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如此折騰了半天,天色已經(jīng)快要亮了。那個坑已經(jīng)有了雛形,可是這時卻從城里面出來一個騎著驢的讀書人,她身上穿著補丁衣服,手里面拿著酒葫蘆。驢比較調(diào)皮,總是停停頓頓間走的也不安穩(wěn)。
可是那個讀書人卻也僵持著不肯撈驢上的韁繩,沒拿葫蘆的那只手又從布袋里面摸出來一卷書來,雖然星光還璀璨。日頭也要快亮了,可是到底這書上的字還是看不見的。
她如此裝模作樣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一大早上喝酒喝的醉了,或者是干脆就是從昨晚一直喝到現(xiàn)在。
小毛驢終于走出城門不遠(yuǎn)的距離了,此時兩條岔道擺在它面前,一條雜草叢生,一條光滑無比。它剛把前蹄慢悠悠的提到那平滑的官道上去,可惜那邊傳來的哼次哼次的挖東西的聲音一時叫它身體顫抖了一瞬??墒巧砩系闹魅瞬]有注意到這個情況,還是用葫蘆捶打幾下它的屁股。小驢逼不得已便往前沖。
沒沖幾步連人帶驢便都突然落到了一個坑中,書生摔下來的時候,腦袋暈暈乎乎心道:“原來剛才不是自己的錯覺!還真有人在這官道中間挖坑??!”又一想,不對!既然挖坑,那挖坑的人呢?總不至于自己摔倒后,這人也突然不見了吧!
她正這樣想著,卻見漆黑的夜色中眼前晃過來一個人影,這人對著自己露出了一口白牙嘻嘻笑著,接著又是放聲大笑了幾聲。
要不是這笑聲太過豪爽和愚蠢,書生都要以為是那孤魂游蕩的鬼找上了自己這個窮酸書生了。
不過即使不是鬼,那也不會是什么好貨色,不然為什么在這里挖坑呢?不會只是老嚇人吧!書生憑借著有生以來僅有的幾次遇見土匪的情形來觀察,下一瞬突然跪倒在地,對著這個人影喊道:“求您了奶奶!小生家貧,的確是沒有路費的。還請奶奶高抬貴手,剛才是小生眼瞎沒看見您在這,在這忙活?!?p> 謝花繁沒想到這么快就掉下來一個人,可見自己的這個坑說不定是有效果的,那么攔截鳳疏白一事說不定真的可行。
她邊把木鏟暫時放下,又把驢子和人也拉了起來。二人站在了坑外說話,坑內(nèi)比較黑都沒看清對方的臉??墒且坏娇油猓x花繁便瞧見這個書生的模樣,便呆呆的愣住了。這個書生竟然還是認(rèn)識的!竟然是以前小的時候教過自己的先生中的其中一位,可是那個時候她來教自己時明明穿著華貴,并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寒酸。
褐色的衣服上竟然有三個補丁,還騎著一頭不怎么乖順的驢,謝花繁有些接受不能。這個先生可以說是第一個不害怕謝花繁堂姐的人了,可是謝天寶卻最為看不上這個先生,說她好酒吃肉一點沒有個讀書人的樣子。不能叫謝花繁跟著她有樣學(xué)樣,所以便把這個唯一和謝花繁談得來的先生趕走了。
后來謝花繁也自己到風(fēng)城來找過許多次,打聽過許多次都沒有看見這個人的影子。
只是過了這么些年,先生落魄了,自己也長大了,先生已經(jīng)完全認(rèn)不出自己,可謝花繁心里還是難受的慌。雖然這李先生走之前叫謝花繁不要傷心,還說她這個堂姐真是好,叫謝花繁好好聽堂姐的話。可是先生到底是對她很好的,小小的年紀(jì)總是經(jīng)不起別離。謝花繁哭了有三天。
這時再見到她,她卻怕謝花繁打劫她身上的銀兩。謝花繁瞧了她身上一眼,心里想到看這個樣子,以她土匪的眼光也不會帶超過五兩的銀錢在身上。可能李先生有些消息閉塞,現(xiàn)在狂風(fēng)寨不比以前了,非是富商不劫了。
這話她沒說口,可是看著先生唯唯諾諾的樣子一下子上前將這個瘦弱的先生給抱著緊緊的,李先生似乎受到了驚嚇。這個人看著不吭一聲,倒是出手頗快,謝花繁已經(jīng)長的比她高了,所以謝花繁抱著她往上親熱的提了一下書生立馬腳不沾地的被她帶離了地面。
訝異之間,書生也沒想過這抱著的是什么怪招式。只見面前人轉(zhuǎn)過頭來,書生這才發(fā)覺一雙眼睛倒印著星辰,也爍爍其間。這樣一看便是整片星空都在這雙眼睛里了。書生倒是忘了反應(yīng),盯著這雙眼睛看。
須臾謝花繁便把她這李先生放下了,然后對著詫異的李先生道:“李先生你都不認(rèn)得我了嗎?我是花繁阿,你不記得了嗎?”
