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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錄

天定錄

溫毅陽 著

  • 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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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9-08-06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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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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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暴君

天定錄 溫毅陽 4639 2019-09-19 11:34:35

  南宋紹興七年二月,驚蟄過后的早春時節(jié),乍暖還寒。

  太平州城,這座瀕臨長江南岸的水鄉(xiāng)小鎮(zhèn),在某個煙雨朦朧的清晨,忽然迎來了迷霧重重的陰霾天氣,全城百姓都在蒙著頭呼呼大睡,惟有一個叫日更宅的地方,因為有人遇害而徹夜不眠。

  日更宅的主人,就是中興四大名將之一的劉光世。

  他這座三進三出的偏宅別院,此前一直專門用來金屋藏嬌,后來不知因何緣故,突然閑置起來,目前只留下一個十人牙兵小隊和幾個丫鬟婆子看家護院。

  在前院值守的這個牙兵小隊,隸屬于天子行營左護軍下面的部落軍親兵第一將,遇害者是一個名叫吳益的小隊長。

  別看他年紀不大,卻已經在行伍里歷練了兩載有余,目前軍階為第五十六級的進武副尉,雖然是無官品的節(jié)級偏校,卻是名符其實的兵頭將尾,在這座暫時沒有家主的大宅院里,算是說一不二的土皇帝了。

  “說!是誰害的我?”

  懸置于兵舍四隅的陶檠油燈,閃爍著幽幽淡淡的黃光,將他那因假裝憤怒而疾步徘徊的偉岸身軀,一幀一幀投影在斑駁的墻壁上。

  連續(xù)喝問了好幾遍,無奈,沒有聽到哪怕一個字的回應。

  九條身強力壯的年輕漢子低著頭悶聲無語,兩條赤膊撐住木制大通鋪的床沿,光腳踩在潮濕的青磚地板上,穿著灰布軍袴的屁股高高撅起,隨時恭候小隊長的鞭撻。

  吳益手里緊攥著一條黑漆鐵角革帶,虛張聲勢的舉過頭頂,稍頃,又緩緩放了下來,最終只是無可奈何的暗自嘆了口氣:

  唉,悲催啊,我怎么穿越到這個鬼地方……

  兩三個時辰前,他作為某報社的特約調查記者,跟隨兩名市局環(huán)保執(zhí)法人員,跑到近郊暗訪一個深夜排污的大型企業(yè),冷不防被人從腦后打了一記悶棍,醒來就躺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兵舍里了,當時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意識很清醒,但身體明顯不是自己的了。

  他原是九零后打工仔一枚,長得瘦瘦弱弱,斯斯文文,還總愛戴著一副黑框變色眼鏡,如果忽略職業(yè)屬性的話,單看長相就是個悶騷型的教書匠。

  如今從上到下完全換了個人,下身穿著灰色軍袴,上身穿著右衽粗布葛衣,胸口長著一撮黑乎乎的護心毛,胳膊比碗口都粗,大長腿堪與女排姑娘相媲美,最令他震驚的是硬梆梆的八塊腹肌,這要是擱在前世,足以亮瞎世俗美女的眼睛……

  種種跡象表明,魂穿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了,他在上大學的時候就讀過很多歷史穿越文,對此有比較清醒的認知,并沒有對這種超自然現(xiàn)象過于糾結,反倒因為肉身后腦勺上鼓起來一個鴿蛋大小的淤血腫塊,始終耿耿于懷。

  憑借職業(yè)生涯磨練出來的敏銳和直覺,他強烈的意識到,這位小隊長可能和自己是同樣的遭遇,也是在背后被人打的悶棍。這種事情細思極恐,如果不搞清楚是誰下的黑手,將來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有可能重蹈今日的復轍。

  剛開始他假裝失憶,想盡一切辦法去套每個士卒的話。這些行伍粗人都是腦袋里缺根筋的家伙,被職業(yè)調查記者翻著花樣的盤問,幾個回合下來便什么都清楚了。

  問題原來出在這個與他同名同姓的小隊長本人身上。

  這家伙年紀雖小,卻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在整個部落軍里都是響當當?shù)暮萁巧?,人送綽號“牙軍第一狠人”,能耐大,脾氣更大,手下這些士卒經常被他喝過來,踢過去,稍不如意還打個半死,簡直就是個為所欲為的小暴君。

  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這句話一點都不假。

  鑒于這種情況,吳益不用細想就能推斷出來,肯定是手下這些士卒暗地里搞的鬼,只是這種人命關天的大事,沒有人愿意站出來承認罷了。

  話說回來,畢竟是穿越之前發(fā)生的事情,他壓根就沒打算認真追究,不過是虛張聲勢走走過場而已,既然弄清楚了問題的根源,那就得想辦法解決掉它,不然,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好了,今日之事,就到此為止,你們全都起來吧!”

