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醫(yī)生給俊杰的父親安排了手術,然而做手術的醫(yī)生也是月蓉安排的。術后,父親又在醫(yī)院里觀察了幾周。瑞萍仍舊會來醫(yī)院給他們送飯,但是她對俊杰的態(tài)度卻是冷冷的。那個對自己充滿熾烈愛意的瑞萍一下對自己如此冷漠,讓俊杰一時無法接受。在俊杰看來,一定是因為瑞萍覺得自己背叛了她,而對自己失望至極,不報任何期待了。然而父親的病情,卻又讓俊杰無暇顧及更多。
轉眼已經是深冬了,那一日他又去單位請假。卻聽得老錢說:“俊杰啊,單位要分房子了,你這樣的情況應該去爭取爭取吧,不能老跟老丈人老丈母擠在一起?!彼c點頭,也不多說什么,他忽然想到,明天父親就要出院了。
出院以后,父親的情形是不適合再讓他回團部去住了,最好是接在身邊,這樣方便隨時來醫(yī)院復查。但是想到自己在單位的狀況,想到自己現(xiàn)在連房子也沒有,還是和老馬周阿姨擠在一處住著是萬萬不能把爸爸接在身邊的。想到這里,他卻不敢想下去了。
他回到醫(yī)院,幫父親收拾收拾東西。出了病房,靠在窗邊,默默地一根接一根吸著煙,想著什么。“俊杰,叔叔明天就出院了嗎?”月蓉遠遠地走過來問道?!班?。”他低低地應了一聲。半晌他們無話。
“俊杰哥,其實,其實我一直在等你的答復。不知道你想好了沒有?!边^了許久,月蓉先開口道,“我買了后天的電影票,一起去看場電影吧,這些日子,你這樣辛苦,也該放松放松了。我想在電影院里等你的答復?!痹氯卣f著,慎重地把那張電影票塞在他的手里,然后飛快地離開了。
他攥著那張電影票,他一時不知道究竟該怎么辦。他很想把那張電影票撕個粉碎,但是他終于沒有。自從上次瑞萍看到他和月蓉抱在一起,瑞萍始終對他冷冷的。
父親生病住院的日子,他偶爾回過幾趟家,有時候他想去給她解釋,她卻總是捂住耳朵不聽。他想伸手出手來,抱抱她,但她卻用力掙脫他。他想努力地抓住什么,卻什么也抓不住。......
想到這些,他便覺得煩躁,他胡亂地把那張電影票塞在口袋里,然后狠狠地抽了幾口煙,回到病房。第二天他幫父親辦好了出院手續(xù),然后送父親回家。安頓好父親,才回了家,第二日一早便回到單位去上班。
這一天,他都坐立不安,各種有關初春分房的消息不斷傳來。他的腦海里一會兒浮現(xiàn)出父親當年和藹而親切的面容,一會兒浮現(xiàn)出月蓉充滿期待和探尋的目光;一會兒又浮現(xiàn)出瑞萍對著龍河大聲喊“俊杰,我愛你”的畫面......。他的腦海里紛紛擾擾的,各種畫面。他的內心在不斷地掙扎著。
終于挨到了下班,他卻沒有回家,他鬼使神差地給家里打了個電話,電話卻是瑞萍接的,不知道為什么瑞萍今天卻回去這樣早,他只在電話里說:“瑞萍,我單位有事,要很晚才回去,你不用等我回去吃飯了?!?p> 電話那頭只聽得瑞萍說:“哦,我知道了?!蹦锹曇衾淅涞?,讓他絲毫聽不到任何暖意,他迎著深冬的寒風,不由得又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在路邊找了家一個小吃店,隨意吃了些東西,終于熬到電影開場的時間,才慢慢踱了進去。
電影院里暗暗的,燈已經熄了。他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卻看到月蓉已經在那里了。他坐下來,只聽得月蓉側著身子,靠近他道:“我終于等到你了?!?p> 今晚的月蓉化了淡妝,映著屏幕暗暗的燈光,她的臉粉嫩粉嫩的,煞是好看。俊杰看著她的臉,呆了呆,卻說:“你是料定我要來的吧?!?p> 月蓉卻笑道:“既然來了,就安心看場電影吧。”他們便不再說話。電影里也說了些男歡女愛,兒女情長的內容。
他們看著,看到那男子不忍與那女子分手時,月蓉卻握緊了俊杰的手道:道:“你既然接受了我,卻不知道什么能跟她分手?”她只用“她”來稱呼瑞萍,卻不說瑞萍的名字。想到這么些年,她終于要贏了瑞萍,心里好像很爽快似的。
他卻不答她的問題,快到電影散場的時候,他才說:“我不會跟她說的,她自然有一天會明白的?!?p> 月蓉聽得他這樣說,卻道:“你大概是有辦法讓我放心了?!眱蓚€人也不再說什么,只拖了彼此的手一道出去。出得門來,外面已經很暗了,風吹得有些緊。
月蓉不覺依偎在俊杰的懷里,她只道:“天真冷??!”
俊杰不做聲,用大衣裹住她嬌小的身體,算是給她的回應。
他們走到街道的拐角處,那里有一家藥店,還沒有關門,藥店里的燈還亮著,一個人從藥店里急匆匆地走了出來。她很快地停在那兒,整個人都僵住了。
“到底是給我撞見了,你們早就攪在一起了,是不是?”她的臉氣得通紅,整張臉想要噴出血來,那一刻看起來她的臉有些滲人?!?p> 秦俊杰,你不是人!”她說著。彼時店里的燈忽然熄滅了,她整個也突然暗淡了下來,一邊哭著,一邊遠遠地跑去了。
俊杰站在那里愣了一會兒,只聽得月蓉道:“走吧。都這樣晚了?!彼麉s不知道該去哪里,他只知道他和瑞萍徹底完了,從他的腳跨進電影院的門口那瞬間起,不,從他鬼使神差地給瑞萍打那個電話開始,他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他踉踉蹌蹌地跟在月蓉的身后。街道的盡頭,有一家小小的旅館,旅館外間的燈仍舊亮著,那燈光看起來是那樣刺目。他辦好手續(xù),卻對月蓉道:“你先走吧,今晚我就住在這里了。”他不等月蓉回答,便低著頭,往左手一彎,自己便先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