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店內,伙計就走了過來:“姑娘請跟我來?!碧m娘跟著他向后院走去,直至引入一間茶室,然后又悄然退下。
房間內并無熏香,卻在鼻尖彌漫著一股茶香,很是清新,她向里走了兩步,發(fā)現里間竹簾后隱約有人影。
“既然來了,蘭姑娘不妨喝點茶吧?!敝窈熀竽侨顺雎暳耍莻€女子,但聲音卻似乎在哪聽到過,蘭娘上前,走到內室。
內室地上鋪著張方形地毯,毯上擺著一張矮塌,上面放著一套青瓷的茶具。
一個穿著玄黑暗紋袍的男子立于一旁,正是那晚兩人之一,而坐在蒲墊上的姑娘,蘭姑娘一驚!這是那晚那人,原來竟是女子!
她壓下心頭疑惑,敵不動我不動,先喝茶。
“蘭姑娘既然來了,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咱們做個交易吧,”清月放下手中茶盞:“我?guī)湾X玉書平反冤屈,蘭姑娘也答應我件事?!?p> 蘭娘握緊手中茶盞:“你們是何人?我為什么要相信你們?”
對面?zhèn)鱽硪魂囕p笑:“難道蘭姑娘只看了其中一個字條?”接著說道:“姑娘不用知道的太清楚,只需知道錢大人能否平反,能否從那苦寒之地回來,全在你一念之間?!?p> 蘭娘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氣,終于做了決定,她從袖中拿出一張紙展開,放在桌上:“我只有這個?!?p> 清月接過看了看:“有這個就夠了。”
蘭娘此時突然起身,跪在一旁深深磕了個頭:“我知姑娘是有大本事的,還請姑娘能夠救出錢大人?!?p> “你都不問我,既然是交易,你要付出什么?”
“只要姑娘能使錢大人平反,蘭娘的命都是姑娘的?!?p> 清月突然玩味的看著她:“這錢玉書又沒錢又沒貌,論年紀也比你大了不少,好不容易做了個官,這么多年還是個通判,結果還被流放了?!?p> 她靠蘭娘又近些:“你做到這樣,值嗎?”
蘭娘抬起頭,一對秋水瞳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在我看來,外表,年紀和仕途功名并不是最好的,倘若一個人心中沒有明燈,即使地位再高,腳下也是黑的。也許在您看來,錢大人只是個窮酸小官,但是在我看來,他卻是淡泊明志?!?p> “好吧,這只是我隨口一問,你不必在意,你放心,既然這是筆交易,我肯定是希望這交易能夠順利的?!鼻逶伦仄褖|上,接著給自己倒了杯茶。
木槿敲了敲門,隨后進來:“蘭姑娘,請隨我來吧?!?p> 蘭娘起身,隨著木槿出了門,沒過多久,木槿又回來了。
清月拿著那張?zhí)m娘給的紙,在一邊冷笑著說:“一字之差,牢獄之災,這錢玉書到底是得罪了多少人??!這么變著法兒的陷害他?”
木槿掀起簾子:“高人逸士,不愿與黨豺狼狽為奸,這路自然比旁人更難走些。”
清月點點頭,確實有道理,她接著看向蘭娘送來的那張紙,上面只有一首詩,緩緩念出:
“自古人臣多為利,君卻不識兆民凄,壁上龍蛇亦暫熱,萬事到頭皆為空。
呵,這‘空’字改為‘埪’,也虧得魏行想得出來?!?p> “臨秋,”清月把紙遞了過去:“晚上給人送過去?!?p> 季臨秋點頭接過:“好?!?p> 于是,當晚,高太傅的書房桌上便出現了一封信。
打開一看,赫然就是前兩年鬧得沸沸揚揚的錢玉書詩案的詩,再一細看,不,不是那首!
這首詩來的這么巧,偏偏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到底是何人所為呢?
他突然想起什么,在書架上翻出一本冊子,翻到其中一頁,細細對比著。是了,沒錯,這確實是錢玉書親筆。只是這個到底是怎么出現的?他又叫來隨從細細問過,并沒有旁人來過這里。
高太傅盯著這張紙,似乎再看,又似乎不在看,敵人的敵人有時就是朋友,近幾年,皇帝身體每況愈下,這次病倒,太子代理朝政,三皇子一下處于劣勢,再加上臨王已經回京,若是放走了這個機會,他的手慢慢摩挲著……
幽幽宮殿內,亮著一排燭光,內侍和宮女低眉垂目的站在一邊,曲屏深幔后的臥榻之上躺著的正是仲帝,半月前倒于殿內,太醫(yī)診斷為痰癥,好在施針及時,倒是沒有大礙,只是以后切勿不可怒火攻心,大喜大悲。
床榻邊的腳踏上,二皇子臨王起身替仲帝的被子掖了掖,又敲了敲腿,這腳踏又矮又硬,坐了一夜,腿早就麻了。
內侍總管孫國安低身走了過來,輕聲說:“臨王殿下,此時已是寅時,您這已經連著熬了好幾夜,稍微歇歇吧!奴才替您守著。”說著,打了個顏色,邊上的兩個小內侍便將臨王扶起,攙到一邊的軟塌上。
侍女端上來些點心茶水,臨王一口沒動,孫國安接著說:“您這好歹吃點東西,若是不合胃口,奴才再幫您重新傳些?”
“算了,孫內官別忙了,你這就是給我山珍海味,我也是吃不下去的”臨王看了看床榻上的人,嘆了口氣:“父皇還在病中,太醫(yī)雖說沒有危險了,但這時而清醒,時而睡著,我實在是沒胃口?!?p> “臨王殿下孝感動天,既如此,奴才也不勸您了,只是這身體千萬要保重啊!”
話音剛落,仲帝又咳了幾聲,臨王忙走過去看了看,見仲帝眼睛微睜,并不清醒的模樣,他輕聲問道:“父皇可是想喝水?”
仲帝點頭,一邊的內侍趕忙將茶水奉上,臨王接過茶,先是吹涼了些,再扶著仲帝慢慢喂了下去,又拿過帕子,替仲帝擦了擦嘴角,最后又扶著躺下,動作一派輕柔。
孫國安在一邊看著,心中唏噓,這最不受寵的偏偏是最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