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穿著破破爛爛的小乞丐腿如抖篩,萬分驚恐地看著把自己圍成一圈的長纓使。
“老、老爺們,人真不是我殺的,我就是一時貪財,從他手里拿了一只耳環(huán),小的知錯了,知錯了?!?p> 這幾日查鄰訪里,有人回憶起,見過這個小乞丐大半夜的,從懷玉娘娘的祠堂里跑出來,哆哆嗦嗦的樣子。
衙門小尉把人抓來一審問,果然問出點東西。
照這個小乞丐的說法,他到祠堂里時人已經(jīng)死了,手里抓著一只耳環(huán),他見這耳環(huán)看著值點錢,便一時鬼迷心竅,偷藏了起來。
他只當那是一個餓死了的流民,既拿了錢財,便心生憐憫,想把人埋了。
可他個子小,拖不動,只好就地埋在了懷玉娘娘的石像下。
那只耳環(huán)已經(jīng)被他拿去換了兩個饅頭,幾經(jīng)周轉(zhuǎn),落到了一位當鋪老板手里,小尉們費了番功夫,才把耳環(huán)找了來。
沈晏從一個小尉手里接過那只耳環(huán),仔細端詳,看起來價格不菲。
只是一個大男人身上怎么會有女兒家的東西?
案子越發(fā)的撲朔迷離。
他吩咐道:“去查一查這只耳環(huán)的出處?!?p> 耳環(huán)小巧,是最難打造的首飾,像這等做工精細的,永瑞找不出幾家來。
萊州城,茶樓。
即墨異與二叔在一間雅致包廂內(nèi)品茶,明面上是聊著家常,可字字句句暗潮洶涌。
即墨博捋了捋茶葉,說道:“即墨家能有今日地位,實屬不易,我們都是即墨家的人,自然是想著家里好的?!?p> 保持著小輩的恭敬,即墨異說道:“二叔說的是,只是家大業(yè)大,更需謹慎,萬不能行差踏錯?!?p> “富貴險中求,誰的榮華不是搏來的,若是贏了,便是安富尊榮享之不盡?!?p> 為了所謂的尊榮,便要置家族于險境嗎?
即墨家數(shù)十年的基業(yè),不能一朝毀在他的手里。
一瞬間,他做好了決定,既然二叔不肯罷手,便只能先下手為強。
即墨異為二叔又添一杯茶,滾燙的茶水散發(fā)著氤氳霧氣,模糊了他的神情,只聽他緩緩說道:
“二叔說的是?!?p> 送走了即墨博,即墨異翻看了一下茶館的賬本,盈虧尚可,隨之也離開了。
忽見不遠處,三五位長纓使在一家玉石店里盤問。
待人走后,即墨異走進了那家店鋪,好奇地向老板詢問。
“公子”,一見到即墨異,老板立刻拱手相迎,說道:“害,沒多大事,就是不久前我這兒賣出了一對耳環(huán),他們來問我是誰買走了?!?p> “哦?是什么耳環(huán)?”
“是一對金鑲玉的耳環(huán),十分貴重,萊州城里最好的師傅打造的”,掌柜的想起什么,說道:“不過有意思的是,這耳環(huán)當時一共打了三只。”
即墨異疑惑道:“三只耳環(huán)?”
“是呀,那位客人買走后,第二天又來了,說是想一模一樣耳環(huán)的再打造一只,我也沒好多問,就著師傅去打了?!?p> 即墨異手中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折扇,思索著這等怪事。
另一廂,小尉們在老板處出來后,忙去沈晏那兒交差。
可事情過去有月余,老板回想起來也有些吃力,只記得看他打扮,應(yīng)該是大戶人家里的小廝,與他們說了那人的大致相貌,其余的都記不清了。
這就難辦了……
沈晏命他們根據(jù)老板所說,搜查城內(nèi)相似之人,不過他也明白,能將人找出的可能性極微。
一籌莫展間,顧綏安不知何時來了衙門。
其余人已經(jīng)退下,此刻只有他們二人。
“沈大人看起來很是煩惱?!?p> 沈晏反應(yīng)過來,見是顧綏安,說道:“大人見笑,此次案子棘手,在下難免憂心。”
“不如——”,顧綏安走近他,不可捉摸地笑道:“我為沈大人指條明路?!?p> 沈晏渾然不明,道:“是何明路?”
“城外祠堂里的石像已經(jīng)修復(fù)好,大人不妨去看看。”
淺淺上揚的嘴角,閑恬又陰狠,下一刻,又像沒事人一樣,說道:“在下來找總尉大人,有事相商,恕顧某先不奉陪了?!?p> “顧大人請便。”
目送顧綏安走遠,沈晏擰著眉。
他不知道顧綏安是何意,但他隱隱覺得此人不簡單。
只是他為何要提城外的祠堂,與此案何干?
已經(jīng)是下工的時候,沈晏走在回家的路上,腦海里一直縈繞著顧綏安的話。
李琚覺得嘴饞,想來街上買些零嘴,碰巧看見了沈晏,連忙朝他招手:
“沈晏!沈晏!”
可他心事重重的樣子,全然沒有看見。
李琚玩心一起,想上去嚇嚇他,誰知他忽然站定腳步,換了個方向快步走去。
他要去那兒,這般行色匆匆?
莫不是要去找顧嫻春幽會吧!
李琚瞪圓了眼睛,悄悄跟在他后邊。
此去城外不遠。
跟在沈晏后頭,不知不覺來到了城郊。
李琚道怪,可再往前走一會兒,見不遠處有一廟宇,善男信女提著香燭進出。
她倏地反應(yīng)過來,這不是去祠堂的路嗎!
心里大叫不好,忙朝沈晏跑去想要攔下他。
可來不及了,她眼看著沈晏進了那座祠堂。
祠堂幾日前已經(jīng)修葺好,懷玉娘娘飛升九天的消息,吸引了更多的信徒前來奉香。
香火旺盛,人們帶著各自的愿望磕頭跪拜。
沈晏邁過高高的門檻,于人群中看見了那尊石像,低眉含笑,長身玉立。
在這一瞬間他明白了過來,他可還是抬起腳,慢慢走近石像,企圖看得更清楚些。
是她,是李琚……
一切荒誕地讓沈晏不肯相信。
這就是她的秘密嗎?所以她一直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一直跟著自己查案。
她,竟是勾忌的夫人——
“沈晏!”
一句叫喚傳來,帶著恐慌和怯懦。
沈晏回頭。
李琚僵直著身子站在祠堂外,面具遮了臉龐,只有一雙死灰般的眼睛將沈晏望著。
沈晏看著她,眼神好像一把刀,要把她臉上的面具斬碎。
他們?nèi)鐑勺?,對峙著,不管身邊無關(guān)之人你來我往。
李琚一直僥幸,或許這個秘密永遠不會被沈晏知道。
她一直不敢設(shè)想沈晏知道了會怎么樣,因為她不知道如何向沈晏開口自己的過去。
沒想到這一天竟真的來了。
良久,沈晏走向李琚。
“回家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