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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上緣

第29章 桃僵

錦上緣 羅弘笙 2679 2019-09-05 22:13:47

  翌日,蘇上錦繼續(xù)到大理寺送飯。

  那條四眼柴犬見著她,照樣躲得鬼影都不見。

  不過今天,她帶來了雙人份,盧明義可以光明正大的來蹭飯。

  他們兩個在吃飯,蘇上錦便隨意地拿起桌上的卷宗翻看。耳聽盧明義道:“我說四少爺,你真不打算把少夫人介紹給大家認識?”

  花拂道:“介什么紹,她自己都不介意別人說她是婢女?!?p>  盧明義:“這可難辦了?!?p>  花拂:“有什么難辦的?”

  盧明義:“外面的人都跑來找我,要我問你,這送飯的婢女可有了婚配,若是沒有想討回去做一房妾侍?!?p>  蘇上錦嚇得手里的卷宗一個哆嗦,險些掉地。

  俗話說娶妻娶賢,納妾納色。她摸摸自己的臉,自己長得這么標志嗎?

  花拂火氣蹭蹭蹭地冒上來,猛地一摔筷子,吼道:“他們膽肥了是不是,敢打我的人主意,哼,我讓二哥揍他們半個月下不了床?!?p>  他瞪向正春心蕩漾的蘇上錦,氣道:“你美什么美,水性楊花的女人?!?p>  蘇上錦表示無辜:“這關我什么事,我這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他們要知道我是誰,躲都來不及。”

  花拂:“那也是你這狐貍在他們面前搔首弄姿在先?!?p>  合著怎么都是她的錯嘍!

  蘇上錦無語,懶得為這種無聊的事辯駁,問起了另一事:“對了盧大人,上次胡家口的拐賣案,那個道士你們抓住了嗎?”

  盧明義搖頭:“沒有。”

  蘇上錦不解:“那為何這么急著結案?”

  盧明義:“這是皇上的意思。拐賣一案鬧得人心惶惶,影響極大,皇上的意思是讓我們明著結案,以安人心,暗里還是要繼續(xù)追查。”

  蘇上錦明了,此案怕是牽扯甚廣,有可能涉及朝中要員。畢竟能控制城門衛(wèi)的,不是一般人。

  皇上剛登基兩年,朝政大權還在太后手里,局勢不穩(wěn)。如果此案真涉及哪個重要官員,短時間內(nèi)怕也是不好動。所以,只能明面上殺個小魚小蝦以安民心,韜光養(yǎng)晦,待他日羽翼豐滿,再將這朝中毒瘤除去。

  當然,這也只是她的猜測而已。

  她低頭繼續(xù)看卷宗,過會后,指著卷宗上道:“兇器還沒有找到?”

  聞言,盧明義正色了起來,道:“那個劉媽是被某種利器貫喉而死的,但是什么利器,仵作也看不出來。傷口呈圓形小孔,好像鐵剎,不確定?!?p>  蘇上錦:“那木春棉呢,是中毒嗎?”

  盧明義:“對,就是常見的老鼠藥。她的斷手,是死后所為。據(jù)仵作勘驗,人應該是已經(jīng)死了三天了?!?p>  夏天天熱,尸體有沒有經(jīng)過特殊的冷凍,才三天便已發(fā)出陣陣臭味。鄰居前去查看,這才發(fā)現(xiàn)人已經(jīng)死了。

  人生最凄涼之一,莫過于死時孤身一人,無人道別,無人收尸。

  “你跟她說這些做什么,她又不懂?!被ǚ鞯馈?p>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蘇上錦道。

  花拂:“那你倒是說說,你都懂些什么?!?p>  他一副既期待又看笑話的表情。

  “你可要聽好了。”蘇上錦合上卷宗,侃侃道,“首先,她是罪人之后,本應沒入教坊司,然而卻有人以百兩之銀將其偷梁換柱,說明此人不僅有財,且有勢?!?p>  花拂點頭贊同:“有財何解?”

  蘇上錦道:“他能一出手就是百兩,絕非普通之人。且你看死者居所,雖偏僻窄小,但所內(nèi)一應物什,無不上乘精致。就連她寫字用的墨,都是徽墨。你說,這還不是有錢?”

  花拂不自覺再點頭,又道:“那有勢呢?”

  蘇上錦道:“木府在當時,就算不是家喻戶曉,也是個御史中丞。木春棉也會出入各府參加各種聚會,認識的人不在少數(shù)。

  “作為官妓,時常要出入各府表演歌舞。就算全京城的老爺少爺夫人小姐不是個個都能認出她不是本尊,那總有一兩個認出吧!”

