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這樣,谷辰,你也還是想邀我入伙嗎?”
從那雙漆黑如夜的眼瞳中投射出筆直且絕無虛偽的視線,被注目的谷辰瞬間涌出意識被戳穿的感覺。雖然知道飛燕是格外認(rèn)真的個性,但谷辰還是沒想到女劍士居然會為他的邀請考慮到如此地步。
在歸途中飛燕都沒再談起坊組的話題,谷辰還以為自己是被婉轉(zhuǎn)拒絕了,但沒想到原來飛燕居然一直都在考慮這件事。此刻飛燕把她跟雷鳴館的因緣坦然告之,大概可理解成飛燕的考慮有了結(jié)論的意思。
對谷辰來說,想邀請女劍士的決意沒有改變,倒不如變得更加熱烈。然而若輕率說出來,恐怕無法讓對方真正理解。為把此刻心情轉(zhuǎn)化為確實的言語,谷辰仔細(xì)斟酌著詞句。
“我的研究課題是物怪生態(tài),因而對物怪多少有些了解。就像飛燕信賴著拖雷那般,其實拖雷也信賴著飛燕?!惫瘸狡诚蝻w燕腰間,此刻劍怪正散發(fā)著穩(wěn)靜的光煌,心情似乎相當(dāng)不錯。
“是這樣嗎……”飛燕低頭看著劍怪,神情微微舒緩。
“在拖雷受創(chuàng)時飛燕你沒有拋棄拖雷,在伙伴有難時飛燕你也不會拋棄伙伴。所以,就像拖雷信賴著飛燕那樣,我也信賴著飛燕?!惫瘸娇粗畡κ?,聲音融進(jìn)了此前未有的熱量。
“如果飛燕你愿意加入坊組,那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p> “是……是嗎……”
聽聞谷辰回答的飛燕,臉上神情微妙地復(fù)雜。其中既有如釋重負(fù)般的嘆息,又有對今后前程的憂慮,另外還混雜著稍許有如被救贖般的感激。
飛燕就像鎮(zhèn)定心情般的做了好幾次深呼吸,隨即把目光挪到身旁坊師身上,嘴角彎出微微的弧線。
“雖然谷辰你信賴我是很感謝啦,但我可不信賴你?!?p> 飛燕的唐突話語讓年輕坊師心臟驟停一拍。望過去時,卻見著女劍士一改先前的肅然畫風(fēng),朝他投來品頭論足般的目光。“谷辰你說你不是乘黃人,還說來自遙遠(yuǎn)狄邱……對連底細(xì)都不知道的家伙,沒法信賴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吧?”
“呃,這樣說也沒錯啦……”
從錯愕的深淵浮上安心的水面,谷辰聽到自己仿佛溺水者的喘息聲。說得也是,既然飛燕都把雷鳴館的身世坦然相告了,那自己還藏著掖著算個啥?谷辰不禁為自己反應(yīng)遲鈍而苦笑,同時也感慨著女孩子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燈。
“該從哪里說起呢,其實狄邱(地球)那邊的感覺和乘黃還蠻像的。要說區(qū)別的話,大概就是狄邱沒有荒怪而已?!?p> 谷辰搔著頭。穿越以來還不曾有機會跟人談起老家的事,或者說根本沒人有興趣,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談起。
“狄邱沒有荒怪。因為沒有靈梵流涌,所以坊師當(dāng)然也不存在。不過要說類似的話,倒是有叫‘科學(xué)’的玩意兒。雖然沒有靈藥蘊器那么神,但科學(xué)家做出的機器也是蠻厲害的?!?p> “蠻厲害是?”
“嗯,好比能讓人隔著幾千公里互相通話的手機啦,能載著幾萬人橫渡海洋的鋼鐵輪船啦,飛得比聲音還快的超音速飛機什么的。真要說起來,應(yīng)該不輸給坊師呢?!?p> “聽起來,好像很神奇呢?!?p> “是真的,我沒說謊。好比那頂收折帳篷就是狄邱做的,可惜我?guī)淼氖謾C筆記本被抵押給日升昌了,不然當(dāng)場就能演示給你看……唔,要不然回商館找找看,說不定還能翻出些有趣的東西。”
“這么說來,那叫‘科學(xué)家’的,其實是和坊師差不多嗎?谷辰你在狄邱那邊,也是科學(xué)家嗎?”
“這個嘛,我是學(xué)理工系,算起來也是那方向沒錯,但遠(yuǎn)遠(yuǎn)沒到科學(xué)家的程度。其實研究科學(xué)倒不需要特別儀式,要愿意的話人人都可以學(xué),但只有特別聰明加勤奮的那類,才有機會做出成果來?!?p> 谷辰的聲音洋溢著熱氣。穿越乘黃以來,他還從未像這樣與他人推心置腹地聊天過。雖然谷辰也察覺到自己此刻情緒有失冷靜,然而從心中騰起的那股熱流,卻讓他不想把話題中斷下去。
或許在本人都未察覺到的時候,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的孤寂,在潛意識里持繼沉郁著。對谷辰心中那舉目無親、彷徨無助的孤子而言,無論是最初伸出援手的女司書,還是此刻身邊相伴的女劍士,都是救贖其孤寂的、無以感謝的溫暖存在。
“那,谷辰你怎么會跑到乘黃來?”這時候,飛燕好奇問著。
“說實話我也不清楚?!惫瘸娇嘈χ鴵u搖頭?!肮碇朗请S機蟲洞還是位面裂隙,總之這種事情在狄邱那邊好像還蠻常見的?不過相比起其他前輩來,我算是比較倒楣的那類,穿到乘黃時只剩半條命,幸好被路過的好心人用‘鳳凰靈水’給救起。”
“鳳凰靈水?能讓死者復(fù)活的靈藥!?那不是非常罕見嗎?”
“能不能讓死者復(fù)活我是不知道,但非常昂貴倒是真的。托它的福,現(xiàn)在我欠日升昌五萬銀通的負(fù)債,所以才想經(jīng)營坊組賺錢……照現(xiàn)在趨勢來看,就算坊組經(jīng)營順利,最初兩三年的營收恐怕也都有大半得拿去還債?!?p> “五、五萬銀通???”
天文數(shù)字般的金額讓飛燕聞之呆然,谷辰則相當(dāng)無奈地聳聳肩膀。
“當(dāng)然欠債是我個人的問題,不會影響到坊組經(jīng)營的。不過既然是伙伴,還是應(yīng)該讓飛燕你知道,沒問題吧?”
“與其說是沒問題……”飛燕困惑搖搖頭。對數(shù)字并不敏感的女劍士而言,五萬銀通的金額已然超出其理解范疇,飛燕只能大致想象這是一筆足以讓常人終身衣食無憂的巨款。“我覺得,要在兩三年內(nèi)就賺滿五萬銀通,這個想法才是問題哦?”
“不用擔(dān)心,我計算過的。就算按兩年來計,只要保證每天賺到七十銀通就行。而且還相當(dāng)?shù)母挥??!?p> “可是谷辰,七十銀通也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吧……”
“確實,光靠煉制小愈水的話是比較勉強。不過我打算組建坊組后就著手開發(fā)新的項目。好比正氣水、滌塵水之類的靈藥,利潤會比小愈水高上許多哦?”
從狄邱穿越來的青年和逐出雷鳴館的女劍士,不知什么時候已然忘掉了此先的芥蒂,在彼此雙腿可以觸碰對方的近距離上,熱烈討論起坊組的經(jīng)營方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