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頭攢動，李琚個子小，只能踮起腳，揚(yáng)長脖子，透過偶爾的縫隙窺得那對新人。
她看了看沈晏，交加著手閑閑地站著，絲毫不用任何動作，就能把前方景象一覽無余，對此她很是不平。
李琚不想只有自己一個人受累，沒話找話，扯著沈晏的耳朵，讓他彎下腰，在他耳邊說道：“你知道成親第一步該做什么嗎？”
“是什么？”
見沈晏不知道，李琚得意地說道：“是該合八字，我合過我們的八字了，是天作之合！”
李琚眉飛色舞，好似在說著世上最令人開心的事，沈晏看著她這幅天真樣子，笑了笑，說道：“那接下來呢？”
“接下來就要洞房花燭！”李琚攬著沈晏的胳膊，期待又興奮地說道，好像現(xiàn)在在行禮的是他們。
沈晏輕笑一聲，敲了敲她的額頭，說道：“哪有這么快?！?p> 唔……李琚吃痛，撇撇嘴。
她不是沒有成過親，只是那次稀里糊涂地人就到了勾忌府里，她只做了三件事，穿上喜服，蓋上蓋頭，塞進(jìn)轎子，如今想想，其余的自己竟一概不知。
將頭靠在沈晏的肩膀上，李琚思索著道：“那該做什么？哎，家中沒有老人，就是什么都不清楚?！?p> 熱鬧都是一下子的事，清冷才是長久的，但是等到身邊有了想陪伴一輩子的人，孤獨就再也不算什么了。
熱鬧看夠，好戲散場。
二人依偎著回家，李琚一如既往地纏著沈晏說東說西，但沈晏只偶爾點點頭，似是滿腹心事。
走至半路，沈晏尋了個由頭打發(fā)李琚先回去，而他站在街頭，左右看著，目光所及處，見到了一位上了年紀(jì)的老人，守著一處代寫書信的攤位。
沈晏上前，老人胡子灰白，他眼睛瞇成一條縫兒，問道：“要寫什么？”
沈晏躊躇了會兒，張嘴問道：“老人家，你知道男女成親，合過八字之后該做什么？”
真是個奇怪的問題，但老人自然知曉，他捋了捋胡子，借此顯示自己的閱歷與那胡子一樣長，“合八字之后，該是換婚書，納征請期，接著便是親迎行六禮?！?p> 沈晏仔細(xì)側(cè)耳聽著這一長串的禮節(jié)，等老人說完之后，他從袖子里排出幾枚銅錢，說道：“勞請您替我寫一封婚書。”
老人提筆沾了沾墨汁，問：“男方姓名是什么？”
“沈無差?！?p> “女方呢？”
“姓李，字佩華?！?p> 沈晏平靜地說出這幾個字，目光堅毅，而又柔和，但他的心是澎湃的，宛如說出一件藏了多年的秘密。
街市喧嚷，人來人往。
李琚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后方有一人沖來，撞了她一下，她身子傾倒，又把身邊的一位婆婆絆倒。
那位婆婆挑著扁擔(dān)，還好擔(dān)子里東西不多，李琚趕緊幫她撿起灑落的物什。
歸還時，呀！認(rèn)出她正是賣糖人的那位婆婆，高興地說道：“婆婆，真是巧了，我剛想去你那兒買糖人呢！”
婆婆聽了，擺擺手說道：“老婆子已經(jīng)收攤了，小伙子，你要是想吃，隨我去家里再做一串給你?！?p> 時辰尚早，想著回家之后也是無所事事，李琚便歡喜地一口答應(yīng)。
“多謝婆婆！”，李琚接過她的扁擔(dān)，說道：“我來替你扛。”
跟在老婆婆后頭，來到她的住所，她是一個人居住，房子簡陋但是整潔，一塵不染。
“你等著，我去廚房，馬上來?！?p> “好嘞”，李琚應(yīng)到。
她百無聊賴地站在原地，見到左手旁的桌上放著一串花，應(yīng)是清晨剛采的，過去拿起觀賞，這位老婆婆還是個挺可愛的人。
猛然，身后出現(xiàn)一人將她抱住，李琚驚嚇，想要掙脫，忽聽他喚道：“阿懿。”
李琚明白是誰了，即便她還是沒有看到身后人的臉，但除了顧綏安，不會有第二個人這樣叫她。
此時，她反應(yīng)過來自己為什么會在這兒，“你設(shè)計讓我來這里做什么？”
顧綏安低聲說道：“我想你了，來看看你。”
李琚想要松開他的手離開，可顧綏安偏偏收緊，牢牢禁錮住她。
“你要去找沈晏嗎？”
李琚有些生氣，“你別這樣?！?p> 顧綏安微微偏過頭去，看著她因為不悅而有些下彎的嘴，說道：“你現(xiàn)在回去估計也不會開心?！?p> 李琚心里咯噔一下。
“我把顧嫻春還給了沈晏，久別重逢，他們現(xiàn)在或許正難舍難分?！?p> 最后難舍難分四字格外刺耳，半晌，李琚冷冷地說道：“放開?！?p> 顧綏安這次聽話地松開了手，戲謔地說道：“怎么，你是要去殺了顧嫻春，還是去殺了沈晏？”
李琚沒有回答，徑直離開，這架勢，頗有正房去捉奸的派頭。
老婆婆從門外走來，拿著兩串糖人，想招呼那位小伙子，沒想到只看見了顧綏安。
她問道：“喲，公子今天又來學(xué)做糖人了？”
顧綏安淡淡一笑，“是啊?！?p> “剛才在這里的那個戴面具小伙子呢？”
“她有急事，先回去了”，顧綏安望著李琚離去的方向，意味深長地說道。
回家的路有些漫長。
青石巷尾，沈晏握著婚書，想著該怎么與李琚說，腦海里想著，步伐便慢了。
到了家中，沈晏吸口氣，來到李琚的房門前，欲言又止。
終于，他鼓足勇氣，捏著手里的婚書，說道：
“我……我剛才去請教路邊的老先生了，他說……成親合完八字后，應(yīng)該交換婚書，我便請他寫了一封?！?p> 他緩了緩，按捺著心中的潮緒，接著說道：“我知曉你對我的好，只是從前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誰，我害怕你成迷的過往，也忌憚于自己的身份?！?p> 他垂下眼睛，睫毛輕輕顫動，“只是……當(dāng)我在系獄里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我更害怕的是不能活著回來見你，你說的對，人生匆匆，一眨眼的事?！?p> 一頓，他張了張口，終于說出了心里的話，“所以……我們成親吧，阿琚?！?p> 沈晏忐忑地等待屋內(nèi)人的回應(yīng)。
可過了好久，屋子里卻毫無動靜，他奇怪地敲了敲門，“你在嗎？”
還是無人回應(yīng)，他正要推門一探究竟，卻從背后傳來了顧嫻春的聲音，急促又慌亂。
“沈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