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師是探究世間奧理,且用之煉藥鑄器的職業(yè),在教育水平普遍不高的乘黃諸國,往往被視為具備智慧與見識的人物而受到尊敬。因而紅魚不惜消耗蘊力帶谷辰來到地坑底部,并非全是想捉弄的意思,也想借助坊師的知惠來判斷眼前的情況。
然而,女炎使的期待對谷辰來說卻是相當沉重。
雖然不知別的坊師是什么情況,但穿越而來的谷辰,對此乘黃異界還遠未累積起足夠的認知,常識上的缺乏也相當嚴重。尤其是扯到荒怪的問題時,谷辰能想起來的頂多只有資料書上看過的情報而已。
但要是真說不知道,眼前的姑奶奶指不準會直接炸毛。
察覺到坊師視線的紅魚,就像催促般的問出來。
“如何?能看出什么嗎?”
“唔,總之這應該是荒怪造成的沒錯……”
谷辰回答著。抬頭打量著眼前以“宏偉”也難以形容的超級工程,邊在心里急速搜索著能派得上用場的情報。
荒怪是從靈梵中蘊生出的精怪,其中有草怪藤怪、泥怪石怪等繁多種屬,習性也截然不同。像泥澤主那樣的大荒怪就具備媲美人智的狡猾,而尋?;墓謩t更多以集群行動。
像當初設陷阱纏住錘頭鳥的小草怪那般,集群行動的荒怪族群往往也表現(xiàn)出非同尋常的智能。眼前這座規(guī)模非常的地穴建筑群,應該是出自某荒怪族群的杰作,只是族群規(guī)模遠遠凌架小草怪之上,保守估計怕也有數(shù)萬之多。
以如此規(guī)模的族群活動,又在地底縱橫無阻,滿足此項條件的荒怪相當有限。當谷辰試著在腦海勾勒荒怪的形象,隨即一只莫約半人高、有硬顎和六足的蟲類模樣驟然蹦了出來。
“……是小石蟻。”
“小石蟻?”紅魚聞言愣了下?!澳遣皇窃谀闲U領出沒的荒怪嗎?”
“理論是如此,但實際有變化的。事實上我們在來石松林的途中就遇上過小石蟻……”谷辰皺著眉,把崔五馱隊被石蟻群襲擊而差點潰滅的事情說出來。
既然有日升昌和獸使崔五的名字,那紅魚也不得不相信。而找到關鍵點后,谷辰的思路也跟著豁然開朗。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小石蟻通常是以族群形式來活動,而根據(jù)蟻后統(tǒng)率力高低,其族群數(shù)量從數(shù)百只到數(shù)萬只不等。據(jù)說蟻后會先選擇富含金屬礦脈的地域挖洞建巢,繼而沿著礦脈擴展族群和巢穴,直到最后把整條礦脈都給吞噬殆盡……嗯,大概就像這樣的感覺?!?p> 谷辰邊說邊抬頭望向周圍地坑,把那些穴口巖橋的尺坑和此前遭遇的小石蟻體型進行對比后,更愈發(fā)確信自己的判斷。而就在他暗自點頭的當口,那邊卻傳來女炎使略僵硬的聲音。
“也就是說,這里就是石蟻群的巢穴?”
“沒錯?!惫瘸近c點頭?!皬囊?guī)模來看,這里少說也棲息著幾萬石蟻的大族群吧?”
“幾、幾萬石蟻?”
紅魚聞言倒抽了口涼氣,駭然望向周圍的蟻穴。
雖然小石蟻是低階石怪,單體戰(zhàn)力稱不上多強,然而其龐大的族群數(shù)量卻早已突破戰(zhàn)術征伐的層級,成為少數(shù)可以在戰(zhàn)略層級上影響諸國決斷的可怕荒怪。
光是數(shù)百千只規(guī)模的石蟻群就能讓一城領如臨大敵,而數(shù)萬只規(guī)模的大蟻群則是令朝廷都焦頭爛額的強敵。眼前這處蟻穴的規(guī)模如此宏偉,那棲息其中的蟻群數(shù)量,恐怕足以在商離國制造一場浩劫。
女炎使那向來無所畏懼的臉上,也浮現(xiàn)出罕見的緊張因子。
另一方面,谷辰像是頗有趣般的注目著紅魚咬著姆指的皺眉模樣。數(shù)息過后,察覺到的女炎師朝坊師投來兇暴且尖銳的視線。
“看什么看!”
