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阿方索
“起來！起來！”
沉重的皮靴聲在窩棚外響起。阿方索一個哆嗦，趕緊揭開蓋在身上的麻布，和好幾個半大孩子同時從他們拼在一起的，那骯臟的如同垃圾堆的木板床上爬了起來。伴隨著一陣慌亂地聲音，他們跳下了床，站在床頭的過道上，努力挺直了身體。一個粗壯的男人腰里掛著刀，手里提著棍子走了進來，他面色陰沉，如毒蛇一般瞇著地眼睛四處打量。昨天沒有完成任務(wù)所以沒有吃到飯的加里，站出來的時候只是稍稍慢了一點，就被踹了一腳，單薄地加里摔倒在床上，這個男人掄起手里的棍子，雨點般落到了他的身上，加里一聲不吭，也不敢躲避，只是努力的從床上爬起來站直身體。
發(fā)泄了一頓之后男人似乎平靜了一點：“都出來！吃了飯上路！”他轉(zhuǎn)身就離開了這個地方。
沒有人問要去哪里，也沒有人敢問。
加里這時候才用滿是淤青的手臂撐著床邊，緩緩地坐了下來，他低著頭無聲地哭泣著，淚水很快就打濕了他胸前的衣服。阿方索看了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出去。
喝完一杯稀的可以看見杯底的米湯，6個人被趕上一輛封閉的馬車，車門被關(guān)上了，門閂被重重地鎖上。阿方索摸了摸周圍，發(fā)現(xiàn)車篷被木板完全釘死了，只能從木板的縫隙里隱隱約約的看到一點東西，他只好放棄了逃跑的念頭。腳邊傳來壓抑的哭聲，阿方索低頭問了一句：“沒事吧？”加里咬著嘴唇點了點頭，眼淚卻止不住的打濕了他的衣襟。馬車?yán)餂]有椅子，地上鋪著薄薄的一層稻草，大家只能席地而坐。
顛簸的馬車行駛了一天之后，車門被打開了，炫目的光線刺的阿方索睜不開眼睛。一個溫暖的身體被砸在了阿方索的身上。“站起來站起來！誰讓你們坐下的！”伴隨著一陣尖叫聲，更多的人像是原木一樣被推了進來——或者說丟了進來。這下馬車上塞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徹底沒有辦法坐下了。呯！車門又鎖上了。阿方索發(fā)現(xiàn)后面被丟進來的是一批年紀(jì)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她們嘰嘰喳喳的，從堆成一疊的人堆里抽出手腳，擠成一團坐下。
馬車嘎吱嘎吱的行進，借著縫隙里照進來的光，阿方索看見她們滿臉都是慌亂的神色，骯臟的頭發(fā)粘在前額上，畏懼的打量著周圍?？磥磉€沒有真的絕望啊，阿方索問道：“你們是剛被抓來的吧？”
“我們是埃索度人，巴基雷城被攻擊了，我們就被抓倒這里來了，這里是哪兒啊，我們要被送倒哪里去？”一個看起來年紀(jì)稍微大一點的女孩子回答道。他的話引起了一片壓抑的哭聲。
“不知道。”阿方索皺了皺眉。他半蹲著靠在木板上，滑到地面上坐穩(wěn)，低下頭不在說話了。
馬車?yán)镆呀?jīng)擠得前胸貼后背，仿佛工作日早高峰的地鐵。搖搖晃晃的前進了半天，另一個臉漲的通紅的女孩子忍不住問：“請問，上廁所要怎么解決？”
“解決？想拉就拉吧，沒有什么解決?！?p> “就這么坐著？不讓我們下車嗎？”
阿方索沒有接話，只是定定的看著她，女孩子的臉終于變得青紫。馬車忽然劇烈顛簸了一下，似乎是壓到了什么東西，她忽然變得面色輕松，卻緊接著放聲大哭起來?？蘼暦路鹨鹆诉B鎖反應(yīng)，一時間幾乎所有的女孩子都哭了起來。
阿方索嘆了口氣，他當(dāng)然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因為腳下的熱氣和氣味就在馬車?yán)镲h蕩?？蓱z的人啊，心里還不明白自己已經(jīng)做了奴隸，已經(jīng)不是一個自由人了。而是一件物品，而物品的需求，殘忍的主人是不會重視的。“你們真的倒霉，剛被抓來就趕上這種情況。“已經(jīng)做了3年奴隸的阿方索想到。
又過了一會兒，馬車忽然停住了，”嘎吱“一聲頂，棚上的蓋子忽然打開，光線從天窗里透了進來，明亮的陽光逼迫阿方索瞇上了眼，忽然，一盆水劈頭蓋臉的砸在了他的臉上?！肮?。放肆的笑聲在頭上響起，緊跟著一盆接一盆的水被澆了進來。
窩在墻角一直低著頭保持著沉默的的男孩子們仰起頭，奮力用嘴，用手接住這些寶貴的水然后喝了下去。
