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全然落了下來,星辰布滿天際,一彎下弦月懸掛于邃慕之中。
“今晚便在這歇下吧,明日再走?!鄙蛉舻?。
“是?!苯o輕輕應(yīng)道。
一位僧侶將沈若一行人引至廊院下榻。因著今日是百川大師開壇演講的緣故,廊院客房明顯不足,不過好在沈若有未雨綢繆之能,提早便定下了三間客房,因而倒無需為無落腳之處煩惱。
倒是苦了外頭一大群人。
沈若一行人悠哉游哉地走至客房前。江辭偏過頭來,望著一眾人羨慕嫉妒幽怨的目光,心下一陣爽利,抬頭望了一眼沈若的背影,忽覺襯著這樣一棵大樹,倒是不錯。
江辭點頭,恩,十分不錯。
大樹底下好乘涼,此話不假!
“到了?!毙∩畟H已將他們引至目的地了,于是便適時出聲道。
“多謝師傅。”沈若同他微微作揖,小師傅禮貌的回了一個禮后便離去了。
三人房間相鄰,沈若居中,杜衡居右,江辭居左。
臨進門前,沈若對江辭囑咐道:“今日寺院人員雜多,無甚要緊事切莫外出,早些歇息?!?p> “是?!苯o應(yīng)了一聲后便率先進入了房中。
尋了個馬兀坐下后,倒了一杯茶水,一飲而盡,舒爽地擦了下嘴,江辭看向張淵,道:“說吧,都看到了些什么?”
張淵接口說道:“暗室里面有一口棺材,棺材里面有一封信。”
“信?什么信?!苯o習(xí)慣性地用小指敲敲桌板。
張淵撓頭,道:“上面寫著‘密函’,落款處是‘道緒’,我總覺得這個名字分外熟悉,但是又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見過?!?p> “密函?道緒?......”江辭眸子斂光,“那上面可還有官???”
只張淵歪頭細想,忽道:“確實有!不過樣式我也記不清了?!?p> 江辭點點頭,道:“我估摸著那道緒應(yīng)該是個皇帝的名號。”
“啊,對!”張淵激動得應(yīng)和道,“道緒是老皇帝!我就說嘛,怎么這么熟悉。先前我還查看過他的資料,發(fā)現(xiàn)他慕道,所以他就給自己取了個名號叫‘道緒’。”
“他慕道?”江辭眉頭一皺。
“對啊,怎么了?”
“那他的敕令怎么會在佛寺呢?又怎么裝在棺材里?而且......”江辭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喃喃道:“而且那里應(yīng)該發(fā)生過命案,估摸著是在前兩天。唔......或者是有受過傷的人去過那兒......”
那里的味道并不算刺鼻,若是真的有人死在那,應(yīng)該有骸骨才對,可她并沒有看見。
況杜衡是個習(xí)武之人,對血腥味應(yīng)該更為敏感才對,如此想來,應(yīng)該不是死人,而是有人在此療傷。
江辭遽然抬頭,望著張淵道:“你快去沈若那兒,盯著他!”
“啊,好?!睆垳Y應(yīng)著飛了出去,將將行至門外,電光一閃,想到了什么,又立馬飛了回來,看著江辭,正色道:“那個暗室還連通著一條密道,我順著查去,發(fā)現(xiàn)終點站是天王殿。還有,杜衡好像也發(fā)現(xiàn)了那個密道?!?p> 江辭單手拖著腮,小手指不住敲著桌板,喃道:“你先跟著杜衡,他今晚肯定有所行動?!?p> “好?!睆垳Y應(yīng)下,飛了出去。
上官一族并似乎并沒有受那事的波及,在朝中的地位依然穩(wěn)固,張遠山估摸著因為妻兒的緣故早就自戕了。此行江辭似乎沒有撈到什么好處。
姜家為大徵王朝第一商賈,財力盈余,人力富足,若是同沈若結(jié)親,無異于如虎添翼。加之,倆人結(jié)親是先皇親下的旨,諒是沈御也不得干連。
如此一來干涉了沈御,倒不失為一件好事。沈御失了勢,于她而言,頗為有利。
江辭闔目,腦海里不住播放著今日湖上沈若同姜南風(fēng)談笑風(fēng)生的畫面,微微皺眉。
看樣子,沈若對這婚事也挺滿意的......
唔,不對,那日沈若分明說了他要將這親事退了,似乎還說同姜南風(fēng)結(jié)親,于他而言,諸多不利。
姜家雖為商賈之家,但勢力頗為壯大,怎會不利呢?
這沈若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沈若果然怪異,竟將江辭繞糊涂了。
江辭拍拍腦袋,心下一片混沌。
唔......不然去那天王殿探探?
待在王府,甚少有機會外出,先前或許可以,可現(xiàn)在做了那沈若的貼身侍婢,想要外出,怕是難辦。
況這乾清寺修于山間,山高路遠,便是出了王府,憑她一人之力,走個三兩天也是到不了的。
現(xiàn)下天時地利人和已然齊全,不趁這大好時機探秘,簡直就是罪過!
