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秀已不似初中毒時逐日昏睡,慢慢的每日能清醒幾個時辰。耶律齊高興之余,吩咐侍衛(wèi),住所、廚房與房間的這段距離,允許諸寧安自由出入。
半個月的藥膳飲食調(diào)理多少起了作用,只是藥膳雖能延緩血液中毒氣的滲入,但再過幾日,毒,就也壓制不住了!
諸寧安正愁要如何探聽消息,她整個人頹喪的坐在藥罐前,嘆了口氣,翻開鍋蓋,攪了攪罐內(nèi),藥氣直撲口鼻,藥罐內(nèi)的水變得橙紅直至翻滾,又重新蓋上蓋子。
忽然門外一個侍衛(wèi)找她,說耶律齊允許在她一定范圍內(nèi)自由活動。
諸寧安總算一口氣,機會終于來了。
傍晚,照顧了耶律秀的最后一次藥膳,她回到住所,熄了燈躺下。
諸寧安所住房間恰好就在耶律秀的對面,而耶律齊就在他兄弟旁邊住著,他倆互為隔壁。
這幾日不能自由活動,屋外又侍衛(wèi)重重,只能透過房門暗暗觀察。
耶律齊作息非常規(guī)律,每日夜里子時,才熄燈睡下。
諸寧安看了看天色,此時是戌時,距離子時,時間還很充足。
透過窗,對面耶律齊的房間沒有動靜,耶律秀的毒不知什么時候就發(fā)了,行動宜早不宜遲,就是今晚。
戊時一過,天全部暗了下來。
她從床上悄聲坐起,將衣袖褲腿綁緊下了床。
包袱早已托付給城外住戶,一身輕松,只從床下拿出早已藏好的針放進衣內(nèi),悄無聲息整了整床鋪,來到窗前。
門口廊上的燈火透進來,門外侍衛(wèi)也并未被驚動,她推開窗子,窗外漆黑一片,幽深廣闊,蟬聲陣陣,盤旋的鳥驚聲盤旋,卻不見蹤跡。
諸寧安動作利落,站上窗沿,探了探腳,待腳觸到了與窗下并行的護欄時,輕輕一躍兩腳隨即站住。
兩日前她提前探過,這狹窄護欄正巧在窗下,半人高的距離,剛好支撐她的重量。
她手扶窗檐,踩了上去,無絲毫猶豫的慢慢挪動。
晉陽知州的府邸,建的時候選擇了山崖,房屋圍崖而建,共有五層,整個府邸內(nèi)朝城內(nèi),整體呈現(xiàn)半圓形,最高層圍了一周。
諸寧安的房間正是在最高的一層,也就是山崖的右側,而耶律秀與耶律齊恰好在山崖最左側,這窗外的護欄意味她尋欄走去,只要小心得當再沿路返回,便無人知道。
護欄細長,兩邊伸進山巖,下有支撐,一開始還算輕巧,越到中間護欄支力不足,狹長的護欄隨著步子上下浮動,發(fā)出吱吱聲,她深深吸氣,一步一步,小心的挪。
三炷香后,看著只剩五間房的距離,停下微微輕喘休息。
忽然她呼吸一滯。
耶律齊的房間,亮了!
房內(nèi),耶律齊一身腥熱飛快的走入,點了燈移向窗前。
暗衛(wèi)傳來歸國的消息,耶律秀又病重,所有的一切都超出計劃,他扯了扯緊繃的衣領,煩躁不安的推開窗,眼前漆黑一片,也無一絲風。
諸寧安連忙蹲下身,躲在窗外黑暗處,她心里猛烈的跳動,拍了拍胸前,強迫自己慢慢凝神吐氣,調(diào)整呼吸。
視線中一道黑影,從下而上,閃近耶律齊房內(nèi),要不是欄桿傳來劇烈的抖動,她幾乎并無覺察。
這是……暗衛(wèi)?
耶律齊的提前回房打亂了她潛進房屋的計劃,此時房內(nèi)又出現(xiàn)暗衛(wèi),暗衛(wèi)武功極高,若繼續(xù)會不會被發(fā)現(xiàn)?
