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風(fēng)起終云內(nèi)(上)
翌日清晨,陽光明媚,和風(fēng)宜人,一個(gè)各方面來說都十分美好的早晨。
寬敞到足以讓陽光在其中肆意打滾的餐廳里,鋪滿了暗紫色紋繡的齊國織毯。吊頂?shù)奶旎ㄉ侠L著逼真的天光云影,在流進(jìn)來的陽光中輕輕蕩漾著。
餐廳正中擺放著一張?zhí)汨F型的紅柘木長桌?!疤汨F”頂端主位上坐著嬴疑,左手邊坐著高昀,右手邊坐著嬴孟。
三人面前滿是精美小巧的盤盤碟碟,盛著天南海北各式各樣的餐點(diǎn)。
睡了一天一夜的嬴疑和高昀此刻正忙著狼吞虎咽。甭管是齊國的漂牛骨,還是楚國的燉豆米,諸國的撈魚線,代國的炙面餅,洛國的酸李漿,還有秦國人愛吃的蒸餡食,這兩個(gè)“餓死鬼”來者不拒,統(tǒng)統(tǒng)抓來納入肚中。
另一邊的嬴孟則和這兩個(gè)小輩不然,他慢條斯理地喝著面前的一小碗甜羹,眼神飄忽,拿湯匙的手也顯得有些漫不經(jīng)心,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終于,在換了兩次席之后,嬴疑和高昀兩人總算是停下了筷子上的手。
在婢女奉上的溫水盆中洗干凈有些油膩的手后,嬴疑滿意地吁了一口氣,然后換上鄭重的神情,對等得胡子都無聊地在發(fā)抖的嬴孟說道:“六叔,過一會請您把還在祖地的族老們召集起來,我和風(fēng)魂氏主此來有機(jī)密要事要宣布。”
等到干貨的嬴孟老眼中一精,應(yīng)允道:“行,老夫這就去通知他們。殿下,不知是何要事,竟要如此隆重?”
嬴疑賣了個(gè)關(guān)子:“不是不告訴您,只是茲事體大,還是等到大家都到齊了,我再說吧?!?p> 一旁高昀也幫腔道:“君啟伯伯別急,為了這件事,我和殿下星夜兼程從昌都趕到這里。一路上輕車簡從,就是為了更好地掩人耳目,您就別讓我們功虧一簣了?!?p> 看來是提前問不出消息了,嬴孟只好死了探聽的心,無奈道:“既然如此老夫就不多問了,請殿下和高氏主移駕昨日大堂,老夫這就通知人過去?!?p> 嬴孟走后,高昀和嬴疑相視一笑。
從涵虛戒指中拿出一個(gè)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盒子,遞給嬴疑后,高昀站起身,拍拍嬴疑:“拿好了,待會別忘了怎么說。”
嬴疑接過盒子,小心地摩挲著幾下,然后更加小心地收入懷中。好像怕動作太大會傷到盒子一樣,他站起來時(shí)簡直像懷胎九月的孕婦一樣,就差用雙手捧住肚子了。
高昀無語道:“行了你,有必要這么小心嗎,又沒這么脆弱?!?p> 即使被無情吐槽,嬴疑也依然小心翼翼地站好,甚至為了避免呼吸時(shí)的起伏,他連說話的聲音都小了好多:“昀哥,你不是修士你不知道,這東西即使隔著天楠木,都能給我一種馬上就能渡劫成圣的感覺。你說要是真的拿出來,甚至真的使用了它,會不會直接證道成皇???”
高昀打斷了嬴疑的癡心妄想:“想得美,這東西真有這么厲害,一統(tǒng)人境的就該是我們風(fēng)魂氏了?!?p> 嬴疑依然一副垂涎的嘴臉:“這可是能讓修為直接提升幾個(gè)等階的‘古帝血玉’啊,昀哥你也真的夠舍得?!?p> 高昀無奈地笑道:“怎么不舍得?自從在沙眼外碰到你之后,我連蒼亭劍都舍出去了,現(xiàn)在又搭出去一塊古帝血玉。先說好,這些你要賠給我的啊?!?p> 本來只是順口開個(gè)玩笑,不曾想嬴疑認(rèn)真地答應(yīng)道:“這是自然,昀哥助我復(fù)位以后,嬴疑愿以秦國半疆為酬謝!”
高昀聽了這話不禁一愣,旋即攬住嬴疑肩膀,用力一撞,笑道:“說什么呢你,幫你就是幫我自己啊,咱們是好兄弟??!”
嬴疑也大聲笑起來,學(xué)高昀的樣子用肩膀撞了過去。
兩個(gè)年輕人在空曠的餐桌旁撞來撞去,將桌子椅子碰的東倒西歪,最后兩個(gè)人坐在臺階上氣喘吁吁。
朝陽在他們背后高高升起。一天才剛剛開始,距離一切終了的落日還要好久好久。
昨日高昀與嬴孟親切交談過的大堂上,終云氏的族老們再次聚集在這里,人數(shù)甚至比昨天的還要多。
據(jù)嬴孟通知,太子奉氏主陛下的密詔,有緊要事情要宣布。
雖然族老們在偌大的氏族里地位顯赫,但終究氏主陛下為尊。太子要宣布密詔,族老們再不情愿也得過來。
但現(xiàn)在已是等了許久,還不見太子到來,甚至連昨日陪同太子一起來的風(fēng)魂氏眾人也一個(gè)沒到。
這就難免讓人心里不痛快了,一些不耐煩的族老開始相互竊竊私語起來。
嬴孟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當(dāng)然有責(zé)任也有威望去管,但他沒有去管,而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自顧自地閉目養(yǎng)神起來。
太子似乎有些跋扈和無禮,親近外氏比自家人都要親近。不給他些下馬威,他還真以為仗著太子的身份就能肆無忌憚了。
雖說隨著定都昌都日久,嬴姓歷代皇帝和皇室都久住昌都,像嬴疑這樣從未回過祖地的不在少數(shù),祖地眼看著就被邊緣化成“第二祖地”了。
但是,這并不代表祖地之終云就可以被昌都之終云任意欺負(fù)了。
眼看嬴孟都默許了,其他族老們也都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
肅穆的大議事堂瞬間就成了鬧哄哄的茶館。
坐在嬴孟下手幾位的一名族老嬴赳就在和身旁人抱怨:“怎么還不來,那邊要發(fā)往昌都的一批原石還等著我去驗(yàn)?zāi)?!?p> 他身邊的族老聽了,打趣道:“喲,堂堂族老怎么干上驗(yàn)原石這種小活了?”
嬴赳一抬手:“別提了!這批原石一個(gè)月前相王殿下就催著要了,但拖到昨晚恩州那邊的礦才把東西送來。這不,一大早我就得去驗(yàn),驗(yàn)完得趕緊給昌都送過去,不然相王非得把我皮扒了?!?p> 聽了這好一通苦水,身旁之人不由感嘆道:“誰讓你給相王辦事呢,畢竟人家是今上的親弟弟啊。”
說到這他放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對嬴赳說道:“我聽說,當(dāng)年太子還沒有出生的時(shí)候,今上有一次大病,當(dāng)時(shí)差點(diǎn)就下詔讓相王繼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