龍嘯，驚醒了眾人，正在驚詫時，突然看見柳池發(fā)出一陣耀眼的白光，化作一道流星飛向天際。等白光散去，柳池的白色圍墻上顯露一行字跡，‘白龍已去，兩個月后，柳池枯竭?！?p>　　眾人看見圍墻上的字，都不敢相信，久久不愿散去，城內(nèi)得到消息匆匆趕來的權(quán)貴人士，紛紛沖入柳池，只見院內(nèi)一片狼藉，柳樹全被連根拔起，落葉滿地都是，鐵鏈斷了，圍在池子邊上的石頭一塊都不見了……

　　無數(shù)人哭喊著，“真龍，別走——”

　　可惜無論人們的祈求有多么的虔誠，這柳池城，再無龍的清嘯。眼看柳池的水一天比一天少，柳池城內(nèi)亂作一團。有知道真相的人唯恐被龍族報復，當即收拾家什匆匆離開，只是天大地大，何以為家？況且如今人間靈氣俱稀，難得安詳之地?。?p>　　“于成龍，海沙不是龍嗎？為什么會被陣法困住呢？”兩人一獸坐在黑翅迅梟背上，正往東海方向趕。

　　“愚蠢的人類，”昔照毫不客氣地翻白眼，“又不是所有的龍，都能穿越任何結(jié)界陣法。唯有青龍神君才有這樣的能力?！?p>　　鄭中秋轉(zhuǎn)頭看于成龍，只見他昂首挺胸，驕傲嘚瑟得不成樣子，一巴掌過去，“說你胖還喘上了？裝逼挨雷劈！低調(diào)點！”

　　于成龍：“……”

　　一個身著五彩錦衣的妖艷男子凌空踏步于青云山的焦土殘垣上，神態(tài)輕松自如，仿佛自己正身處于天界的百花園，“青云中洲西北方向，有異動，派人去看一下！”

　　侍從答應，“是！”

　　男子微垂眼眸，略帶憐憫地道，“黑玄，好久不見了?！比f年前你就不如我，萬年后的你，只怕差得更遠吧。思及此，他自信又得意地笑了。

　　至于遠處的‘老鼠’，他懶得清理，不成氣候的東西，何必花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