  朝廷有令,官員不得出入民間風月之所。朝廷為滿足他們需求,設立教坊司,司內(nèi)女子皆是家族犯了罪,而被充作官妓的女子。

  教坊司女子,除卻平日接待官員之外,若有哪個官員府邸開宴席,也會被請去表演歌舞。而去之前,教坊司都會事先遞去人員名單,待得到主人允許后,才帶人過去。

  此舉,是為避免被不法分子混入,以免對主人不利。

  如果教坊司的名單上有木春棉的名字,而恰巧又有人識得木春棉本人,那在看到假的木春棉時,怎會不質疑不發(fā)聲。

  “既然能認出木春棉非本尊,那為什么不提出質疑?”

  蘇上錦自問自答道:“除非他們就算質疑了,也會被壓下。因為這個偷梁換柱之人,是個他們?nèi)遣黄鸬娜宋?。大家對這件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久而久之,也就不再留意。十幾年過去了,誰還會記得一個教坊司女子呢!”

  兩個男人吃飯的動作不覺已慢下來,視線齊齊落在她身上。

  “那少夫人可能猜出,這使李代桃僵之計的是何人?”盧明義問道。

  “不外乎三種。一是木春棉的愛慕之人,他無力救木春棉,只能以這種方式將人換出。二是木林森的摯交,他也救不了木林森,只能救他女兒。三是木春棉傍上了哪個大人物,做其外室,以此茍活?!碧K上錦道。

  “我傾向于第三種。”花拂道。

  盧明義沒有發(fā)表意見。斷案最忌先入為主。

  花拂道:“想不到你這個臭女人,還是有點腦子的。”

  蘇上錦卻之不恭:“眾所周知,狐貍都是很聰明的動物?!?p>  花拂:“我只聽說過狐貍狡猾?!?p>  蘇上錦:“它不聰明如何狡猾?”

  花拂:“......”

  KO.

  盧明義低頭吃飯,假裝沒看見沒聽見。心道:果真一物降一物,大爺你也有今天。

  蘇上錦朝他眨巴了兩下眼睛,小得意樣。

  花拂瞪著雙眼,大口大口吃飯。吃了幾口,又道:“蘇上錦,約法三章里多加一條,以后本少爺說話,你不準懟我。”

  蘇上錦道:“我沒懟你,我說的是事實?!?p>  花拂氣得扔了她一塊骨頭,小臉氣炸:“還敢說,是不是想洗衣服掃地?!?p>  “啊好好好?!碧K上錦投降了,“我以后盡量不懟你。”

  什么人啊這是?

  什么臭脾氣啊這是?

  蘇上錦收回視線,指腹摩挲著卷宗的邊緣,猶豫再三,道:“我能去看看尸體嗎?”

  兩人齊齊一愣:“?。俊?p>  停尸房里,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藥味混雜腐尸味。

  蘇上錦捂著嘴巴,跟在盧明義身后,花拂受不了這里的環(huán)境,沒有跟來。尸體施了某種藥物,沒有繼續(xù)腐爛。

  尸體平躺在石床上,蓋著白布。盧明義手一揮,一旁的仵作便掀起了白布,露出死者面容來。

  蘇上錦不知不覺已放下手,默默凝視著這張死灰的臉。她已不再似十二年前那般年華青春,精致的兩道遠山眉仿佛如她這十二年的光陰歲月,幸福遙不可及,無家無友,只剩孤寂。

  她的右手被砍斷了,像一根被削平了的木棍。

  “那只斷手呢?”蘇上錦問。

  仵作遞了張托盤過來:“在這。”

  托盤上,是她的斷手,手指纖細白皙。指甲沒有涂任何的花汁,呈現(xiàn)著自然的白色,光澤瑩潤。

  蘇上錦沒有碰那手,而是拿起了玉鐲端詳。

  耳聽盧明義道:“說來也奇怪,這玉鐲一看便是廉價之物,倒與她其他所用之物毫不相配?!?p>  蘇上錦嘴角淡淡一笑。

  她將鐲子對準了從窗框縫隙鉆進來的強光,強光被吸進玉鐲中,攪擰渙散,一如前世紛雜的回憶,沉浮不定。

  “你家好歹也是皇商,出手闊綽,怎么就送了我這么個便宜貨,吝嗇鬼。”

  木春棉將那裝著白色玉鐲的盒子還給聶椒倩。

  聶椒倩推回去:“你不是說我品味差,滿身銅臭嗎?怎么這會又論起價錢來了?”

  木春棉微惱:“......你,你存心挖苦我的是吧!哪個女孩子不喜歡漂亮首飾,我要是跟你一樣財大氣粗,我都想把整個京城買下來。”

  聶椒倩毫不給她面子,道:“所以啊,裝什么清高,累得慌。我就是喜歡那金燦燦的東西,怎么了?”

  她將鐲子強硬戴在木春棉腕上,道:“這鐲子呢,你不收也得收。咱倆也是不打不相識,還有過過命的交情,難道這友誼還得用錢來衡量?它正好是一對,你一個我一個,看。”

  聶椒倩晃了晃自己手腕上的另一只白色玉鐲。

  “少夫人,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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