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行還是不放心陸生,出發(fā)前把王喜和楊宅生送到了丹陽主峰傳道堂修行,留陸生在右峰山上,就讓他好好看看他的族人在自己治下的生活吧。
出發(fā)時天上下起了小雨,引起山中靈氣些微擾動,辨識靈峰邊界變得困難。好在楊行才把這條路來回走過,記得清楚,一路無驚無險到了漢陵峰草市。這次有了落腳之處,兩人便不在碼頭停留,騎著驂騑直奔黃鶴會館。
牽著馬進(jìn)了前院,看著院子里停了一輛馬車,楊行心里奇怪:漢陵峰上山路崎嶇,不利馬車通行,一般修士都是騎馬上山,或飛身上山;若是去山頂草市,那里禁飛,還要步行過去。除了那些凡人,他還沒見過有人乘馬車上來的。
左邊廂房打開,走出兩個人來,正是李虎和鐘化。
“李師伯、鐘化,你們怎么過來了?”楊行見到黃鶴門故人,本能的親熱起來。他問完才想起來,葉玉嬋說過,會有人送草藥來,沒想到是李虎親自過來。
“我們送草藥過來,”鐘化說道,“掌門讓我來霍山長長見識?!?p> 之前葉玉嬋買下黃鶴會館,又研發(fā)白漆丹,已將黃鶴門的儲備全部消耗完。這次運(yùn)來的草藥,是搜刮了整個百草園和仙鶴峰所得,必須慎之又慎。而且現(xiàn)在和霍山的聯(lián)系,已成了黃鶴門的首要任務(wù),李虎作為掌門親信,怎么都要來一趟的。草藥在儲物戒里,但為掩人耳目,他們還是請了凡人,雇了馬車,一路趕馬而來。
“倒不知道楊賢侄還會煉丹,”李虎瞇眼而笑,心想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待,楊行竟成了這鏈條上的核心人物了,他說道,“你可是為黃鶴門立了大功了?!?p> “愧不敢當(dāng),多虧掌門和葉師姐信任。對了,李師伯怎么親自過來了?”楊行一邊說著,一邊跟兩人介紹李通,又問起葉玉嬋的去向。
“這些草藥本來要賣給衛(wèi)氏的,現(xiàn)在要緊著這邊,玉蟬過去解釋了。至于我嘛,黃鶴坊市已經(jīng)重建完畢,基本被霍山的人控制了。我這個鐵門山門主名不副實,以后就負(fù)責(zé)你們這邊,來回奔波了;鐘化就留下來幫你們,給你們打下手?!崩罨⒄f道,“我和霍山打交道那么久,對霍山上上下下還是比較了解的。我今天就要回去,走之前,你好好想想,還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百草園被收刮干凈,全部靈植上新的幼苗,鐘化就不必死守在百草園,可以出來做事了。
楊行觍臉著臉,問起他最疑惑的筑基功法來。
李虎卻猶豫了。
楊行瞬間明白,自己跟著羅長老來霍山,有了自己的靈峰,已不是黃鶴門的人了。他心里有股淡淡的悲哀流轉(zhuǎn)。
李通侍立在旁,也不參與談話,此時暗想:立功的時候就是黃鶴門的恩人,要學(xué)功法了就是外人,分得還真清楚。
李虎只猶豫了一會兒,就笑著說:“規(guī)矩是規(guī)矩,人情是人情,我對你的功法也不太清楚,要等田平和趙鎮(zhèn)出關(guān),也許能解你疑惑。但有些道是萬變不離其宗的?!碑?dāng)場說了《丹經(jīng)》等幾本經(jīng)書的名字,山頂草市就有售賣,這也不算壞了規(guī)矩。
楊行仔細(xì)記下,又問師尊田平和師兄趙鎮(zhèn)的情況。
“田平已經(jīng)是筑基后期,他修煉還有余地,又感陽壽不多,決定連續(xù)閉關(guān)沖擊金丹。趙鎮(zhèn)還在閉關(guān),估計離筑基中期不遠(yuǎn)了。”李虎嘖嘖嘆道,“當(dāng)年庶務(wù)峰不受重視,門內(nèi)也議論紛紛,沒想到如今喜報頻傳,看來還是我等目光短淺了。這是田平傳道有功,掌門決策有方??!”
楊行聽到師尊和師兄的好消息,也吁嘆不已。在霍山的這幾天,他一直處于神經(jīng)緊繃和壓力不斷的狀況,還真懷念以前庶務(wù)峰上,不用操心許多,只用專心修煉的日子。
最后,楊行又問李煙的情況,李虎只是嘆氣。
楊行沒什么信心的說道:“霍山說要追查,不知查得怎么樣了?”