“呃,不是啦,其實也不用那么擔心。”谷辰故作輕松地聳聳肩膀?!熬退氵@里過去棲息著數(shù)萬蟻群,但那也是好幾百年前的事情了?,F(xiàn)在這里的石蟻群恐怕早就遷移別處,或者干脆消亡了。”
“什么?遷移別處?”
“那當然?!惫瘸近c點頭。
小石蟻有著啃食礦脈的習性,會隨著礦脈而逐漸擴展巢穴。當一處礦脈被啃噬殆盡后,蟻群就會徹底拋棄舊巢并轉而朝其它蘊藏礦脈的地域遷移。幾乎每次石蟻群遷移都會引起乘黃諸國的動亂,不過好在這樣的遷移上百年才會有一次,因而也還不至于造成太大災難。
事實上,谷辰甚至懷疑現(xiàn)在南蠻領作亂的石蟻群,搞不好就是當初從石松林遷移過去的那批。不過這樣的推測既難以證明,而且就算證明了也沒有啥特別的價值。
“是這樣啊……”聽著谷辰解釋的紅魚露出松口氣的神情,隨即卻又像察覺到什么般的皺起眉頭?!暗鹊龋阆惹罢f到有小石蟻襲擊馱隊吧?既然這座巢穴已經(jīng)被廢棄,那它們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這個嘛……”被問到的谷辰不禁語塞。
他也在考慮那群突兀小石蟻的來厲。被紅魚帶下地坑時,谷辰還以為多少能從眼前的廢棄蟻巢找到線索,誰知結果卻反而讓真相變得更撲朔迷離。不甘心的谷辰搔頭考慮著各種可能性,然而任何一項推測當前都沒法得到足夠的論據(jù)支持。
“……抱歉,我不知道?!逼踢^后,谷辰無奈地搖搖頭?!皟烧唛g或許有著某種聯(lián)系,但依現(xiàn)階段的情報無法做出什么有意義的推斷……”
谷辰的聲音徐徐低弱下來,他注意到,女炎使的神情不知何時變得相當微妙。只見其視線中原本的尖銳質(zhì)感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仿佛看到什么奇珍動物般的驚詫與好奇。
“怎么?”谷辰納悶地問著。
“像你這樣會干脆說出‘我不知道’的坊師,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紅魚用趣味盎然的聲音回答著。就像重新認識般的打量著谷辰,其紅瞳中流溢著以“好意”來形容則未免太過復雜的神采。
“我還以為,坊師都是那種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家伙,就算不知道也會硬扯出一堆有的沒的道理來。誰要是敢質(zhì)疑就會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提刀砍人的……這樣的王八蛋,才算得上是坊師吧?”
“……不符合你的期待真是抱歉呢?!惫瘸阶旖俏⑽⒊榇ぶ?。
總覺得拓荒者們對坊師人格的評價似乎都不怎么高的樣子?不過要坊師普遍都像紅魚描述的那般模樣,被嫌棄也算是自作自受了。谷辰稍稍涌出羞于為伍的感覺,咳嗽一聲強調(diào)著。
“咳,在外域請把我當成補師?!?p> “補師?”紅魚聞言皺皺眉,總算沒露出像坊師那般的嫌惡神情,但依舊嗤之以鼻?!熬蛻{你們那平衡亂七八糟的隊伍,配置補師也真是笑話……不過算了,既然這里都被廢棄了,那再呆下去也沒用?!?p> 紅魚一跺腳,腳下再次騰起兩枚炎輪。被炎浪逼迫的谷辰下意識地退后兩步,而就在女炎使抬頭望向天頂時,異變驟生!
只見八只在周圍飛舞照明的炎蝶突然齊齊熄滅,地穴瞬間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