“X，真的臭死了?！避図斏系膶υ掞h了進來，男孩子們保持著可怕的沉默。幾塊面包被丟了進來，又砸在了阿方索的頭上，卡在了兩人的肩膀之間。阿方索奮力拔出手拿過一塊，想了想，撕下來一塊，把其他的遞給了女孩子們：“吃吧，不吃會死。”
“要是，要是這樣才能活下去的話，想想還不如死了算了。”那個女孩子說道。
“死人是不會報仇的。”阿方索輕描淡寫的回答。
她絕望的眼神中忽然燃起了一點什么火星。其他的女孩子們也都抬起了頭。
她捋了捋頭發(fā)，撕下一塊面包，把剩下的部分遞了出去，強頂著惡心，含著眼淚咽了這堅硬粗糙的面包：”我叫菲蕾德翠卡，你呢？“
”阿方索?！?p> ”你說的對，我的仇恨，家人的仇恨，巴基雷城的仇恨，這一切的仇恨，我們都要親手來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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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波魯！你猜我拉到了什么投資！“萊昂納多眉飛色舞。
”猜不到，你拉到什么投資了？百萬金幣？“
”你做夢！我告訴你，我跟陛下談過之后，他同意我和納茲瓦談條件，用一百把鍛造長劍給你換了一批煉金術(shù)士相關(guān)的助手！保證不少于10個！”
“臥槽！牛皮！你怎么想到這個的？”
“啊，你以前不是一直念叨嗎，我看圖書館里頭那兩個小女仆不就是這么來的嗎？就想著多換幾個，也算是做點善事吧。”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我的實驗助手了。我這里可沒有什么女仆?！?p> “我跟你講，你想要的幫手我給你拉到了，趕緊給我們把你那個錘子——叫什么來的？”
“沖擊錘。”
“對，沖擊錘，趕緊給我們裝備上。對了，交易金100把鍛造劍，你行不行？下個月就得交貨。這幫奴隸主，真的把人當(dāng)牲口賣?！?p> “你放心好了，工廠的變化大到你想不到！他們?nèi)耸裁磿r候到？”
“應(yīng)該過兩天吧，從他們本土帶過來，估計還要得幾天。這么說我這實驗室肯定是安排不下了，看來得搬出來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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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后，波魯正看著木匠們把木板床搬進建造自己設(shè)計的簡易房屋——真的十分簡易，室內(nèi)結(jié)構(gòu)和大學(xué)的宿舍差不多，上床下桌，六人一間。忽然有一個工人跑了過來：“小總管！鎮(zhèn)子門口來了一輛馬車，車夫說讓我告訴領(lǐng)主，納茲瓦的貨送到了。我讓他等著就來找你了?！?p> 波魯大喜：“哈哈，我的幫手來了。”
波魯叫上正在旁邊名為監(jiān)工，實則午睡的莉婭，一起往鎮(zhèn)口趕去。
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見一個孤零零的車廂立在鎮(zhèn)口，波魯看了看周圍：“奇怪，不是說給我送的幫手嗎？人呢？怎么都不下車？車夫和馬怎么都不見了？”
走近了之后，遠(yuǎn)遠(yuǎn)的就能聞到車廂散發(fā)出一股刺鼻的氣味，波魯皺了皺眉頭：“莉婭你聞到了嗎？”
“聞到了，情況不對?！崩驄I拔出了腰里的長劍。她對著那個工人說：“快去把萊昂納多團長找來。”工人點了點頭，飛快地朝軍營跑去。
很快，萊昂納多就騎著馬過來了，他帶著兩個值班的騎士，手里提著盾和武器，來到蹲在不遠(yuǎn)處的兩人身前：“怎么回事？”