江辭心下幾番計較,思來想去,覺著這個想法甚是不錯。于是,雙手握拳一敲,打定了主意。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沈若,江辭,倆人不約而同的朝天王殿奔去。
待至夜深,萬籟俱寂時,江辭出了門。
江辭輕手輕腳將門掩上,奈何那門年頭著實有些久了,便是放輕放緩了動作,也還是發(fā)出了一聲清脆的“嘎吱”聲。
江辭嚇得寒毛倒豎,立時探頭四下望去,仔細望了望沈若門前,見無甚動靜,便稍稍緩了心悸。
還好,還好。還好沒有將他吵醒,這個時辰,估摸著也已經(jīng)睡了吧。
江辭順了口氣,躡手躡腳地朝天王殿奔去。
江辭走遠后,沈若開了房門,看了看江辭虛掩著的房門,眸光一斂,追她而去。
因著百川大師的緣故,客房供應(yīng)不足,廊下、寶殿、寶樓處處都躺滿了橫七豎八的人
望著這一番場景,江辭無奈喟嘆一聲,小心翼翼地插空落腳。
終于到了那天王殿內(nèi),江辭小心翼翼地尋找著密室入口。
找了許久卻仍是找不著,江辭叉腰站立。
心下又是一番思量。
此番來得晚了些,路上又因著一些事耽擱了行程,依照杜衡的速度,估計也快找到那個密室了,順著那密室走,應(yīng)該很快就會到達天王殿,若是不小心同他照面,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
看來只能日后得空再來一探了。
江辭再次四下環(huán)看,仍是一無所獲,知曉不能再耽擱了,便又折轉(zhuǎn)了回去。
立柱后的沈若見江辭撤了出來,忙側(cè)身躲避,愚鈍如江辭,壓根兒沒發(fā)現(xiàn)竟有人跟了她一路。
沈若目光幽然,深深地望了她的背影一眼,眸光忽然間便黯淡了幾分。
待江辭走遠后,沈若便進了那寶殿內(nèi)。
將將進入,便聽得一聲輕響,沈若連忙退至門扇后方。
靜待片刻,見沒了聲響,沈若悄悄探出頭來,見著來人,眉頭一皺。
江辭才剛出去,杜衡便走了出來,時間掐得剛剛好,是巧合嗎?
未免也太巧了點吧。
江辭又為何半夜來此呢?方才急急忙忙的,是在找些什么呢?
沈若走了出去,拉過杜衡,躲至一旁,嘁測道:“你方才是從哪出來的?”
杜衡伸手一指,道:“那?!?p> 沈若順眼望去,是一面地板,掩在一張案桌下,無甚異常之處。
沈若輕聲道:“替我把風(fēng)?!?p> “好?!?p> 沈若走了過去,仔細摸了摸那面地板,嚴絲合縫,顏色同一旁的地板無甚差異,便是仔細望來也不覺有何不妥之處。
沈若貼耳于地,敲了敲地板,耳下傳來一陣空靈悠遠的聲音,下方顯然是一間密室。沈若蹙了蹙眉,便是知曉了這面地板的不同之處,卻苦于無法將它打開。
嚴絲合縫,根本沒有能夠撬開的地方。
沈若偏頭,望了一眼隱在門后把風(fēng)的杜衡,輕聲道:“你確定是這?”
杜衡走了過來,摸了摸那面地板,點頭,“是從這兒出來的沒錯。不過這似乎是出口,不是入口,入口應(yīng)當是旁處?!?p> “為何這樣說?”
“里面有一按鈕,將它按下,這面地板會自動開啟。不過僅有六彈指的功夫便立時合上了?!?p> 他方才在密室內(nèi)發(fā)現(xiàn)這一按鈕,出于謹慎便好生觀察了片刻,實在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蹊蹺之處便將它按下了。
按下之后,地板便自動打開了,杜衡不敢輕舉妄動,觀察了片刻,見無異樣,正欲出來一探究竟,不想那地板竟噔一下又給合上了,直直嚇了他一跳,差點教他腦袋分家。
唔,現(xiàn)下想來還是心有余悸的,畢竟方才他已經(jīng)將頭給伸了出來,若是自己再慢上一分,怕是早已身首異處了。
沈若摸了摸下巴,道:“這機關(guān)做得如此精妙,定不是一人所為,怕是......”沈若心中有個想法,一個危險的想法。
“什么?”
沈若抬頭直直望著杜衡,道:“你還記得兩年前的事嗎?”
聽得“兩年前”這幾個字,杜衡眸子一斂,有火光躥了上來,杜衡沉著聲音道:“不會忘!”
方才在下面他就想到了,可他又不敢細想。
沈若扯了扯杜衡的袖擺,提醒著他,“我知道這兩年來你不好過,這件事一直是你心里的疙瘩,但即便真是他們,你也不可輕舉妄動!”
杜衡緊了緊拳頭,沉郁道:“我盡量?!?p> “我不要你盡量,我要的是確定,一個確定的答案,你萬不可私自行動,不然......我們多年來的布劃謀策就白費了!”
似一盆冷水,兜頭淋下,將杜衡淋了個暢快,心中的火苗也全然熄滅了。
“是!”
“先回去吧。”沈若看了看月色,出聲道。
“是?!?p> 兩人回到了客房內(nèi)。
杜衡有些心不在焉,沈若同他搭了幾番話,也不見響應(yīng)。
沈若微慍,沉著聲音道:“我需得告訴你一件事?!?p> 杜衡還是沒有響應(yīng),沈若敲了敲桌板,杜衡恍然,回過神來,看了看沈若,道:“什么?”
沈若斂著眉,扶額道:“江辭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