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淵上神有感于天道,于青丘小住兩日。
青丘的圍觀群眾十分驚且喜,自動自覺看熱鬧,待見上神住進小狐君旁邊的聽琴小榭,沉默片刻后俱作鳥獸散,跑到無人的角落小聲交流。
黑熊精:“我小狐君威武!”
青蛇精:“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誰,小狐君出馬還有失手的時候?”
桃花精:“可對方是凝淵上神??!”
青蛇精不屑冷哼,“別說凝淵上神,誰來都能給辦的挺挺的?!?p> 桃花精:“……”
還真是……謎之自信。
涂山簡十分犯愁,曾經(jīng)一言不合便動手的狐君看著凝淵上神,“上神,這不合規(guī)矩?!?p> 讓堂堂凝淵上神住他女兒彈琴的地方?這不是不合規(guī)矩,這是萬萬使不得啊。
凝淵擺擺手笑道,“無事,我便是規(guī)矩?!?p> 涂山簡沉默。
小狐君住在平遙洞中,平遙洞旁的聽琴小榭是小狐君彈琴的去處,小狐君人雖是頑劣,一曲琴音卻是驚為天人。
“素聞小狐君擅琴,不知今日在下可有幸聽上一句?”凝淵上神笑容溫雅,目光落在涂山煙身上,涂山煙施施然坐在琴邊,素手調(diào)琴。
她的手邊是銀制的香爐,渺渺桃花香透過香爐,散在空氣中,凝淵嗅著淡淡的桃花香,似乎穿過茫茫歲月,看到了林間穿行的白衣少年。
琴聲錚錚,凝淵躺在聽琴小榭的貴妃榻上,雙眸微閉,涂山煙飛快撥弦,手法繁復。
凝淵聽著琴聲,好似回到了戰(zhàn)場嘶鳴,狼煙四起的回憶中。
已經(jīng)過去了多少年了……好久沒有那樣的廝殺了,血染疆場。
“嗡……”
涂山煙伸手撫平琴弦,凝淵睜眼笑道,“好一曲金戈鐵馬之音。吾聽過無數(shù)《入戰(zhàn)曲》,只有小狐君能奏出三分韻味?!?p> “那我是不是該多謝上神夸獎?”涂山煙收了琴,不輕不重的調(diào)笑道,耳根卻突的紅了。
凝淵起身整整袖口,“那汝為何還不謝?”
“啊……?”涂山煙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是要向上神的夸獎道謝。
凝淵輕笑一聲,揉揉涂山煙發(fā)頂,“阿煙有沒有想過以音入道?”
涂山煙,涂山煙她耳根爆紅,支吾著開不了口,凝淵取出一架古琴,笑道,“此琴名喚調(diào)露,贈予汝可好?”
“不,不太好吧……”話雖如此,小狐貍爪子卻摸上了調(diào)露,“我娘親不讓我拿別人東西?!?p> 凝淵道,“那便不讓她知曉?!?p> “好!”小胖狐貍抱著調(diào)露不撒手,“上神我再為您奏一曲?!?p> 聲音一度非常歡快。
錚錚琴聲再度響起,聲調(diào)平緩和樂,這是祀神所有的曲子,凝淵唇邊始終帶笑,半晌緩緩道,“阿煙,拜吾為師可好?”
“要同娘親商量?!蓖可綗煹皖^摸著調(diào)露,“娘親從不許我以音入道?!?p> 大道三千,涂山煙還沒有尋到自己的道,卻不知是機緣不夠還是別的什么。
凝淵上神摸摸涂山煙毛絨絨的腦袋,笑著道了句好。
凝淵上神要收一只道行尚淺的小狐貍為徒,放哪里說都是小狐貍造化好,能得上神青眼。
老桃樹下,涂山雋言一揖到底,“還請上神三思?!?p> “吾意已決。”凝淵上神折了一支桃花,老桃樹敢疼不敢言,“狐主,無需再勸?!?p> 涂山雋言聲音染了戾色,“上神莫忘了卿宋上神與……惹貍上神的前車之鑒?!?p> 凝淵輕笑一聲,“雋言,吾明白?!彼D了頓,又道,“雋言跟在麒麟主身邊近萬年,想必也是明白的?!?p> “命數(shù)如此,你我再如何小心也是逃不過的?!?p> “上神,吾從不信命。若上神一意孤行,吾寧愿毀了阿煙?!蓖可诫h言冷然道,“上神,八荒不可失去最后一位神。”
凝淵頭一次認真看了眼眼前的狐主,這人并不是當年吃飯都要人哄的小狐貍了,竟是學會了威脅他。
凝淵看著手上的桃枝,溫溫柔柔的笑了,“你大可一試?!?p> 涂山雋言身子震了一下,上神的威壓壓的她喘不過氣,涂山雋言暗暗扶住桃花樹,到底是沒失了態(tài)。
一晃萬年,她竟是忘了眼前這人從前是個殺伐果決的主。
涂山雋言愣愣的看著虛空,像是透過時光看著從前。
這世界與否與她無關(guān),只不過到底是存了心思,是麒麟主拼死護著的走獸,是惹貍親手守住的眾生啊。
他們都不在了,所以她要替他們守住這蕓蕓眾生。
如凝淵這類人,有了通天徹底之能,萬不該動的是情愛。
情愛使人狹隘。
設(shè)若你愛上了一個人,有一日他走到了蒼生的另一端,而你有能力顛覆這個蒼生去護住他。
你愿不愿意?
涂山雋言自知勸不住凝淵,萬萬年從未動過心的人,動了心就是萬劫不復。
她喚了涂山煙來,做了這打鴛鴦的大棒。
狐貍洞中,老狐貍坐在石凳上,勉強笑了,“阿煙,坐?!?p> 涂山煙略顯拘謹?shù)淖拢裆泻苊黠@的帶了點舉足無措,“不知老祖宗喚阿煙來有何要事?”
涂山雋言抬手沖茶,她的泡茶技術(shù)是很好的,涂山煙嗅著茶香,淼淼煙霧中聽涂山雋言講了從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