“這馬車是納茲瓦來的，情況不對，我們沒敢自己開?！?p> 萊昂納多轉(zhuǎn)頭看了看馬車，皺了皺眉，跳下馬來，另外兩個騎士也走過來，三人組成一面小小的盾墻接近了馬車。萊昂納多左右看了看，兩人都點了點頭，萊昂納多把盾頂在身前，全神戒備，把劍從盾縫里伸出去，一劍砍斷了門閂。一個影子頂開車廂門翻倒了下來。萊昂納多條件反射式的用盾牌撞了上去，發(fā)現(xiàn)不對的時候收力已經(jīng)來不及完全停住了，那個身影撞在盾牌上，發(fā)出了呯的一聲，咕嚕嚕滾到了地上，沒有什么動靜。一股激烈的氣味從馬車?yán)镲h了出來，萊昂納多從盾縫力仔細(xì)看了看車門里的景象，好像忽然中了什么奇怪的法術(shù)，他手里的盾牌和劍無力的垂到地上，神情一下子變得頹喪起來。他回過頭，大喊了一聲：“波魯！快過來！”然后單膝跪倒在地。另外兩個騎士也忽然凍結(jié)了一樣，完全不知所措。這三人都是可以手撕野蠻人的騎士，反應(yīng)敏捷，力量強大，歷經(jīng)血腥殘酷的戰(zhàn)場面色不改，但是信奉騎士美德的他們從來沒有想象過車廂里這樣可怕的如同身在地獄的罪惡場景。
波魯聽見喊聲跑了過去，只聽得萊昂納多嘴里念念有詞：“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他們，是我害了他們?！?p> 看到了車廂里的場景之后，經(jīng)歷過信息轟炸的波魯只是愣了幾秒鐘，馬上就清醒過來，他抓住萊昂納多的鐵領(lǐng)子搖了起來“害個卵，快起來救人！你們倆別楞了，快把人都拖出來?！辈敾仡^喊倒：“莉婭快回去，把斯維托艾琳他們都喊來，帶幾個人！食物！水！衣服！這地方有神官嗎？有的話也帶來！”莉婭咬了咬牙，看了一眼這可怕的車廂，丟掉手里的劍，奮起發(fā)軟的身體就朝莊園跑去。波魯趕緊把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的身影抱到一邊放下。只感覺到這具身體已經(jīng)滾燙而無力，手腳耷拉了下來，已經(jīng)昏迷過去了。兩個騎士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劍插回腰里，伸手抱出了另外的人。波魯檢查了一下，才從滿是污跡的身體上看出這是個半大的女孩子?！皒，這還是個女孩子！快過來幫忙！”另外兩具身體被放在波魯旁邊，沒有動靜，沒有掙扎，就那么靜靜的躺著。波魯舔了舔手背，湊到她們鼻子下檢查了一下：“還有氣！快把人都抱出來，再放里頭就要熏死了！”
萊昂納多已經(jīng)帶著巨大的自責(zé)感跳了起來，他揮舞手臂幾下就扯掉了車頂和車廂，狠狠的砸在了地上，他兩眼噴火，抓著木板的手青筋鼓起，胡須根根倒豎：“車夫人呢！那個狗東西人呢！”
“跑了！來的時候就沒看到過?！辈斉郎弦呀?jīng)變成一輛板車的馬車，從一團粘稠惡臭的泥漿里抱起倒在門口的一個身影：“來接！”低頭的一瞬間，波魯被濃烈的氣味沖得頭昏眼花，鼻子仿佛吃到了芥末一樣疼痛。
新鮮空氣涌入了車廂，有個女孩子似乎醒了過來，低低的垂著頭，她的手指輕輕顫抖，嘴里幾乎輕不可聞的念叨：“爸爸媽媽，我就要來了。等等我。”“壞了壞了，這不是要回光返照了吧！”波魯大急：“團長你帶了治療藥劑和水嗎！兌水給他們喝！”治療藥劑是一種有些粘稠的糊狀物，不兌水可能會造成虛弱的人的吞咽困難。萊昂納多如夢初醒，摸出一瓶治療藥劑和幾個陶瓶放在地上，手一揮砸掉了陶瓶的頭部，他毫不猶豫就把整瓶藥劑倒進了一瓶水里。
“別！什么等級的？中效的？那還得再兌淡一點，太濃了會把小孩子撐爆的！這不是戰(zhàn)場外傷！”波魯跳下馬車，沖過來拿起了已經(jīng)倒進了整瓶藥劑的那一罐水。“算了我來兌，你幫忙去抱人?！?p> 波魯把幾瓶水勻了一下，先給還能睜著眼睛的幾人都灌了幾口。然后挨個扶起身來，捏開下頜，把兌過的藥水灌進嘴里。萊昂納多這時候已經(jīng)把最后一個人抱了下來，他帶著怒火喊道：“x！納茲瓦都是些什么禽獸啊！”在他身后的田野上，一群閃耀的斗氣光輝仿佛扛著什么東西，正朝這邊急奔而來。
阿方索感覺到一股冰涼的水流進了喉嚨，一股溫和的力量正在治愈他瀕臨崩潰的身體。他睜開眼，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頭顱這么沉重。他偏偏頭，看見一個黑發(fā)少年正在給躺成一排的大家灌水，他試圖爬起來看看菲蕾德翠卡的情況，卻被發(fā)現(xiàn)了：“別起來，好好躺著?！?p> “我這是在哪？”
“卡薩多利亞”
“啊，那我就放心了?！闭f完，阿方索的意識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