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尼布甲尼撒二世的那一刻,洛西心諳終是躲不過一劫,昨晚的發(fā)生又像電影畫面一樣在腦海里一幀幀浮現(xiàn),讓她臉紅。
尼布看著她披頭散發(fā),還穿著一身他從未見過的奇裝異服,板著的臉也不由微微一驚,但最終,他的視線落在了她的一雙光腳丫上,如星石一樣漂亮的眸子不由一沉。
“把你的脫下給她穿上?!彼钢妓固啬_上的鞋命令道。
和洛西一樣反應的布斯特慌忙回過神來,立馬蹲身脫鞋,緊張得連手指都在抖。
洛西見狀,于心不忍道。“不用了……”
“本王不希望與你同行時被當成怪物一樣瞧?!彼驍嗨慕忉?,然后轉身,一個高冷疏遠的背影,留給洛西一臉愕然。
……
后來,不情愿歸不情愿,又仍在氣頭上,洛西還是乖乖換下了睡衣,穿戴“正?!钡母岵汲隽思浪靖?,畢竟在這“誰”的地盤上她不敢太造次。
昨晚的事終歸是個陰影,她在不有違禮數(shù)的前提下,盡可能的與他保持著一小段安全距離,在他身后側亦步亦趨,小心翼翼。
于是就這樣一路上,在旁人眼中不過是一個貴族領著一隨從逛街而毫無交流的兩個人,穿過大街小巷,來到了一條人流密集,頗為繁華的大道。
這條大道一頭連著王宮,一頭則是這座城池最為著名的城門之一——伊斯塔爾城門。上回里斯浦帶她來過,也如是介紹過,她記得。
她想,尼布甲尼撒二世這是要帶自己進宮,所以從這里路過也是正常,可是他卻遠遠望著那藍色的城門,停下了腳步。
她想辦法脫身,卻無意被他專注出神的側顏掠去了視線,不由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也不知那城門上有什么能如此吸引他,除了塔樓和巡視的守衛(wèi),似乎也沒什么可看的。
但她真的好奇,說來這是她與他的第一次獨處,所以她實在想要探究此時此刻的他究竟在想什么?
除了昨晚那樣的他……
平時就是這樣一本正經(jīng),不茍言笑嗎?
他糾結眉鎖,是國事繁重,還是因為思念塞米拉米斯?
他時常這樣只身一人出宮,不帶一兵一卒護身嗎?
他到底是一個怎么樣的人?
真正的他又是怎么樣的?
……
一時間,洛西內(nèi)心冒出無數(shù)的問題想要得到答案。說來這老天爺真是偏心把所有的魔力都給了皮相好看的人,否則為什么他們總能在不經(jīng)意間吸引旁人注目?
從鎮(zhèn)將之子,到叱咤風云,開疆辟土,締造了一個偉大而繁華的神話之城的帝國君王,當她對他的興趣尚還停留在這一層上時,她從未想過在這個以蓄須為美的古老國度,他會長相這般,感覺任何贊美在他的容貌前都會黯然失色,“天妒神顏”,這是她從第一眼見到他時僅想到的形容。他仿佛生于畫中,又似畫中走來,絕世而獨立,被上帝雕刻的五官,精致完美,襯托著他高貴冷艷的姿態(tài),舉手投足,盡是睥睨蒼生的絕傲。
“你與里斯浦是如何相識的?”突然,他看著她問道。
突如其來的四目相對,洛西不知是自己看他看得太入迷,還是他早已察覺到自己的偷窺,驚慌轉眼間,趕緊扯了扯臉上的面巾以掩尷尬,腦子里一片混亂。
“大祭司不是已經(jīng)與殿下說過了嗎?”她想起里斯浦此前說過他對尼布甲尼撒二世講述過兩人相識的說法。可是眼下又被問起,顯然他是不確信的,所以才想找自己對質。
“你何敢質問本王?”他揚聲不悅。“本王想聽聽你說的。”
洛西心口一驚,本就心虛便更加如履薄冰,想她絕不能說錯了什么,否則自己危險,還會給里斯浦也帶去麻煩。
可是她又能說些什么呢?
