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兩周,凌一和鄭蓉兒基本熟悉了兒科的環(huán)境和工作流程,能配合老師在病區(qū)進行巡視和生命體征的監(jiān)測。偶爾,遇到新入院血管好的小屁孩,也能上去試一把手。
星期四下午,凌一她們正在病房測量體溫,突然聽到劉老師在護士站喊:“鄭蓉兒,有人找你。”
“哎,來了?!编嵢貎簯晱牟》砍鰜?。來人竟然是劉向鵬。雖然他們每周也會有一到兩次的約會見面,但每次都是提前約好在某地等待。他主動找到科室卻是第一次。
“難道有什么重要的事兒?”鄭蓉兒邊走邊猜測。
“怎么啦?”她問道。
“奧,是這樣,我一個同學的孩子病了。剛到門診上去問了,說需要住院治療,可是床位已滿了。她一個人帶孩子睡外邊加床上不太方便。所以,找你看看能不能。。。。。?!眲⑾蝙i焦急地說道。
這時,鄭蓉兒才注意到,劉向鵬身后那個低頭哄著孩子的女人,原來是和他一起的。
那是個高挑個頭的女生,年齡約莫二十五六,臉上滿是枯黃萎靡,臉色憔悴。雖然滿臉倦色但掩飾不住她姣好的容貌,眼大,皮膚白皙,瓜子臉。在鵝蛋臉為美的時代,這瓜子臉看上去有種苦戚戚的小媳婦感覺。她的懷里抱著個兩歲左右的男孩,像是正在發(fā)著高燒,滿臉紅通通的,嘴里還吭吭唧唧的夢囈著。
“嗯,我去老師那兒問問,看能周轉一個不?”鄭蓉兒沒有多想,轉身跑到護士站,詢問正在上主班的劉老師。
劉老師把手里的交班報告翻了翻,又站起身來走到醫(yī)生辦公室問道的:“陳醫(yī)生,李醫(yī)生,明天有出院的嗎?小鄭朋友的孩子需要個床位???”
“有,35床明天出院,一會兒他們就要回去??梢园驳侥莻€床上?!蹦莻€李醫(yī)生抬頭說道。
“謝謝,謝謝?!编嵢貎呵Ф魅f謝。轉身,她對劉向鵬和那個女人說,“好吧,現(xiàn)在進來找醫(yī)生辦住院吧?!?p> 鄭蓉兒帶劉向鵬和那個女人一起,讓李醫(yī)生先給看了咽喉,測了下體溫,和門診醫(yī)生的建議一樣,扁桃體發(fā)炎腫脹,需要住院觀察治療。于是,李醫(yī)生開具了住院單。
劉向鵬對那個女人說:“美玲,你抱孩子坐這兒,我下去辦住院?!?p> “哎,給你錢。”那個叫美玲的女人說著,就要取下斜挎在身上的包,準備給劉向鵬掏錢。
“不用,你把孩子照顧好就行了?!眲⑾蝙i說著,抓起住院通知單沖鄭蓉兒點了點頭,“小鄭,謝謝你。幫我照顧下她們?!?p> 鄭蓉兒心里突然有種怪異的感覺,是劉向鵬對自己的這個稱呼,是他突然間的疏遠,還是他對美玲母子的關懷?她說不清,也道不明,只是莫名有些黯然神傷。
“喝水不?我去給孩子倒點水吧。”鄭蓉兒問美玲。美玲感激地對她點了下頭,說:“謝謝你,小鄭?!?p> 鄭蓉兒取了杯子,從暖水瓶里倒了兩杯水放在窗臺上,對美玲說:“晾一晾,給孩子多喂點水?!?p> 他們正說話間,凌一測完體溫回來了。她推著治療車走過來,看到鄭蓉兒在給一個女人倒水,忍不住多看了那女人一眼。只一眼,就恍惚覺得眼前的女人似乎在哪里見過。
“在哪里呢?”凌一把自己生活的圈子想了個遍,愣是沒有想出個所以然。
“走,凌一,我們去把35床鋪起來。有新病人入科了。”劉老師在喊著凌一。
“好的,來啦?!绷枰淮饝宦暎?5床走去,頭腦里還在想著對這女人熟稔的似曾相識。
鋪好床后,凌一幫著鄭蓉兒把那個孩子領到床位上。正在安慰哭鬧的孩子,劉向鵬的聲音在外面想起:“請問,35床在哪里?”應該是外邊有人指了35床的位置,因為話音剛落,劉向鵬便火急火燎地推門進來。
看到凌一也在,他禮貌性地沖她一點頭。便站在美玲旁邊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頭,又放在自己的額頭量了量,然后問鄭蓉兒,“剛才打退燒針了?”