可轉念她又想,現(xiàn)在回去,耶律秀的毒就快壓制不住,同樣堅持不了幾天……
怎么辦?回去,還是,拼一拼?
正想?yún)s見護欄下方,暗紅的反光的東西吸引了她的視線。
黑暗中延伸出一個寬寬的暗紅木板,她蹲著身子看的清楚。
猶記得查看地形,房屋下并沒有板子,她慢慢趴下仔細一瞧,木板不似她踩的護欄兩側都有,只這一片,且在護欄的半米之下,一直延伸到耶律齊的房間,不注意倒是看不出。
果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諸寧安靈機一動,伸腳試了試,不搖不晃,很是結實。待兩腳都踩上去,護欄剛好到她腰側,蹲下來正好沒過頭頂。
有了木板,即便是打開窗也很難被發(fā)現(xiàn),諸寧安半蹲挪身,來到耶律齊窗下,放輕呼吸等待時機。
“……皇上已知道廖知州被殺,正大怒,殿下需盡快回去解釋才行。”
“還未找到寶藏,現(xiàn)在回去,何時能再潛進來?”耶律齊皺眉猶疑。
“咱們放出大遼南下消息,如今諸經(jīng)衍怕已知是假,若再推脫,晉陽被圍,到時殿下安?!?p> “不怕,我已在晉陽城內(nèi)征兵一萬,近日排兵布陣,能抵一時,大齊皇帝昏庸,百姓吃不飽飯,如今開倉放糧,兵民必為我賣命,待找到寶藏,咱們?nèi)松?,再退也還來得及?!?p> 聽聞父親安全無憂,諸寧安眉目舒展,目的達到便要離去,卻又聽見耶律齊口中提及寶藏,一時好奇:
“主子,多日并未尋見寶藏,那薛袁熙會不會晃騙咱們?”
“不會,薛袁熙用那北境城防圖做交換,咱們也確實找到了,況且薛袁熙一輩子找那什么花,據(jù)說那花與寶藏埋在一處,若不是我手上有兵無錢,也不會與那薛狐貍做這個交易……不過好在如果找到了寶藏歸我,那花歸他,買賣劃算?!?p> 那什么花的難道是長生花?
這耶律齊口中的薛袁熙是誰?
如果是長生花那不是徐家,她記得靜思樓中說徐家富可敵國,難道徐家除了長生花還有寶藏不成?
正疑惑,又聽屋內(nèi)耶律齊出聲:“你去準備準備,最多再過半月,若還找不到便離開。”接著又道:“對了,你看好那治病的小子,他可不是什么獵戶,只要三弟脫離險境,便殺了吧?!?p> 她暴露了?
他知道她不是獵戶。
他們要殺人滅口!
事不宜遲,今晚必須要走。
有了決定,諸寧安不再去聽,轉身朝她的房間挪去。
夜晚無一絲風,悶熱不已。
諸寧安剛返回半路,突然,府邸燈全部亮起,人聲吵雜。她一驚心緒不寧,停著按兵不動。
此時耶律秀正大口大口的吐血,鮮血噴涌的從口中涌出,喘咳不止。
壓制了半個月的毒,終于到了極限,今夜毒發(fā)來勢洶洶,不到一刻鐘便竟喘不上氣了,床前亂做一片,卻怎么也找不到那個獵戶少年,遼醫(yī)正跪地求饒。
耶律齊立在一旁神色蕭殺,怎么也預料不到,一個小小的獵戶,竟騙了他,還能在重重侍衛(wèi)中不見蹤跡。
他眸光冷冽,周身透出森寒,攥緊身前彎刀,彎刀出鞘便立在了遼醫(yī)的腦袋上……一刀下去血濺當場,扭頭就出了門,沉聲下令,務必找到諸寧安,殺之。
諸寧安聽見走廊上吵雜嚷嚷著找她的聲音,已經(jīng)猜測估計是耶律秀突然犯病,侍衛(wèi)闖進房內(nèi),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
她暗暗焦急,毒早不發(fā),晚不發(fā),偏偏在此時毒發(fā)……
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她如何逃脫?
