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芝兒推開門,見女子一身素色襦裙,烏發(fā)束后,坐在書案前執(zhí)筆寫字,窗戶透出一絲光,照在女子身上,端的是靜謐美好。
“大小姐?!焙冒霑翰呕剡^神,忙輕輕喚道。
慕以婳抬起頭。
芝兒定了定忽然莫名其妙緊張起來的心,說道:“今日府中送來了幾個丫鬟,夫人讓小姐挑一個中意的。”
真是奇怪,她跟著夫人陪嫁了也好多年了,竟被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看得惶惶不安來。
慕以婳頷首,起身。
七八個丫鬟站在院中,皆垂著頭,或暗自期盼,或小心翼翼。
慕以婳掃視著她們,忽然雙眸一凝,看向最左邊的丫鬟。
慕以婳慢慢走向她,丫鬟此時忽然抬起頭來,露出了清秀的臉龐。她看到慕以婳的臉,先是一愣,接著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彩。
“你叫什么名字?”慕以婳淡淡地問道。
丫鬟一驚,看著她的目光帶著些懷疑不安來,回道:“奴婢慕真?!?p> “就你了?!蹦揭詪O說道,隨即回屋。
慕真一愣。
芝兒笑著推了推她:“愣著干什么呀,快跟著小姐進屋呀?!?p> 慕真回過神,忙跟著走進屋。
芝兒搖了搖頭,看來又是個不聰明的孩子。又笑了笑,轉(zhuǎn)身領(lǐng)著剩下的丫鬟尋主去了。
慕真進了屋,見眼前的女子端坐在桌前喝茶。
輕輕抿了一口,慕以婳放下茶碗,“這些年你可還好?”
慕真一愣,面上一喜,倏然跪下,含淚道:“小姐進宮后,郡王將奴婢安置在府中,只需做些輕松差事即可,待奴婢極好。”
慕以婳嘆了口氣,扶她起來,“往后跟著我必不會如府中那么順?biāo)?,可想好了??p> 慕真用力點頭:“奴婢愿意侍候小姐!”
慕以婳微微一笑,站起身到一邊的書案旁,“幫我磨墨吧?!?p> 慕真高興地應(yīng)聲:“是!”
東夏一百一十二年六月初。
街上人車喧嘩,時不時一輛馬車經(jīng)過,并伴隨著車夫的呵斥聲:“讓開!”
永安堂不遠(yuǎn)處跪著一個年約七八歲的女童,她一身素白粗布,身后一個席子上白布下似乎掩藏了一個人。
圍觀的人頓時心中已有了猜測,這女童定是親人離世,沒有銀子安葬,又無從所依,便想將自己賣出去。
然而這種景象并不新奇,時常都能見到,而附近的人又不是很富裕,所以沒有多少人有閑錢再買一個丫鬟。
女童名叫宋月,自幼母親病逝,其父本是云州的縣令,無意間判錯了案被革職,家中的叔叔又將財產(chǎn)都謀奪了去,父女二人無奈來京城謀生。然而禍不單行,其父又染上了風(fēng)寒,久治不愈,今日剛剛離世。
宋月緊抿著唇,垂首跪坐在地上,眼前人來人往,卻沒有人肯買下她。
也是,天下哪有那么多好人。
時近中午,天越來越熱起來,汗水不斷的順著宋月的臉頰流下,額頭上也布滿了細(xì)密的汗珠,她腦海中暈暈沉沉,不由擔(dān)憂地想著,也不知道父親的尸身能在這種天氣里撐多久。
忽然,眼前佇立一個身影,宋月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看到了一個令她終身難忘的容顏。
真美??!是仙女嗎?
她呆呆地想著。
“你要買下她嗎?”一個清亮的男聲問。
宋月這才發(fā)現(xiàn)仙女的旁邊站著一位極其俊美的少年,特別是他那雙桃花眼,讓她的心不由得一跳。
“嗯?!毕膳f道。
少年對身旁的下人說道:“給她一些銀子,好好安葬她的親人,過后給她換好衣裳再帶來?!?p> 說完,兩人轉(zhuǎn)身而去。
宋月回過神,忙喊道:“請仙女姐姐賜我一個名字!”
女子想了想,“就叫慕真吧。”
宋月忙叩首。
今后再無宋月,只有慕真。
后來慕真才知道,原來買下她的仙女是當(dāng)朝丞相的女兒,而哪位少年,竟是一位郡王。
再后來,她跟著少年入府,再也沒有見過那個仙女姐姐,聽說她入了宮,當(dāng)了皇后娘娘。又過了好多年,她已長成了一名豆蔻少女,無意間聽說當(dāng)朝皇后娘娘薨逝,那段時間府中陷入低迷,小郡王日日夜夜飲酒,過了一個月才振作起來。
又過了兩年,郡王把她叫來,說皇后娘娘沒有死,只是變了容貌,問她是否愿意去伺候她。
她當(dāng)然愿意,心中驚喜交加,一顆心止不住地跳動,好半會才回過神來忙跪下領(lǐng)命。
她由郡王安排進入了將軍府,然后看到了一個陌生的女子,她不由得失去了往日的穩(wěn)重,忍不住想道,是她嗎?
接著她聽見那個女子問她叫什么名字,心里頓時涼了半截,難道郡王騙了她?
懵懵懂懂地跟著女子進入了屋子,直到那個女子用清淡的聲音問她,這些年你可還好?
她霎時一震,淚如雨下。
“慕真?”
疑惑的聲音出現(xiàn)在耳際,慕真一怔,忙回過神,繼續(xù)磨墨。
小姐真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