  令他詫異的是,連續(xù)喊了好幾遍,沒有一個人動彈,等了好大一陣子,依然如此。

  眼瞅他們執(zhí)拗的撅著大屁股,一副不挨揍誓不罷休的架式,實在是太可氣了,忍不住痛痛快快的從頭到尾打了個遍,說來奇怪,就那么輕輕抽幾下子,九條漢子仿佛瞬間活了過來,全都一臉輕松的晃著光膀子,徑直走向墻邊的掛衣架,有條不紊的穿戴起各自的卒伍常服。

  對于眼前這個奇怪的現(xiàn)象,他只能搖頭暗自嘆息,這些人看似牽著不走打著亂轉的倔驢脾氣,很可能是受小暴君的毒害太深了,依舊活在過去的陰影里,一時半會走不出來。

  看來恩威并施這招,暫時沒用武之地,畢竟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猛一下太客氣了,他們難以接受,還是順其自然吧。

  “軍頭,您真的失憶了嗎?”

  一個年輕軍卒怯怯的挪著步子蹭了過來,長滿青春美麗疙瘩豆的鴨蛋臉上,全是關切的表情。

  吳益抬起眼皮瞄了一下,知道這家伙名叫李小寶,最初套他們話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這小子是個人精,比其它人加起來還要機靈,據(jù)說是太平州本地土著,在沒有招刺從軍之前,一直在城里游手好閑,經常跟一些不三不四之人來往,地面上相當熟絡。

  他忽然心中一動,風波過后,別的軍卒都跟沒事人似的該干嘛干嘛去了,為何只有這小子對小隊長的失憶倍感興趣呢?

  “李小寶,老實交待,背后打我的悶棍,是不是你出的餿主意?”

  吳益笑瞇瞇的望著他,故意使了一招敲山震虎。

  李小寶恐怕做夢都沒想到會有此問,先是愕然大驚,旋即轉身就跑,由于慌不擇路,迎面撞在半掩半閉的桑木門板上,只聽咚的一聲悶響,這家伙搖晃著上半截身子,緩緩向后倒去。

  果然是這小子!

  吳益一個箭步上前抵住他的后背,笑罵道:“呔!小赤佬,跑什么跑?這算是做賊心虛了吧!”

  擒賊先擒王,只要將主謀之人制得服服帖帖的,今后就不用再擔心遭人暗算了。

  李小寶早就嚇得雙腿發(fā)軟,渾身抖得像篩糠,鮮紅的鼻血都流到嘴邊了都沒顧上抹一把。

  他帶著哭腔結結巴巴道:“吳……吳軍頭,您……您……不是說……今日之事,到此為止嗎?”

  吳益瞅著這家伙一副緊張得快要尿褲子的狼狽相,忍不住大笑道:“哈哈,瞧你這個慫樣兒,我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好吧,看在都是一個鍋里舀飯吃的兄弟,以后不會再提了!”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失憶小隊長鄭重承諾之后,李小寶提到嗓子眼的一顆心這才放回肚子里。

  他用力推開笑嘻嘻抱臂圍觀的幾個兄弟,沿著三丈多長的大通鋪,徑直來到自己鋪位近前,從臟兮兮的麻布薄衾里,變戲法似的摸出一面精致的銅鏡。

  他一邊對著鏡子清理臉上的血跡,一邊暗中觀察小隊長的一舉一動。

  吳益坐在正對門口的鋪沿上,望著滿院子粉嫩欲滴的南國桃花,心情頗為復雜。

  剛才在分別盤問那些軍卒的時候,他順便打探了一下小隊長的身世來歷,以便將來有所應對,結果卻相當詭異,所有人的口徑出奇保持一致,不是諱莫如深,就是支支吾吾語焉不祥,讓他不得不懷疑里面隱藏著什么秘密。

  沒有消息,或許就是最好的消息,一切皆有可能……

  不知道什么時候,外面漫天的大霧已經悄悄散去,絲絲縷縷的金色陽光,靜靜的從后墻窗戶上流淌進來。

  “李小寶,把鏡子拿過來用用!”

  百無聊賴之下,他無意中瞥見那家伙正在豬八戒照鏡子,突然很想看看這個小暴君的尊容究竟長什么模樣。

  李小寶忙不迭的跑過來,恭恭敬敬的雙手奉上,吳益并沒有伸手去接,而是輕輕咦了一聲——這面銅鏡實在太精致了,明顯不是糙老爺們用的!

  青銅磨制的橢圓形鏡面,鑲嵌在精巧的鏡框里,整體外形為鏤空的戲水鴛鴦,材質是頗為名貴的微紫香楠,上面隱隱約約還殘留著沁人心脾的胭脂粉膏。

  不用問,一定是深閨宅女的奩妝之物,說不定銅鏡主人還是個手托香腮的俏麗小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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