鄭蓉兒答道:“嗯,剛給了支柴胡?,F(xiàn)在要多喝點水。”
“嗯,好。我來多晾點水。一會虎子好直接喝。”他說著又準備往外走。
“不用了,剛小鄭已經晾了兩杯,這會兒正喝呢?!泵懒嶂噶酥复差^的兩杯水說道。
“奧。謝謝?!闭f完,他望向鄭蓉兒一臉的誠懇。轉身又哄著那個孩子說:“虎子,要多喝水就不用打針了。聽話,來喝水。乖啊?!?p> 凌一至始至終站在床尾,看著劉向鵬坐在床頭往虎子嘴里喂水。望著劉向鵬和美玲同框的畫面,她潛意識里覺得如此熟悉。重疊的影像,像電影一般來回閃爍又重疊。
?。×枰徊铧c叫出聲來。這熟悉的畫面,不就是那個紅色相冊里的嘛?!她定睛仔細再次打量了美玲一番,是她,就是她!
雖然相冊里的美玲年輕美麗,可是現(xiàn)在美玲除了疲倦和皮膚的蒼白外,五官輪廓依然是楚楚可人的。
凌一的心瞬間跌到了谷底。她看了眼在旁邊笑著說話的鄭蓉兒,不知道鄭蓉兒真實的心境是怎樣的??吹阶约旱哪信笥褜λ巳绱藴厝狍w貼,凌一覺得自己肯定是難以接受的。
“小鄭,凌一,來一下?!闭谶@時,小劉老師的聲音萬分適宜地在走廊上響起。凌一仿佛得了大赦般,拉起鄭蓉兒對劉向鵬說:“奧,我們要出去忙了,有事呼叫我們啊?!?p> 劉老師見她倆出來,給了她們一沓處方單,讓她們到樓下的藥房去領藥,準備次日晨間治療用藥,這是每天下午的必修課。
凌一和鄭蓉兒拎了籃子,一起往樓下走去。一路上,鄭蓉兒出奇的沉默。凌一偷偷斜睨著她的臉。
終于把鄭蓉兒瞄得扭頭直視著她,“咋的啦?”
“你有什么。。。。。。不。。。。。。一樣的。。。。。。感受沒?”凌一磕巴著問。
“啥?”鄭蓉兒莫名其妙。
凌一索性不再和她兜圈子,“我問你,那個35床和劉向鵬他們。。。。。。他們。。。。。?!彼也坏胶线m的詞匯來詢問。
“奧。你問這個???那個美玲是劉向鵬的同學,今天她孩子生病了,沒有床位,才過來找的我。就這?!编嵢貎旱故亲隽藗€竹筒倒豆子。
“那你有沒有覺得他們關系很不錯?”凌一找不到別的詞匯,“關系很不錯”這個詞兒算是最含蓄的暗示了吧。
她實在不忍心看鄭蓉兒經歷幸?;没膳菽耐纯啵伤植蝗绦目此稍诠睦锉蝗怂:?。她知道,鄭蓉兒在意這個劉向鵬。因為他,鄭蓉兒已經推辭了幾回曾建軍以找工作為由的相邀。她刻意回避著曾建軍的各種應酬,她想要和劉向鵬認真地走下去。
鄭蓉兒的臉微地一怔,可她依然強裝鎮(zhèn)定地說:“劉向鵬說,他們是同學?!?p> 突然,她想到什么似的,提高聲音說:“不會有什么的,你看,那個美玲孩子都那么大了呢!她已經嫁人了不是嗎?這就好,這就好。。。。。?!?p> 最后一句,音調突然壓低下來,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暗自竊喜的低語。
凌一心痛的輕嘆一聲,不再糾結此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