實話實說對這位王子殿下來說肯定是荒謬不可信的,但里斯浦似乎也沒有把細節(jié)對她說得詳盡,所以這個謊要怎么圓,還要看她怎么編。
失憶梗。
看來也只有什么都不記得才是萬全。
“殿下,小奴不敢欺騙殿下,小奴在遇見大祭司時就已經(jīng)什么都不記得了,但大祭司說一直就在幫小奴尋查身世?!彼椭^,提著心故作鎮(zhèn)定道。
“不記得?”尼布提眼,重新將她打量,忽而眸子一沉,別有深意的問道?!澳愫芤蕾嚴锼蛊??”
哈?
洛西驚訝,對上他精明如測謊儀一樣,仿佛會隨時拆穿她的眼,含含糊糊回道?!靶∨桓?。”卻心中腹誹,里斯浦是她目前為止唯一熟識的人,她自然是“依賴”他的。
可是她不敢這樣直接,不自在的扯了扯面巾,恨不得將一雙眼也一并遮了。
許久未再有聲音,這對洛西來說無疑是一個異常煎熬且漫長的過程,等他再開口,話題終于不是圍繞著她了。
“你要不要去嘗嘗那個?”他問道,語氣不覺溫和了許多。
洛西抬頭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街道對面,似乎是一個賣食物的攤販。
她茫然,還未回答,他就在前面領路,朝那攤位走去了。
見有買客,攤主立馬堆著一臉笑主動推銷自己攤位上的各種商品。尼布沒有理會,顧自拿起一顆圓形青色,像翡翠一樣漂亮,微透明的果實在手里看了看,然后遞給洛西。
“你嘗嘗?!彼f。
“這是什么?”她看著那“翡翠”果,好奇問道。
這時那攤主倒搶著話說?!斑@位夫人,這很好吃的,宮里許多大官的夫人都常來關照?!?p> “我不是夫人……”
“快吃吧?!?p> 洛西正解釋著,尼布就打斷了她,透著幾分威嚴。
她住了嘴,盡管對攤販的話半信半疑,但看一眼面前冷若冰霜的男人,又怕他不耐煩,便抱著試試的心態(tài)拿起果子放進了嘴里。
“如何?”她剛嚼了一口,他就心急問道,有些期待的眼神,隱隱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笑意。
“恩,還不錯,挺好吃的?!彼贿吰肺叮贿咟c頭,心想這“翡翠”嚼著脆脆的,又非常的甜,味道像極了她以前吃過的蜜餞。
“喜歡嗎?”他又問道,語氣柔了,連眼里的笑意也越發(fā)的濃。
洛西感到奇怪,不就是讓她吃了一顆蜜餞嗎?他那張千年冰山就終于融化了?
原來他也會笑,還笑得這么好看,能笑得這么好看,怕是全然不記得昨晚醉酒的事了吧?
“不喜歡,太甜了,甜得膩口?!彼龘u頭,實話實說,嘴里有些難以下咽,卻又不好吐出,只得皺巴著眉,如咽苦棘。
“夫人不愛吃甜?”看著洛西一臉痛苦難受的表情,那攤販也很是疑惑,想他所賣出去的甜果人人夸好,今天卻遇了奇。
“你不愛吃甜?”洛西正想應那攤販,卻被尼布的聲音轉移了注意,他也緊接著問出了相同的話,更像是質問,一瞬間,他的神態(tài)又恢復如初,沒有了笑意的眼里滿是失望。
洛西點頭,但她不解,他這眨眼的工夫又是開心又是失落的,川劇變臉都沒他這么神速。
到底是怎么了?
“我們這里的人,沒有不愛吃甜的?!彼曇舫脸恋恼f了這么一句,便轉身離開了。
望著他的背影,洛西莫名其妙,她追上去,仍是跟在他身后不敢越步,可暗暗觀察著一言不發(fā)的他,好像他全身的寒氣比剛才更重了。然而腳下的路離王宮越來越近,她不免開始心慌,于是糾結再三,頂著冒犯的風險問道?!暗钕?,敢問小奴何時能回祭司府?”
他沒有理會,倒是加快了步伐,任她在身后追得辛苦。
可突然,他又停了下來,害得她也跟著急剎車,她心咚地一下,慶幸沒有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追尾”。
“你不是要回祭司府嗎?”他說,有些陰陽怪氣的語氣。
洛西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喘勻,忙說道?!暗钕聸]允,小奴不敢擅自離開?!?p> 尼布看著她,一聲冷哼,道?!澳愫螘r這般聽話了?”
洛西茫然,再看他時,他已又轉過了身去。
“本王的宮里需要祭祀,日后就由你來負責?!彼f,繼續(xù)朝前走去。