李虎冷哼一聲:“你沒聽說嗎?南邊的陶家堡也被越寇襲擊了,和黃鶴坊市一樣。但陶家抵抗頗烈,引得越寇大舉進(jìn)攻,結(jié)果被慘烈滅門,霍家軍派去救援的小隊也全軍覆沒。只有陶家女兒逃出,此時就在霍山。這股越寇和襲擊黃鶴門的應(yīng)該是一伙的,簡直是越來越明目張膽了。黃鶴門為自保,有意擴(kuò)充仙鶴軍,現(xiàn)在就是急缺靈丹和各種物資?!?p> 楊行內(nèi)心叩問:孫池啊孫池,你們到底要沾染多少條人命才肯罷休?他強(qiáng)忍住憤怒,不動聲色的和李虎吁嘆片刻,葉玉嬋從外面回來,李虎就坐上馬車折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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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轍軋過青石板,轔轔而響。來時說是要照顧煉氣弟子鐘化,就雇了馬車,其實相比騎馬奔波,李虎更愿意待在馬車?yán)铩4藭r他背依著軟墊,眉頭微皺的看著漢陵峰熱鬧的街市,若有所思。
李虎謀算著,煉氣修士要沖擊筑基,必須借助三階靈丹;筑基修士要修煉,也需要三階靈丹輔助。怎么保證靈丹供應(yīng)充足,這是每個宗門都要考慮的大事。
在黃鶴門,一個筑基修士若不立功的話,需為門派服役三年,可賞賜一顆三階靈丹;服役十年甚至更久,才能遷入凡族。而每名長老一年至少要十顆三階靈丹,才能滿足修煉所需。還有正在閉關(guān)的田平,也是關(guān)鍵時刻,不能斷了靈丹供應(yīng)。掌門壓力很大啊。
本來準(zhǔn)備靈植草藥發(fā)賣到霍山,沒想到葉玉嬋竟能打開局面,一月所得就相當(dāng)于以往一年,這下可以無憂了。葉玉嬋為黃鶴門立下如此大功,可惜啊,已經(jīng)是羅家的人了。
黃鶴會館里,葉玉嬋一臉疲憊,顯然是受了衛(wèi)氏不少刁難。不過她見了鐘化和楊行,陰郁瞬間轉(zhuǎn)為笑臉。安排好幾人的起居,她對楊行說道:“你明天陪我去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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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楊行將李通打發(fā)去草市自由活動,他則跟著葉玉嬋去赴約。
從黃鶴會館出來左拐,穿過一片密林,再走過一條街市,一棟高樓乍現(xiàn)在眼前。六層相高、五樓相向、朱門繡窗、檐角交錯,好似幾個經(jīng)世堂排列在一起,又如兩個長生殿堆疊而成,氣勢非凡。
這便是葉玉嬋跟人約了談事的所在,玉壺茶樓。
不比山頂?shù)鬲M,位于山腰的玉壺茶樓占地頗廣,由五棟六層高樓圍成,前后有三重四合院,中間以兩個天井隔開。前面是大堂,半圓形的門楣,一條青石門檻,兩合大門,堂內(nèi)擺放著各式桌椅;中間是雅閣,飛橋欄檻,明暗相通;后面是主人及館中修士自住之處。
楊行跟著葉玉嬋踏進(jìn)大堂。此時正是清晨,大堂內(nèi)已有了些喝茶談笑的人們,還有幾個自斟自酌的獨客。
他注意到,堂內(nèi)懸掛著一塊塊大木牌子,上面有的寫著:雇傭煉器大師;有的寫著:資深靈植修士,擅長開荒翻種。他這才明白袁平走之前讓他去茶樓的意思,原來這都是雇傭和受雇的信息,在此陳列,一目了然。
“修士還喝茶飲酒?”楊行問道。他只喝過邱白的竹葉青,那是用寧神花泡的靈酒。
“無非是消遣罷了。”葉玉嬋在茶樓與人談事過幾次,對這里頗為熟悉,一邊穿過大堂往后走,一邊說道,“草藥很難長久保存,我在黃鶴門也用來泡過茶釀過酒。這里的茶和酒雖然也有靈氣,但比起黃鶴門的,味道寡淡多了。你要是感興趣,可以嘗一嘗?!?p> 從大堂往后走去,是一條長長的主廊,兩旁是六層高的閣樓,每層都有喝茶飲酒的小閣子,掛著晶瑩剔透的珠簾,將靈識擋在外面。偶爾簾子掀開,能聽到里面有人在唱曲兒:“玉壺歌舞足風(fēng)流,美酒如刀解斷愁?!睖\吟低唱,充滿柔情蜜意,最能卸人心防。
兩人在一處雅閣坐下,有凡人端上清茶,楊行嘬了一口,味道確實寡淡,但能感到靈韻蘊(yùn)含其中。茶喝過一盅,等的人來沒過來,楊行忍不住問:“我們約見的是何人?莫不是那個靈丹閣管事?”
“靈丹閣出事了。”葉玉嬋黯然說道。
原來靈丹閣那個管事不只做葉玉嬋一家的生意,還和很多人都有聯(lián)系,泄露了不少丹方,已被貶回靈藥峰。葉玉嬋在草市將白漆丹高價出手后,引得靈丹閣追查,說要見見煉制白漆丹的人,葉玉嬋便將楊行帶了過來。
過了一會兒,珠簾被掀開,走進(jìn)來一位身著青衫的少年公子,見了楊行便叫道:“是你!”
楊行訝然端詳片刻,才記起眼前這位修士的身份:竟是一個月前帶他們進(jìn)山的知客道人,霍山門主之子,霍青。
葉玉嬋沒想到他倆認(rèn)識,她和霍青打過幾次交道了,介紹道:“這就是你要見的煉制白漆丹之人,原黃鶴門弟子,現(xiàn)丹陽峰羅寅真人門下,名喚楊行?!?p> “我見過你,”霍青自顧坐下,葉玉嬋給他斟茶,他卻不碰茶杯,而是說道,“沒想到你于煉丹一道頗有造詣,不知師承何人?”
“我的座師乃是黃鶴門田平道人,”楊行不卑不亢的說道,“煉丹一道,是葉師姐傳授于我?!彼粗~玉嬋,又想起了熊牛谷地洞中的時光。
霍青看了看葉玉嬋,搖了搖頭,明顯不信楊行的話,說道:“你們莫不是哪家派來,擾亂我靈丹閣生意的吧?”
“絕對不是。”葉玉嬋有些尷尬,楊行的煉丹術(shù)確實是她所教,但已青出于藍(lán)了。事關(guān)門派名聲,她嚴(yán)肅說道:“我們只是想在霍山做生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