躲在窗沿,靜靜等待,黑暗中,諸寧安抓著屋檐的手開始微微顫抖,腿因為長時間的蹲姿酸麻不已……
她意識到,自己的體力正在流失。
焦急的環(huán)顧四周。
知州府盤山而建,所建之地并不高,只在百米,要想出去必須下到一層,此刻她在五層,房間距下方不過幾十米,可她不能從這邊跳脫……這山下連著一片湍急的大河,是條死路。
府邸里動靜不小反而越來越大,看著山崖之下黑壓壓一片,只要她人在府邸,天亮就必定會被找出來??杉幢悴坏教炝粒党滩贿^走了三分之一,當下無路,體力耗盡的話,同樣還是一死。
怎么辦?
諸寧安神情凝重,擦了擦額頭的汗,心里一沉決定再不多想,先走完護欄再說。
說動就動,腳步,一步一步愈發(fā)艱難,腿又麻又酸又沉,快要感覺不到腿的存在,呼吸變得沉重不已,渾身是汗。
護欄就剩五米,相鄰的最右側的屋內(nèi)并無響動,她手扶欄桿,終于小心的站起身來。
府邸最右側的盡頭被奇崛峭壁擋著,是絕路,峭壁往上再到山頂,卻不高,不過三米。
若是爬上峭壁,登上山頂,總是有路的吧……
她想著,右手向峭壁伸去,來回摸索,尋到一塊剛好能握住的凸出的石頭,右腳很快也尋好了位置,接著,左側手腳去尋下一個支撐點,穩(wěn)穩(wěn)的扒住峭壁,站了上去,一時心中狂喜。
此刻身下再無保護,背上汗水已浸濕衣物,她四肢張開仿若擁抱著山崖,蟬聲與鳥唧早已遠去,手中的石頭微微透出涼意,周身被裹進黑暗,仿佛充滿安全與寧靜……
忽然心跳猛烈的跳動了下,粗重的喘息使她驚醒,暗暗心驚,就在剛剛,她差點失去神志,就要掉下去……體力已到極限!
額上的汗珠落進她的眼里。
強睜著眼,牙齒狠狠咬了咬舌尖,一陣刺痛抵達神經(jīng)。
她必須要快!
一鼓作氣,右側手腳同時使勁,左側手腳向上去尋下一個支撐點,一下一下穩(wěn)扎穩(wěn)打,就下剩一米!
右手尋找這下一個支撐點,忽然左手一滑,心里大驚,右手連忙向周圍抓去,慌亂中抓住一條粗短的藤條。
山崖本來也不高,有了粗短的藤條,諸寧安緩了口氣終于成功爬上頂端。
縱使諸寧安再大膽,看向身后的深淵也暗暗后怕,她腿腳顫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大口呼氣起來。
山崖上只一片小竹林,竹林不大,接著微弱的月光,定好方向,疲憊的起身,不過一刻鐘,諸寧安遠遠便見到了一條大路。
此刻才發(fā)覺,這知州府哪里健在山崖之上,只是建在小小的山巖上,小林與知州府左右相連,悠閑僻靜,竹林與知州如此之近,可見她還未完全安全。
知州府外又巡兵在動,諸寧安全身警戒又蹲了下來,不敢在輕舉妄動,她偷偷潛進大路旁的竹林里,等待,等到寅時,天色已是微亮,若待天亮,更難逃脫,她咬咬牙正要起身……
忽然,背后傳來一陣聲響,還未來得及回頭,被人重新?lián)涞乖诘兀目诖奖灰话盐孀?,身后之人死死把她按在地上?p> 她渾身警覺,難道剛逃出來就要被抓回去?
劇烈反抗,口中不時傳出嗚嗚聲。
余恒風聽見身后腳步聲越來越多。一時無奈,他用身體有力的壓制住諸寧安,在她耳邊低聲:“是我?!?p>
容平三月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改也覺得不對勁,先這樣吧,我以后盡量在下午5-7點這個時間段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