這李先生才退后幾步,抹了抹發(fā)昏的雙眼瞧著這個怪異的人道:“怎么是你!”李先生又上前來,摸摸謝花繁的頭頂,看看她的長相,終于辨別了出來。這模樣不正是長大的謝花繁模樣嗎?以前那個強行把她劫回寨子,又強行把她趕下山的寨主的堂妹嗎?
一時又是高興,這回她又回抱著謝花繁說道:“好久不見了!你這孩子長的這么大了!”
謝花繁又開口笑道:“都過了十幾年了,能不長大嗎?只是與先生倒是個難題,先生老了?!?p> 李先生拍拍謝花繁的肩膀道:“這又有什么問題,人總是會老的嘛。讓我看看你過得怎么樣?”
謝花繁便在原地轉(zhuǎn)了個圈對著李先生道:“你瞧,好不好?!崩钕壬c點頭道:“嗯,還算不錯,也怪結(jié)實的。自我走后寨主又給你找了教書先生了吧!”
謝花繁想了想說道:“的確是有幾個,但是都沒留下。我堂姐生氣便叫我跟她學(xué)武功,不要去讀書了?!?p> 李先生皺眉:“原來是這樣,唉,怪可惜的,我教你時覺得很開心。你要是繼續(xù)下去,說不定也有一番造詣?!?p> 謝花繁道:“我現(xiàn)在不好嗎?天下人都在讀書,我學(xué)了這武功,天下的讀書人都打我不過。那么我還學(xué)那些干什么,認(rèn)得字便罷了?!?p> 李先生雙眼籠罩著一些愁緒,悠悠嘆道:“到底是不一樣的,書中知識浩如繁星,不是叫你去讀那些字。而是叫你去讀從字里行間出來的體悟,配上你自己的見解。會讓自己變得有見識,知對錯,心中有了一桿衡量對錯的尺子,那么就不必?fù)?dān)心無意之間做了壞事。這之后你該打劫的你還去打劫,沒什么不同。”
謝花繁聽得云里霧里,覺得李先生還是先生,說出的話始終叫人信服,就是自己總是一知半解。于是她便不去猜想了,對著李先生說道:“先生也不必著急,虧我堂姐小時候請的那么些先生,雖然有好有壞,壞的恨我姐便總也把我往錯的方向引,讓我神思不得屬。但是還好總有好的,即使板正回來,這樣對對錯錯給予一身,我想這也就是我的大道理了。先生你說是不是?”
李先生吃驚的看著謝花繁道:“好好,我看著你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已經(jīng)是明白了我的苦心。花繁,好樣的。但是也不要忘了時常讀一些?!?p> 謝花繁看看這李先生的衣衫又說道:“先生也不必操心,書我也時常讀的,雖然只認(rèn)得一半字,那也大概能猜的出來?!?p> 李先生笑笑覺得安慰又問道:“你到這里這里來做什么?怎么現(xiàn)在打劫都送到門口來了,這天馬上就要亮了,守門的官差也都要來。你怎么辦呢?”
謝花繁瞧著自己挖的坑神秘一笑只是道:“這是挖來救人不是打劫的。先生就放心吧,只是您這,這么早來是要去哪??!”
這李先生嘆了一口氣道:“你不知道,我準(zhǔn)備去別的城進一點布來賣。便琢磨了一晚上,沒想到喝酒就過了夜半。一時想起來醉醺醺的怕耽誤事,便又想去了茶樓喝上一點茶水解解酒??墒沁@個時候哪里有茶樓開門,我便準(zhǔn)備又去找個地方休息一下,一抬頭瞧著對門心里亮堂。對門就是客棧,剛想踏進去,那里面就打出來一個店小二,也不知道是里面住的哪路人馬給教訓(xùn)了。直摔倒在地蒙著臉哎呦哎呦的叫著?!?p> “我一瞧不行??!這還得了,客棧明顯是有危險,我便騎著驢子亂走,倒也叫我走到了城門外。之后就是遇到你了,你也知道了。”
謝花繁突然一怔,問道:“那是個什么客棧?茶樓對面的客棧是不是……”她覺得疑惑也不確定,害怕是自己想多。
李先生便直接說了:“是叫吉來客棧的,里面打的可厲害了!我到也佩服那個中年女人,明明打不過非要去打,到叫那人被綁在柱子上了。”
“什么!”謝花繁大叫一聲,又連忙問道:“你說是一個中年女人在打架!是不是一個看著體虛的女人,嘴唇,對,嘴唇是紫色的?”
李先生訝異道:“沒錯,就是這么個女人,怎么了花繁!”
謝花繁焦急不已,對著李先生道:“先生那是我的同路人,她說她只是去睡覺。誰想到是去送命去了??!我得救她才行?!敝x花繁松開了抓著李先生的手,轉(zhuǎn)身就要朝城內(nèi)跑去。
李先生一看她慌張中失了判斷,便連忙扯住謝花繁的衣袖,指了指毛驢說道:“走,我陪你去,騎著毛驢吧!它認(rèn)路?!?p> 謝花繁便跟著李先生上了毛驢向著城內(nèi)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